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迷阵（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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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血流从划口处一直流淌下来，沿着树的纹路一道一道流下来，不多时，整棵树被浸红了大半。
一棵树，就像人受伤了一样流出了血。
“！！！”长恒只觉头皮发麻，没有任何防备去扒那树，死命地抠那陈旧的树皮。不对！不正常！有问题！树里面肯定藏着什么！
那巨树实在太过粗壮，长恒抠了半天也只抠出了点树屑出来，而他早已急得汗如雨下，沐风先前被他一下扎得太深，一时半会儿也拔|不出来，长恒只觉自己做事太过莽撞，没了仙力后做事都没轻没重的，哪还有先前的镇定自若，也可能是被那蛟龙气的，反正他醒来后心头就有一股火，总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好了。”一只手搭上长恒的肩，回头看去，只见永泽制止了他，看着他那沾满污泥的本应修长的手。
“永泽兄……”
永泽道：“我知道你心里气，但不该这般发泄。”
长恒有些不好意思，“哦……”
永泽走到了他跟前，道：“此树十分诡异，你这样没有任何防备地上前，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长恒看了眼还插|在树里的沐风，为难道：“可沐风……”
“我来。”永泽上前几步，竟是毫不费力将剑拔了出来。
“……”长恒眨巴眨巴眼睛，只见永泽主动收剑入鞘，道：“下次做事前跟我说一声，不要勉强，我来就好。”
勉强……长恒微微垂下头，什么时候这种事也成了勉强……
永泽意识到身旁的沉默，温声道：“怎么了？”
长恒沉声说道：“不是……不是这样的……”
永泽看不到他的眼，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此时长恒又说道：“不勉强……我不勉强……”
“……”永泽蹙眉，“是不是我刚才说了不合适的话……”
没等他说完，长恒竟一下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永泽兄，我从不勉强自己。”
“！”仿佛周身电流激过，永泽看着他，心里掀起一层层波澜，他从他的眼里，读出了这样一个信息——
三百年前的仙域长恒，正在一点点回来。
永泽心情复杂，眸子微垂，“嗯……我为之前的话道歉。”
“啊？你道什么歉啊？”长恒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看着他，“永泽兄总是没由来的道歉，让我有点措手不及。”说完无奈地轻笑两声。
永泽道：“我不该说你勉强。”
长恒笑了两声，“这个啊，这点小事没必要说啦，我知道永泽兄是为我好，出发点是好的，我还要谢你呢，怎么说呢，其实你说的这个也不是没道理，我呢，没了仙力，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聊废仙，身上自然没多大本事，也没其他人厉害，可就算这样，我还老做超出我能力范围的事……”说到这儿他自嘲地笑了，“所以你说我勉强也不是没有原因……但是啊，”长恒声音突然提高，“我不是天生就这样的，我也、也辉煌过……”声音又降下来，道：“我曾经很厉害的，很厉害的……这种事情搁以前我眼睛都不带眨的，呃……”讲到这儿他突然有些词穷，总感觉在吹嘘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其实真不是他在吹牛皮，更不是聊所谓的光辉岁月，而是他以前真是那样，不管遇到什么牛鬼蛇神，妖魔鬼怪，亦或是光怪陆离的诡异事件，他一直都是处乱不惊，镇定自若，干脆利落地处理完一切，从不拖泥带水，一通快刀斩乱麻后，得到最多的就是众仙君的仰慕和敬佩的目光。
当然，凡事都有一个例外……
正当长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时，永泽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长恒不明所以，“什么？”
永泽道：“你很厉害。”
长恒：“……”
永泽道：“我之前就说过的，你很厉害，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接着他补充一句：“你就是你，没有谁能改变。”
长恒脸一下红了，“没想到永泽兄平日话不多，夸人总是猝不及防。”
永泽道：“我话少吗？还好吧。”
长恒笑了，“哇，难道永泽兄觉得自己话很多吗，在我认识的人里你话是最少的，哈哈哈。”
“我会慢慢话多的，”永泽眼底拂过一丝涟漪，继续道：“还有，我刚才说的是实话，不是夸。”
长恒抹了抹鼻子，道：“呃……谢啦……不管怎样，先把这树解决掉再说。”
“嗯。”
俩人来到那还在不停流血的树的两旁，一人站一边，手扒着那划口，待准备就绪，俩人相视一眼，一齐发力，向着相反的方向尽量往外扒，他们就着那口子扒开那树，俩人都使出非同寻常的力量，只见那口子越来越大，树身也渐渐分裂，在不破坏树里面结构的前提下，俩人将那树的外部生生扒下来，只留下白色的树的内部，而这一切，只不过用了不半炷香的时间。
随着“轰隆轰隆”巨树倒塌的巨响声，俩人为躲避灰尘稍稍站远了距离，巨树倒在地上的一瞬间地面瞬间升起一团又一团尘土，只叫人看不清前方是为何物。长恒挥挥眼前尘土，极力想看到些什么，奈何眼前尽是灰蒙蒙一片，睁不开眼，此时，感觉肩头一沉。
永泽将他拉近自己怀里。
“！”长恒睁大了眼，一时不知道什么反应。
永泽将他护在怀里，一只袖子遮在他头顶，避免尘土落在他身上，同时微微背过身，让他离尘土远一点。
长恒就这样在他的保护下身上白衣没有粘上一粒尘土，男人的身形比他高大很多，长恒个头已经很高了，这个男人比他还要高半个头，而且还要强壮许多，身上也是硬邦邦的，猛不丁碰上去还有点硌得慌。
他也不敢说什么，就在怀里待着，四周都被男人宽大的袖子遮盖，自然也看不到什么，不过他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巨树倒塌的回声一圈圈回荡在森林中，声音由近至远，越来越广，越来越小。长恒觉得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有点难受，打算换个姿势，谁知脚下一滑，一个不注意就要倒下去，长恒轻呼一声，手下意识抱住男人的腰际，而男人也是眼疾手快搂紧了怀里的人，这下两人贴得更近了。
长恒的脸直接贴在了男人的胸膛上，只隔着几层衣料，他一下子听见了猛烈的心跳声。
“……”
长恒的手依旧抱着某人的腰际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紧。
“……好了。”头顶传来男人温和且有力的声音。
不知为何，长恒轻笑，心道：“你不松开我怎么活动？”顺势抬了下眼，只见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俊美男人脸上竟是有了些许焦虑，手还在紧紧攥着他的肩头，好似在紧张。
“我是不是为难人家了？”长恒突然有了这个念头，赖在人家怀里不走的好像是自己……
长恒稍稍挣开那人的钳制，示意自己要离开，谁知刚一动就被男人立马压住了。
“……”这下赖着不走的不是他了，而是永泽不让他走。
“永泽兄……”长恒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他，轻声说着。
男人气息明显不稳，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波动，“还有尘土飞扬……再等等……再、再等一下……”
永泽的气息喷薄在长恒的颈间，有些许痒，长恒脑袋动了动，不知怎的，心跳竟还加快，他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说实话，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搂在怀里，任谁看到都觉得奇怪，他也不是很能理解这种，然而，不知是处于什么心境，被这个自打他被变相赶出仙域来到人域后一直陪伴在其左右的永泽而言，他却是前所未有的舒心和安宁。即使是面对了那么多困难，那么多危险，他依旧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他就不会孤单，他之前也说过，不管前方遇到什么，他都不会孤单，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那，永泽兄于我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他突然想起之前因为一些不必要的猜忌有过短暂疏远永泽，虽然很快就想通了，但事后依旧很后悔，心里头也堵得慌，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他道歉。
或许，现在就很适合。
长恒垂下眸子，在他怀里闷声道：“那个，永泽兄，谢谢你……”他顿了顿，继续道：“其实我还想跟你道声歉。”
男人微怔，似乎有点不能理解，“为何？”
永泽却羞于那个带有些许蜜色的猜忌，怎么都不肯说出来，永泽自然也不会强迫他。只是稍稍放开了他，道：“我是可以有话直说的对吧。”
“永泽兄直说就是。”
永泽彻底放开他，带有磁性的声音说道：“我觉得我们之间太客气了。”
“……什么？”
永泽道：“你不觉得我们之间‘谢谢’和‘抱歉’用得太多了吗？”
“……”长恒一时语塞。
永泽垂下眸子，“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彼此之间可以不用说这么多的‘谢谢’和‘抱歉’……会有距离感……当然，如果你觉得不习惯，我也无所谓，我只是……”一向处乱不惊的男人此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谁知此时长恒的一声笑打破了尴尬，“哈哈哈，永泽兄也会有为难的时候啊，行，就依你的，我也无所谓的，永泽兄习惯就好，其实我也觉得朋友之间一直说‘谢谢’啊‘对不起’啊什么的怪怪的，不是说它不好啊，就是觉得两个要好的朋友总是这样确实会有距离感，拢不到一块去，倒不如敞开些来得快活。”
永泽眼底略过一丝涟漪，不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俩人走到那棵被扒掉外层树皮的巨树前，仔细一看，发现里面竟是被腐蚀掏空了，用剑试探性地挑了几下，大片大片的树屑和内部结构脱落，其实不用他俩去扒，里面的结构自己就会掉落，围着树干一圈一圈地掉，好像在树的内部深处还有着另外的东西。
长恒以为，世间恶毒之至尚且就是眼前这一幕。
随着树屑一圈圈脱落，内部事物也越来越清晰，待全部脱落，只剩下树芯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不是树芯。
是人。
是以人为养分，为轴心的“树芯”。
只见一具人的尸体，尸体已经干枯，些许皮肉挂在白骨之上，已看不出是男是女，张着大嘴，两个眼睛窟窿深陷，空洞地望向树外的世界。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
根据先前的经验，俩人特地留意了一下心脏的部分，果然不出所料，心脏空了。
为什么刚才说这人是“树芯”呢？
因为，这具尸体的原本空了的心脏又有了一颗“心脏”，准确来说，是状似心脏的东西。
树藤。
一颗由树藤组织起来的“心脏”，正镶嵌在那具尸体上。
而且，煞有介事的，这颗“心脏”还在微微蠕动。
一颗裸|露的树藤心脏正在一具干枯的尸骨上面跳动。
而那具尸骨的嘴里，由内之外，不断延伸出大大小小的树藤末枝，塞得满满当当，而他的头发，早已与那树连在一起，怎么扒都扒不下来。
原来，这棵巨树所汲取的真正养分来自这个人。
所以，刚才将剑插|进树中会有血流出，合着是这个人的血。想必这棵树早已将这个人的血吸食干净为供养自己所用，顺便滋养地上的这些树根和树藤。
长恒只觉心里一阵犯恶心，随着这具骇人尸骨曝光，一股浓烈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恶臭弥漫在空中，混杂着尸臭和树藤自带液体的臭味，只叫人昏厥过去。
长恒赶忙捂住口鼻，想让永泽找出口，然而等他一回头，却发现人不见了。
与之而来的，是树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
不，准确来说，是整个森林都发生了变化。
这座森林变成了一座迷宫。
就在刚才一瞬间，他和永泽被时空分隔在两个地方。
……
此时，森林深处的某一处，一间树屋中。
一个身着蓝衣的清秀男子，看上去有些瘦削，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合上手中的书，似是意犹未尽。
他和那人来到这座森林好些天了，然而那人却从来没带他四处游玩，他也不知道这座森林到底长什么样，只是叫他在这间树屋里待着，没事就不要出去。
浮未轻声笑了出来，自己能去哪儿呢？能跟他待在一块就好了。
“笑什么呢？”年轻且慵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一个身着玄衣，样貌清爽，但眉宇间总待着几分邪气与狂傲的高大少年从门外走进来。
那人在浮未旁边坐下，翘着二郎腿，用带有几分凉薄的桃花眼看着他，顺势拨弄了下他的蓝色发带。
“一进门就看见你在笑，说说，笑什么呢？嗯？”
浮未握紧手中的书卷，温声道：“刚刚看了一则志怪故事，甚是觉得有趣，就不禁笑了出来，”他晃晃手中书卷，看向那人，“你想听吗，崇翰？”
那个叫崇翰的男人微微垂下头，沉声笑一声，“先不急，等我回来再听，”他顿了顿，继续道：“因为，我也有开心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迷阵（一）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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