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仙的自我修养》池鱼春渊

31、迷阵（三）

　　“什么？”浮未以为自己听错了。

　　条件？讲故事？给谁？给他？

　　崇翰倒是不以为意，拿书的手停在半空，道：“给我讲故事啊。”

　　这回是真听清了。

　　浮未干咳了两声，“你……让我给你讲故事……这就是你说的条件？”

　　“不然呢？”崇翰挑眉道：“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有这么好的事？显然，浮未还是不相信他。

　　那边似乎书举得有些累了，索性放在床上，慢悠悠道：“我这人，没什么爱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三百年前听了你讲的故事后，就一直记在心上，怎么忘都忘不掉，总想着吧，哪天再让你给我讲故事，讲一天的那种。唉你看，现在这不成了，故事有了，你人也有了，那我可得好好享受享受。”

　　听到这儿，浮未不禁轻笑出声：“我讲故事有那么好吗？”

　　“嗯……”崇翰眼睛微眯，道：“反正我觉得好。”

　　“谢谢你啊，我还不知道我有这种本事呢。”浮未一下心情大好，拿过一边的《志怪异闻录》翻了几页，粗略扫了下上面的内容，道：“讲个故事换个自由身，乐意之至。”

　　空旷山洞中，两个人在一盏烛光中相依而坐，一个中规中矩，将书中故事将得生动形象，活灵活现，一个肆意张狂，半歪着头眯眼侧耳倾听，每个字都听得认真。洞里除了浮未说话的声音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声音，仿若一个单独的空间，隔绝了外界，只有他俩。

　　这边浮未刚把故事讲完，话音刚落，那边崇翰就低笑了一声，继而转头看向他。

　　“笑什么？”

　　崇翰道：“方才你所讲的故事，细细想来，实在是讽刺。”

　　浮未明显比之前放开了很多，也挑起一边眉毛道：“哦？何以见得？”

　　崇翰十指交叉，道：“里面的人都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还害得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你说，这不是讽刺是什么？”

　　浮未沉思片刻，缓缓道：“呃……我倒不这么认为，至少他们在之前做事的时候是抱着美好的理想的，他们也在努力着，这个过程是难得的。其实细想，如果不是中途出现叛徒的话，或许他们都能成功，都是因为叛徒的出现，他们中间才会分裂，互相算计，各自都以为对方害自己，大家就这样你害我，我害你，谁都没得着好。”说到这儿，他不禁叹了口气，唏嘘道：“人心啊，最经不起的就是猜忌。”

　　“呵，”崇翰道：“你会怎么做？若你是书中人的话。”

　　浮未沉默片刻，道：“我想我会很珍惜之前大家在一起的时光，毕竟那是一段美好的过去，就算后面出现了叛徒，我会想办法脱身，不会淌这趟浑水，你叫我害人，还是昔日故人，我、我做不到……如果没办法脱身我就自行了断，谁也不得罪，身前无人左右，死后便也无人惦念，来去一身轻松，倒也不失风雅。”

　　此时，崇翰神色有了一丝波动，语气也沉了下来，“没想到，你是这么想自己的。”

　　“啊？不是啊，我是以书中人的角度来讲的。”浮未赶忙解释道。

　　“……”崇翰盯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我累了，要睡了。”

　　说着打了个哈欠走向山洞的另一边。

　　浮未也不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不过见他确实很快睡着了便也不再追究，放下书本，吹灭床头蜡烛，躺在床上。

　　总觉得，这个人，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

　　……

　　长恒在森林里晕头转向，一直找不到出口。

　　“永泽兄？永泽兄？你在哪？”回音在森林里回荡着，可一直没有回应，长恒一边走一边喊着，这座森林布满了迷雾。就在一个时辰前，长恒和永泽在迷雾中走散了，只一个回头的瞬间，永泽就不见了，与之而来的就是树的位置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整座森林成了一座迷宫，也看不出是白天黑夜，四周全是灰蒙蒙一片。眼前事物不定期都会变化一次，所以他之前做的标记很快也会消失，没有任何作用，但有一点让他在意的是，每走过一段路程的时候，他总能听到奇怪的声响。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长恒握紧了手中的沐风，一边走着一边尽可能记住路线，竖起耳朵听周边一切细微的声响。

　　声音越来越近。那道视线也越来越强烈。

　　“！！！”长恒猛的转身，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听起来很厚实，个头应该不小，用巨大形容也不为过，每走一步四周都在微微颤抖，貌似他还听到了粗重的喘气声……

　　迷雾中渐渐显现出两道金光。

　　这是？！长恒一下子愣住了。

　　“团子？！”似乎有点不敢相信，长恒尖叫道：“团子你怎么在这儿？！”

　　待团子确定来人后，飞奔长恒而去。

　　长恒一下子被扑倒在地上，团子激动得在他怀里拱来拱去，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迷雾泛着金光，就像两盏明灯一样。团子看起来找了很久，不停地喘着粗气，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尾巴也没力气甩来甩去，完全没有上古神兽的半点影子。

　　“哦好了好了……团子乖……”长恒不停地捋着团子厚厚的皮毛，一下一下地顺着，“辛苦你了，团子真棒。”

　　没想到，永泽的随行灵兽在这个时候起了巨大作用，最先找到了他。

　　转念一想，其实团子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关键时候就会出现，想来必定是永泽见二人分开之际忙给在暗中的团子一道指示，一定要找到长恒，跟在其左右保护好他。

　　想到这儿，长恒不由得心一暖，捏捏团子的耳朵，轻声道：“多谢你家主人。”

　　“嗷呜——”团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长恒站起来，继续在迷雾森林中摸索前进，团子紧跟其身后，不敢远离半步。四周景物依旧在变，一人一虎相依为伴，突然团子在一棵树前停住了。

　　“怎么了？”长恒也停下步子。

　　团子嗅了嗅那树，似乎感应到什么，开始使劲地扒那棵树。

　　有种不好的预感。

　　长恒也跟着扒那树，不多时，一个似树非树，似人非人的怪物出现在眼前。

　　比之前长恒和永泽见到的那个以人为养分的树芯还要生动一些。尸体至少没有干枯，可以看出性别，□□也较为饱满，整体神色看上去更像个人，姑且可以称作树人。

　　长恒心一揪，往那树人心脏处看去，依旧空了一块，只有树藤做出的心脏镶嵌在上面，一上一下缓缓跳动着。此时一边的团子却突然做出攻击状，眼睛透出浓郁的杀意和戒备。

　　“哈！！！”不等长恒反应，一节树藤堪堪从他耳边擦过。

　　刚才的，是什么？长恒怔住了。

　　还有声音……

　　“吼！！！”团子冲了上去，咬住一节树藤。

　　若不是亲眼所见，长恒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是真的。

　　只见刚才那个树人，竟然自己走出树的钳制，自由活动起来，嘴巴大张，数万跟树藤好似蛇一般从他嘴里飞出，朝他这边攻击过来，来势汹汹，不留余地。

　　更可怕的是，这个时候，旁边的树也发出了同人般的声响。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仿佛迫不及待要进食一般，要冲破那道树的外皮。

　　原来，长恒之前听到的奇怪的声音就是这个！也就是说，每隔一段路程范围的树内就藏匿着树人，而这些树人相比较之前遇到的那些，更具有人的意识和动作，长恒顿时睁大了眼睛，他们会自行活动和主动攻击人类！

　　“砰！”一声巨响划破灰色迷雾。

　　“砰！砰！砰砰砰！！！”接二连三的巨响不绝入耳，好似冲破障碍一样凭空出现。

　　待四周全部安静下来，长恒这才看清了。

　　树人。

　　一片黑压压的树人。

　　好似一个军队，将他和团子围得水泄不通。

　　周围全是高低不等的树人，有着人的皮囊，但内核早已经被那鬼迷心窍的树藤所占据，只有一身的邪气和恐怖，这些树人直直地盯着长恒，恨不得立马杀了他。手指蜷曲成一个极为扭曲的形状，看起来更有利于一招致命，事实上，他们的目标也只有一个：杀死长恒。

　　长恒瞟了一眼四周被那些树人冲开的树，七零八落散在地上，其实这些树早已没有生气，它们只是作为放置树人的容器摆在这里，当做摆设一样，只等目标出现。

　　团子眼睛瞪得涨圆，布满了红色血丝，鼻孔里不时发着热气，背部高高拱起，四颗长且尖锐的獠牙暴露在空气中，一副蓄势待发状。

　　“就是现在！”长恒突然喊道，一下拔|剑出鞘以最快速度朝距自己最近的树人砍去，只听得“咔嚓”一声，那树人的头和肩膀相连处就彻底断裂了，没有任何粘连，只见那头一路圆滚滚地溜到远处。

　　而团子也朝着一个树人扑上去，上来就是一阵撕咬，将其撕得粉碎。

　　“咯吱咯吱咯吱——”那些树人再次发出这样的声音，貌似还带着诸多喜悦和兴奋。

　　长恒这边刚砍完一个树人，没等他调整握剑姿势，一个身长将近两米的高大树人径直朝他扑过来，双手呈爪状，嘴里吐出数根树藤从各个方向攻击他。长恒险些没躲过，只见他轻轻一跃，一根即将要缠上他的腿的树藤没得逞，再微微侧身，又躲过一道要缠上他的腰的树藤，这样连续几下，竟也算平安成功，身上没一处受伤。

　　就当他正要落地时，那个高大树人也要抓他，长恒一个下腰，堪堪躲过，刚要直起身子，突然，眼前一黑，脖子处一阵刺痛，一道树藤紧紧勒住他的脖子。长恒咬紧牙关，拼命挣扎着往后看去，只见他身后的一个树人张开嘴，嘴里的树藤伸出来，其中一根就缠上他的脖子，暗自用力。

　　长恒只觉呼吸困难，身上力气也越来越小，嘴角被咬出了血，眼前事物也越发模糊，依稀只能看到不远处的团子正在朝这边赶来，奈何有太多树人阻拦，一时半会儿跨不过去，还需要一段时间。

　　“咳咳……”长恒开始口吐白沫，感觉身体越发轻盈，好似飘在空中。

　　然而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长恒，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