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仙的自我修养》池鱼春渊

81、伪拙（四）

　　墨轶愣在原地，半晌，他才扶起地上的妙丹，说道：“前辈，你先冷静，再好好想想，说不定是放错地方了呢。”

　　可妙丹却执意摇头道：“不，不会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放在这个柜子的，因为这本书太过禁忌所以我把它放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多年不曾动过，就连柜子都没打开过，除非是有人来过，否则它不会凭空消失。”

　　“前辈的意思是，有人将您这本书拿走了？”墨轶问道。

　　“是偷。”妙丹回答得斩钉截铁，“是明明白白的偷啊。”

　　墨轶道：“那……前辈有跟谁提起过你这个徒弟吗？”

　　妙丹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没有，说起来的话你是我第一个主动提起的人。”

　　接着他补充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提了干嘛。”

　　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既然没人知道妙丹曾有个疯魔至死的徒弟，更不会知道他留下了这么一本癫狂至极的毫无人性的书，那么还有谁能这么精准地知晓那本书就藏在这间屋子的某个柜子里，还能保证多年不被发现，以至于妙丹一开始寻找的时候都没察觉到这柜子早就被人动过手脚。

　　墨轶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他问道：“前辈可还记得当初进仙域时招待你的人是谁吗？”

　　不错，在人域还能和仙域互相往来的时候，那个时候但凡是仙域以外的人被推选进入仙域都要派一名仙君招待并且询问清楚他的底细，不管是家世来历还是仕途官运都要一一问仔细核实完毕，确保其身世清白没有污点才能准许其进行下一步的筛选。

　　如果能查出当初招待妙丹的人，必定要询问他在人域的事迹，那么他曾有过这么一个疯魔的徒弟肯定会说出来，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是仙域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那个人偷走了这本书疯魔之书，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知道这本书存在的人，与书被盗脱不了干系。

　　但年代久远，妙丹想了很久也没想到，墨轶试着提醒几个人的名字，包括长恒，长忻，梓凝，芷一，玉彷还有紫炎在内都一一提起过皆被否认了，妙丹只说不是他们，是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仙君，之后再也没见过。

　　“……”墨轶想了想，又问道：“那前辈可还记得有关那位仙君的其他信息吗？”

　　妙丹摇摇头，“恕我无能，实在想不起来了，我知道墨轶君你想问什么，容我几天想想，等想到了第一时间告诉你。”

　　见问不到结果墨轶自然不会强求，只好拱手作揖，“好，今日叨扰前辈多时，天色不早了，晚辈就先行告退。”

　　妙丹还想送他一程被墨轶好意心领了，又喝了一杯茶后正式告别。

　　回去的路上墨轶长长叹了口气，没想到刚有线索苗头立马被掩盖，到底是偷走了那本书？又是谁准确无误的知道这本书所放的位置以至于妙丹一开始都没发现？

　　而且，现在的长恒君到底过得怎么样了？

　　他会不会跟着那白虎夜行出危险？

　　想着想着他路过长恒所住的秋水阁。

　　由于长久无人居住，阁外自然没有点上灯火，庭院前也铺上一层薄薄的落叶，许是那些仙童见这里空无一人也没人监督便悄悄偷懒，隔个三五天才来打扫一次，没曾想今天墨轶会路过这里看到这一幕。墨轶无奈地摇摇头，心想明天一定要好好说说那些仙童，这人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能连最起码的洒扫都不做了呢，要是哪天长恒君突然回来看到自己阁院这么脏，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愿住下的，说不定还要发火。

　　这么想着他就拿起一边的扫帚兀自打扫起来，将那些落叶扫到一堆再将其分到院子里每棵树根下用作施肥，所谓落叶归根，大致就是如此吧。就像是长恒君，终归是要回来的。

　　轻轻推开大门，墨轶轻手轻脚借着微弱的烛火中走进去，这里都是长恒居住过的痕迹，走过那书桌，看见上面散着几张落着灰的纸，墨轶毫不嫌弃地拿起看，不过就是一些随笔，大概是长恒闲着无聊随便写的，写的什么估计自己都不知道。墨轶淡淡地笑了笑，长恒君还是和从前一样，想到什么写什么，有时候心情好了还要拿到长忻和他面前显摆自己的文采，当然，得到的只能是哥哥不算嘲讽的嘲讽以及墨轶尽可能做到自然不虚伪的夸奖。

　　收拾好书桌后墨轶又来到长恒床边，看着床上叠的方方正正的被褥，想起长恒曾躺在这张床上十年。

　　“长恒君，我进来了。”

　　墨轶煞有介事地敲着门，尽管屋内的人听不到。

　　像是得到了回应一般，墨轶端着一碗汤药进屋。

　　看到床榻上躺的那人，不知道的以为他真的睡着了。

　　谁知他这是昏迷沉睡不醒，也只有墨轶关心长恒有无好转。

　　他看着长恒，距他沉睡之时已有两年时间，这两年除了墨轶会亲自来看他，给他喂缓解精神痛苦的汤药，再有就是梓凝，偶尔询问他的情况，毕竟是长忻的弟弟，当初两兄弟千疮百孔地从人域战场归来，她是看在眼里的，她知道长恒的苦衷，但她更因为长忻的死不愿示人，除了这俩人，整个仙域再也没有第三人会主动关心长恒。

　　墨轶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长恒，只是微薄的气息支撑着，现在的他根本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待墨轶将最后一口汤药喂长恒服下，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坐在床沿，双手交叉，两个胳膊分别撑在膝盖上，垂着头，像是倾诉道：“长恒君你知道吗，今天我被重新选为仙尊继承者里了。”

　　自然回不到任何回应，墨轶也不期待，只是继续道：“说实话，我并不想，现在很多人都看不惯我，只怕我以后被针对得更多。”

　　是啊，长忻长恒俩兄弟跌落神坛，往日风光不再，谁要是这个时候跟长恒接近指定是想不开，但偏偏墨轶就是想不开的那一个。

　　自然会受到排挤，这并不在墨轶意料之外。

　　只是后来重新被选进仙尊继承者之列，倒真是他没想到的。

　　不是没想过会重新加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或许是实力太过强悍，实在无法埋没。

　　但这并不意味着会有好日子过，只会受到来自同行的更多排挤以及偏见。

　　就比如他在宣布选进仙尊继承者那一刻起，甚至听到角落里某人发出的淡淡的一声不屑。

　　墨轶扶着额，说道：“他们今天看我的眼神不外乎是惊讶，嘲讽以及怨恨，说真的，我并不感到意外，更不会因此生气，只是感叹那些人当初那些追捧长忻君和长恒君，巴不得更亲近一点，怎么出了这种事立马就散去，态度怎么转变得这么快，这就是所谓的人心吗，就算如此，可当初你们又没有为难他们，更没有看不起他们，怎么现在倒是他们在为难你？明明没有招惹别人，可世风日下，那些人，哪怕是素未谋面之人都要凑热闹一样嫌弃我们，是不是觉得只有这样才算是合群。”

　　说着自己都不禁冷笑了一声，轻声说道：“仙域？这就是人们所向往的仙域，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我还真看不透某些人的嘴脸。”

　　“也好，看透了也好，现在的仙域早就浮华空壳在外，里面早已四分五裂，以紫炎为首有不少跟随者，自打老仙尊死后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不能说他对仙尊之位没有一点心思，只能说他现在不方便，他肯定对仙尊之位有所企图。”墨轶顿了顿，继续道：“现在的仙尊——也就是浮未君，在我看来更是临时顶罪的，莫名背负了太多骂名，我都看不下去了。”

　　“或许等这段时间过去，紫炎就会把他替下来，自己坐上那位置。”

　　说完墨轶愤恨地握紧了拳头，以至于指节“咯吱”作响，说道：“终究是紫炎得了道，只是长忻君……又有谁能记得当初是为何而死……还有你，长恒君，到底还有多久才能醒过来……不过，要是醒过来看到这些，想必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床榻上的长恒没有回应，就像是静静听完他讲述的这一切，墨轶回头看着他，半晌，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又十分无奈的笑容。

　　愿你醒来依旧人如当年。

　　思绪再次回到现在，墨轶就着那烛火轻轻拍去那被褥上的薄灰，这回没坐在床沿，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外头的风一股一股吹进来，吹灭了那点亮屋内唯一的光源，墨轶的眼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尤为明亮，任由那风吹乱他的鬓发，任由那风穿进他的衣领，袖口，直至吹凉整个身体也不曾动容，坐了一阵后才离开那间屋子，轻轻关上阁院的大门，迎着月色而行，终于，他忍不住了。

　　从一开始进屋就有的不安再到看到长恒落在书桌上的纸张又盯着他曾沉睡十年之久的床榻，那种不安从焦虑再到惶恐，墨轶终于支撑不住靠在一边的大树上，月色不偏不倚地投射在那棵树上，又穿过密密层层的树叶在其身上分解成大小不一的光点。墨轶不得不承认，他的那种不安来得强烈又准确，看到秋水阁前所未有的荒凉空旷，在那一刻，他就突然觉得：长恒君，可能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作者君眼睛睁不开了，好难受啊(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