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仙的自我修养》池鱼春渊

49、孰非（二）

　　长恒伸了伸懒腰，算了算了，现在谁也管不着我，做什么都自在得很，也没有那些鄙视的眼光，心里也落得个清净。趁现在还算太平的时候，争取将局面扭转过来，话说那蛟龙也有一阵没动静了，村里的风波也小了一些，至少没有人意外失踪。

　　但这并不意味着敌人会退让，他一定还藏在某处，秘密谋划着什么。

　　如果，蛟龙的目的是与仙尊有关，那么他们的交集又是什么？又是什么开始的？

　　并不排除他无缘无故劫走仙尊的情况，但是，在他劫走仙尊的那一天，仙域里一定有人接应，也一定会知道。

　　所以这个结论不成立。

　　想到这儿，长恒突然停步，原本并肩走的永泽见他不走回头看他。

　　他想到了什么。

　　长恒皱着眉头，一脸严肃，此时大脑飞速运转，他心想：“蛟龙和仙域并不陌生，而且还可能有一种渊源，也就是说，那蛟龙和仙域里的人认识，中间是有人牵线，而牵线的那个人正是三百年前在仙域极富盛名之人，因为只有地位高、名声好的人才有资格将自己族里的人介绍给仙域。”

　　没错，牵线的那个人既是仙域仙君，也是东海蛟氏一员，也就是和蛟龙同类之人。

　　准确来说，是曾经。

　　因为，那条蛟龙已经成了龙，成为龙族一员。

　　三百多年前的仙域，众仙君的原生身份有普通人类，也有各异族族人，只好天资聪慧，吃苦耐劳都可以去仙域报名，成绩合格者就能留下继续修行然后担任仙君一职。

　　当年，龙族，凤族以及青丘族等大族都有人参加，当时作为东海龙族的附属分支的东海蛟氏，也有这么一个想法。

　　成龙历程太过艰辛，有的蛟龙一出生就被赋予了一种使命：龙。

　　他们要拼命修炼，不分白天黑夜的修炼，不管是春夏秋冬还是酷暑严寒，他们只有一个念头，成龙。他们将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也没人说话，就盘踞在幽深的蛟龙潭内，忍受着来自身体的剧痛和精神上的折磨。但有野心的人太多，这条路注定坎坷，况且最后能坚持下来且成功的，更是寥寥无几，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更多的则是走火入魔，在半道上倒下再也站不起来。因为太过痴迷修炼，身心早就遭到侵蚀，所以一但出了什么差错，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差错，都会遭到内力反噬，而且是双重的，来自蛟龙本身的内力和修炼期间的凝结的内力，身心俱损，不仅修炼期间的成果灰飞烟灭，而且连自己本身的功底也一块毁灭殆尽，甚至直接导致死亡。

　　而活下来的，因为内力耗尽，武功尽失，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在蛟氏的地位一落千丈，跌至尘埃，这就意味着他是一个失败者，从此以后注定受尽了嘲笑和白眼，一辈子都要在悔恨中度过，生不如死。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悲剧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所以当时蛟氏就有人觉得既然成龙之路太过艰辛，脱颖而出自然皆大欢喜，但对于资质一般亦或者中等偏上的蛟龙来说，连个门槛都碰不着，而那些资质出众的蛟龙上层竞争强烈，况且那些人都不是十全十美全部成功，还不是有很多人死在半路上，更不用提大多数了。这个情况下，他们就想到了仙域，既然龙做不成，去仙域当个仙君也不坏，出门在外别人问你哪位，你说你来自仙域，别人立马把你高看，这脸上也有面子，反正就是比说自己是蛟氏来得有身份。

　　但是，当蛟氏长老跟龙族长老提及此事时，却遭到了一口回绝，而且是毫不犹豫，原因也很简单，他们不配。

　　区区一个附属蛟氏，还有脸去仙域报名？

　　这是吃了几天饱饭就开始现原形？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龙族族长当听到蛟氏有意去仙域报名的想法时，先是拒绝，后是讥笑，十分明显的嘲笑，连正眼都没看蛟氏长老，蛟氏长老就这样低着头，躬着背，一脸恭敬地等候龙族族长的回复。

　　龙族族长笑完过后，依旧大剌剌坐在椅上，其实蛟氏长老比龙族族长年纪还要大，走路也有些颠簸，就当他进门的时候还因为看不清路差点摔倒。龙族族长翘着二郎腿，一条腿晃来晃去，两手搭在椅上，悠哉悠哉地，漫不经心地敲着椅子边。见蛟氏长老一直在那站着，也不叫人搬张椅子，就让他在那儿杵着。

　　蛟氏长老额上渗出密汗，方才龙族族长明显就是不屑的笑他，但他还是不甘心，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小人惶恐，冒昧请教族长，您不让蛟氏去仙域报名的理由是什么？”

　　“啊？”族长提高了音量，似乎是在反问他，“你还要问？”

　　接着他道：“你作为蛟氏威望最高的长老，这种小儿科的问题还要问我？你是在羞辱我吗？”

　　虽然可能已经想到了，但蛟氏长老似乎还觉得有一线转机。

　　于是他连忙点头道：“小人愚钝，实在难以理解……”

　　不等他说完，龙族族长就往他脚边泼了一碗凉茶，些许茶水沾上他的鞋。他看着他道：“现在你懂了吗？”

　　这回是真不懂了，蛟氏长老摇摇头。

　　“因为你不是龙啊。”龙族族长轻蔑的语气犹如一道利刃扎进他的胸口，“你都没法成龙，怎么有资格去仙域？”

　　“……”

　　“你以为仙域要的是什么？他要的是人中龙凤，绝世的佼佼者！没有实力的东西根本就没有资格跻身进去，就像这碗凉茶，即使茶再好，在茶叶中属于上乘之最，但它已经凉了，凉了就意味着不能喝了，不能喝就只能倒掉。”说着龙族族长又沏了一壶新茶，道：“或许你会觉得茶凉并不是茶叶的错，而是这水的错，茶好喝还是茶叶的品质的功劳，对吧？”

　　“嗯。”蛟氏长老点了点头。

　　“没错，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毕竟一般人都是这么觉得的。”龙族族长抿了一口新茶，缓缓道：“那你可曾想过，你喝的是茶水还是茶叶？”

　　经他这么一提，意思已经出来了大半，蛟氏长老道：“茶水……您的意思是茶叶之所以好喝是因为茶水的缘故。”

　　龙族族长轻笑一声，“嗯，倒是不笨。”

　　他继续说道：“茶叶固然是好茶叶，但我们喝的是水，没有水的浸泡，你这茶叶屁都不是，就算有名气又怎样，难不成别人还专门吃你这口茶叶？所以茶水才是茶的精华所在，别人喝过茶后，顶多赞叹一句这茶香，然后呢，还不是继续喝他的茶水？茶水热的时候，四面八方的好评接踵而至，大家都抢着喝，抢着要夸他，万一这水不高兴，它凉了，即使是价值连城的茶叶在这一刻也会变得黯淡无光，一文不值，自然就没有人要喝它。说到底，是水决定了茶叶，看似光鲜亮丽，实则被吃得死死的，你说对吧。”

　　最后一句明显不是疑问语气，是肯定语气。

　　“我……”蛟氏长老哑口无言。龙族族长意思不言而喻，龙族和蛟氏的关系就好比这茶水和茶叶。是，或许蛟氏是有出众之人，也确实不乏天资聪颖之人，但那又怎样，蛟氏一直被龙族掌控着，一举一动都尽在他们眼中，他们从出生到死亡都摆脱不了要修炼成龙的命运，他们必须要争个你死我活，没有龙族的背景，他们很难在东海以外的地方立足，也很难获得尊重。只有这样才能高人一等，才能彻底摆脱同类竞争的压力和阴影。

　　只有成了龙，成为龙族一员，才能有资格去仙域报名，才能挺胸抬头跟别人介绍自己是东海龙族的一员，而不是报上一个不为人知的东海蛟氏的家门，不被人所熟知，这心里自然而然就觉得不如别人。

　　龙族族长道：“连龙都成不了，还好高骛远地想那么多，真不知道是老骥伏枥还是自视甚高。”

　　蛟氏长老彻底不说话了，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很有道理，却又不甘心承认。

　　“身为长老的你，目前想的不是怎么修炼成龙，而是想着要去仙域报名，去当仙君，就此摆脱蛟龙的身份，对你而言，成龙已经不重要了是吗？”

　　“没有没有没有！小人不敢！我一直将成龙设为我的毕生追求，从出生起就是这样！”长老连连鞠躬点头解释道。

　　龙族族长道：“正经事不干，反倒想起歪点子，想走近路，我告诉你，没门！当仙君是我们龙族的事，而且这也不是一定要做的，只是我们有合适的人选，自然会送去仙域报名，你们蛟氏想插一脚，以次充好，你知不知道到时候丢的是我们龙族的脸！你赔得起吗？！况且，我觉得我们龙族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的吧，你们有的蛟成龙后到我们这里来，我们也没有区别对待，就当是同类一样，各方面都照料得细心体贴，因为他们成为龙族一员的那一刻起，就意味荣华富贵会一直包围着他，一直到死。再说了，要是有的蛟成龙后表现不错，在龙族的实力也是居高不下，我们也会推选出来送去仙域，唉！不是有一个嘛！一百多年前就有一个，我有印象，他就是你们蛟氏的，后来成了龙到我们这，因为表现优异，就被选上送去仙域，然后顺其自然地当上了仙君。名气还挺大的，有时候还会回来看看，叫什么来着……”

　　龙族族长想了半天，就是没想出来，“啧，叫什么……蛟什么……”正当他还在琢磨那人究竟是何许人也时，一旁的蛟氏长老回应道：“蛟絮。”

　　“啊！对！蛟絮！”长恒突然想起来，眼前豁然开朗，是的，三百多年前在仙域中确实有这么一位仙君，出身龙族，威望颇高，当时长忻长恒二兄弟见了他还要礼让三分，虽然交集不多，但心里确实尊重他，但不知为什么，后来这位仙君突然没有消息，凭空消失了。

　　就像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那位蛟絮仙君彻底不在了仙域。

　　没有征兆，没有动乱，自然也没有悲喜。可能是走得太突然，就算是知道了，也是事发的后几天才知晓，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已经晚了。

　　这个人好像悄悄走掉了。

　　那么，现在看来，那蛟龙跟仙域最初的联系，中间的牵线人，就是这位蛟絮仙君。那么这位蛟絮仙君是怎么消失的呢？从什么时候消失的？他为什么要给仙域介绍那位蛟龙？他和那蛟龙到底是什么关系？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陆续向他砸来，长恒意识到事情远没有当初那样简单，牵扯的事情越来越复杂，牵扯到的人也越来越多，前面还有一大堆事情没处理，现在又有了新的问题，只压得长恒透不过气。眼前黑暗一片，仿佛有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在等着他跳进去，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墨轶带给他的消息，等待一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