79、伪拙（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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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轶就此告别，向芷一作揖后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身后人的视线里。
整个书阁顿时安静下来，没人会注意到某一隅里发出的一声淡淡的讥笑。
又过了几天，墨轶迟迟没有收到芷一开会的消息，自己也不怎么去书阁查阅资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事实告诉他，自己没多少时间可以耗了，长恒君还在人域等他。
更何况他还跟白虎夜行一起。
想到这儿，不禁皱了皱眉，低头走着正巧碰到刚从人域回来的妙丹君。
作为仙域医术修为最高的长老，打进仙域那天起就深受众人尊重，其实妙丹在进仙域之前就已经是闻名人域的神医，原本作为凡人的他在人域开了一家医馆，因其妙手回春，价格亲民，为人谦和，不久就在当地流传开来，不少外地人都不远万里前来治病，后来深得人心被百姓们推举送进仙域。在魔域横行，人域民不聊生那段时间，妙丹主要负责后方受伤归来的仙君治疗问题，几乎所有人受伤都是由他医治，而那个时候就属长忻长恒派去前线的次数最为频繁，受伤次数最多，所以每次归来都要到妙丹这医治，见面的次数多了，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熟络了。
而墨轶也是当时派去前线的仙君之一，受了伤自然要去妙丹这，所以他们之间也算是老熟人了。
看到妙丹背上背着一个偌大的竹篓，里面放着各种各样说不上名字的草药，不用想也知道他去人域采专门的草药去了。
妙丹此人平日不大出面，为人不争不抢，似乎是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所以对名利这东西尤为看淡，加上本就上了年纪，精力自然不如年轻一辈。如非必要，他是决计不会离开自己的阁院半步，除了去人域采独有草药，因为仙域没有种植才会跋山涉水外，其余时间基本都是炼制丹药要么就是研究药谱，之前浮未在仙域的时候还会定期去他阁里观察一番，询问最近的状况然后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前辈。”墨轶朝妙丹拱手作揖，道：“好久不见。”
妙丹看到来人后，也作揖道：“墨轶君，近日可还安好？”
墨轶道：“谢前辈关心，墨轶近日安好。”说着他看向其身后的竹篓，似乎背得有些吃力，又道：“见前辈气喘，像是背了许久，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我帮前辈背吧。”
妙丹说道：“是吗，实在不好意思，有劳墨轶君了。”
墨轶从他手中接过那竹篓，说道：“前辈说笑了，想来也有半年未见，不知前辈近日在忙些什么。”
妙丹从袖中掏出手帕拭去额上的薄汗，说道：“我这老骨头还有什么忙头，无非就是研究药谱，熬熬汤药，实在觉着乏了就种花养鸟，在院子里溜达那么几圈，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他顿了顿，继续道：“以前浮未仙尊还在的时候没觉得有这么多时间，这人一走还怪不习惯的，也不知道到底去哪了。”
“……”墨轶默默掂了掂背后的竹篓，确实有些沉。
妙丹又问道：“现在的仙尊我不熟，也没见过几次，是个怎样的人？”
“嗯……”说实话，墨轶也跟那位玉彷仙尊交往不深，无法完全评价，只说道：“具体的说不上来，不过据其身边的仙君讲是个和善的人。”
和善，似乎是个十分通用的形容词。
三百年前的玉彷本就是一个存在感不高，仙力也不突出的极为普通的仙君一员，墨轶与他接触也是短暂的一会儿时间，玉彷对谁都是一副笑脸，说话声音也很温和，没见过他激动的样子，而且似乎很善于倾听对方，不管是谁，不管是不是熟人，你跟他讲话他都会毕恭毕敬地听你讲完，听的过程中还会不住地点头附和，讲完后还会发表自己的看法，给你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和善二字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妙丹点点头，“那就好，就怕是个事多的。”
墨轶道：“哦？前辈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啊。”
妙丹环顾四周，低声道：“念在墨轶君交好的份上，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在仙域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说实话，仙尊上坐的是谁我根本不在乎，反正跟我也没关系，但就是不能是紫炎。”
万万没想到，向来与世无争的妙丹君居然也对紫炎有意见。
不对啊，妙丹君跟紫炎之间好像没什么过节吧。
怎么刚才那语气，像是隐忍了很多年一下子爆发一样。
这么想着，墨轶掩饰性地干咳两声，直接问不方便，于是换个说法，“听前辈这话……紫炎君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吗？”
妙丹垂下眸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半晌，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是一个家庭。”
他又道：“如果不是他，或许还有一线转机。当然，跟我也有关系。”
墨轶一时间恍惚，这是他第一次听妙丹提及过去的事，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仔细听着。
妙丹说道：“还记得当年紫炎发了疯一样要在仙域设置结界的事吗？”
“嗯。”墨轶点头。
妙丹继续道：“在此之前，仙域和人域还能正常往来，没有繁琐的程序，想进就进，想出就出，那个时候的人们还是可以到仙域来的。你也知道，有时候我去人域顺道会帮人看病，就是那个时候，我在人域认识了一户人家，说来也怪，那人家家里有一个七八岁的男童，打生下起就面黄如蜡，嘴皮泛白，看上去比一般同龄孩子老上许多，身子也是瘦弱得不行，路过他们家时我一眼就看出这孩子的异常，所以留下来询问诊断一番，才知道这孩子天生患有肺痨，父母不知道去了多少地方，请了多少名医过来看皆是无药可治，没办法就只能整日喝着汤药耗着，眼看这孩子一天不如一天，把夫妻俩愁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墨轶掂了掂竹篓，一步一个脚印继续听他讲。
妙丹道：“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那孩子肺痨确实严重，再不及时医治可能真的会丧命。但治病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所以我当时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又告诉他们有时间可以来仙域找我，我现在身上没带多少丹药，得等到回仙域才能给你孩子开一副准确完整的药方，按照药方上所说依次给他服用才行，那户人家很快就接受了，过了几天果然来仙域找我了。”
再次掏出手帕拭去额上的汗水，妙丹接着说道：“那孩子父亲背着他大老远过来，我全面地给那孩子做了诊断，给他开了一副药方，五天量，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按照方子上的来，观察孩子的变化，五天后再到我这里。”
“五天后他们来了，说是孩子咳的血少了，也没以前频繁了，但我看那孩子面色依旧不好，所以又给他加了剂量，添了几副新药，那对夫妻不停地鞠躬道谢，背着孩子走了。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眼看着那孩子脸色一点点变好，咳的次数也没那么多了，就连性格也活泼了许多，刚开始的日子都是父亲背着来的，后来就可以自己走了，有时候还拿着我的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还拉着我一起看，那孩子挺爱笑的，笑起来两只眼睛都眯起来，弯弯的，怪可爱的。”兴许是想起那孩子的笑脸，妙丹说这话的语气都轻松不少。
突然话锋一转，妙丹沉声道：“可谁也想不到，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紫炎突然提出要在仙域设置结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那对父母不能像以前那样正常进入仙域了，不，是再也不能进入了，他们再也不能带着孩子看病，我再也没法给他们治病了……那孩子只能拖着瘦弱身子一直耗着！”似乎是说到激动处，妙丹气得一下子咳出来。
“前辈！”墨轶赶忙上前扶他，“前辈别气坏了身子，我知道，当初紫炎君要在仙域设置结界受到不少人的阻扰，包括我在内的长忻君和长恒君等人都不同意，这件事也僵持了很长时间，奈何当时的临兮仙尊没有主见，任由紫炎君胡作非为，最后你也看到了，为保全局面，长恒君不得已毁掉一把剑设置结界。”
他又道：“希望你不要怪他。”
妙丹道：“不关长恒君的事，当初我也在场，我知道他的处境，他这么做纯属无奈之举，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一条性命。结界本身没有错，错的是提出设置结界的人，若是仙域一开始就有结界，外界无法进入倒也无话可说，可怪就怪在那紫炎，好端端的突然要设置结界，在仙域和人域分出界限。你知道那孩子本该有所好转就在那结界面前毁于一旦的感受吗，因为设置结界他们进不来，孩子没有药吃很快就像以前那样咳血，整个人又像以前那样虚弱，据那些把守的人说，他们经常看到一对夫妻抱着一个男孩，每天站在仙域结界前抱着那骨瘦如柴的孩子干等着，等上一天一夜，明明结界是透明的却像一堵厚实的墙生生把他们隔在外头，而那个时候我又忙于治疗从人域前线归来的仙君，根本走不开，一时间也没想起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孩子早已经去世了。”
他道：“我去往那户人家的时候发现那里早已夷为平地，向周围的人打听才知道这户人家两个月前就不在了，一家三口全都去世了，孩子因为肺痨加重加上医治不及时，在雪夜里走的，而其母亲因为悲痛交加，在埋葬完孩子后没几天就跳河自尽，丈夫及时赶到想也没想就跳河去救，冬天的水冷，妻子又不擅水性，两个人折腾了好久，到后来都没力气了双双冻死一起沉入河底。等到后来人们打捞的时候发现那对夫妻被冻成冰雕，至死都抱在一起。”
说到这儿，墨轶都动容几分，看着妙丹悲痛的神情，心里也不好受，但又想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安慰他。
不等墨轶开口，妙丹突然抬起头说道：“就因为这个，我恨紫炎一辈子！如果不是因为他，谁会想到设置结界，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孩子或许就能治好，他们一家人还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是紫炎，是紫炎毁了一个家！是他耽误了那个孩子最后的希望！尽管过了这么多年，每每想起这件事我就恨不得得肺痨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他？！让他替那孩子去死不好吗？！”
“前辈！”见妙丹越说越激动，墨轶提高声音，朝他作揖，看了一圈周围，低声说道：“前辈小心，隔墙有耳。”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伪拙（二）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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