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气候》懒小咖

84、第 84 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晚上九点四十分，在最后一瓶药水即将输完的时候，季彦合上了自己手中正在读的《普希金诗集》，抬手按响了床头上方的呼叫铃，等待护士过来拔针。

　　书是他下午离开办公室时顺手从书架上带过来的。

　　从上学的时候起，他就养成了这么一个习惯：每当心情烦躁或者感到迷茫的时候，他就会翻开一本书。

　　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

　　他爱读史，也爱读诗。

　　在他看来，诗歌有一种神奇的、让人沉静的力量。每当思绪万千、心烦意乱的时候，他都需要借助这样的力量来让自己安心。

　　在伟大诗人普希金的“安慰”之下，很快，他便和衣躺在了医院的急诊病床上沉沉睡去。

　　难得一个无梦的夜。

　　黑暗中，所有的抑郁和阴霾都暂时消失不见。此时，他只是一个被睡神照拂的孩子，安静地徜徉在自己的梦乡。

　　在医院住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上午输完液，季彦才返回了自己位于翠湖公馆的住所。

　　季风·翠湖公馆是洛城市中心鼎鼎有名的富人区，湖光水色，闹中取静。

　　他在这里有一处房产。

　　他的父亲季峯是洛城地产界数一数二的大佬，每开发一处项目，都会留下几套房源“内部消化”——有的以友情价奖励给了公司高管，有的则留下来赠予了他和妹妹季然。

　　因此，作为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在成年以前，他和妹妹基本上同其他的富家子弟没什么两样，名下早就已经拥有了超出与实际年龄相匹配的财富，其中有不少都是可以稳健升值的固定资产。

　　在这一点上，在物质方面，季彦承认，自己的父亲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他近三十年的人生里，也从来没有为钱烦恼过。

　　大概也正因着这一点，在过去那长达十几年的岁月里，无论父亲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始终不愿意相信父亲是不爱他的。

　　如果不爱他，为何会慷慨无私地赐予了他这么多？

　　如果不爱他，又为何一直把他留在他身边？

　　还是爱他的吧？

　　还是有感情的。

　　哪怕或许只有一点点。

　　可是血缘的天然羁绊，父子之间与生俱来的亲情纽带，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

　　他不相信。

　　即便遍体鳞伤，纵使头破血流，他也不愿意相信。

　　并且仍然愿意抱着那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天真地期待。期待着有一天，他可以重新找回那些丢失已久的温暖。

　　从医院回来后，尚未病愈的人并没有选择歇息，而是直接驾车去了附近的生鲜超市。

　　凭着刚刚从电话里、吴妈的口中问来的，那些稍显不足的生活经验，买了一些新鲜蔬菜和进口水果，以及米面粮油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之后，季彦便回到家，把屋里简单收拾了一下。

　　自从一个月前被父亲赶出家门后，他就一直住在S市分公司附近的星级酒店里，直到前两天才搬进了翠湖公馆。

　　他自小生活在别墅区，习惯了住在低楼层，纵然这座小区以超高的楼层和绝佳的江景著称，他所选择的住所楼层却十分接地气——68层楼里的第五层。

　　五楼的视野并不优越，采光也没有很好，但是胜在亲近自然，少了些不接地气的清冷。

　　房子是精装修交付的。虽然这几年几乎一直处在空置的状态，但是在刚回国的时候，因着一些个人的原因，他也曾经小住过一段时间。

　　因此，屋里家具、家电也算齐全，在提前请了保洁打扫好卫生之后，他基本上是拎包入住。

　　将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收拾完毕，就在季彦准备靠在沙发稍作休息时，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一头水蓝短发，酷感十足的潮味少年站在了门口。在看到他的时候，少年先是眉开眼笑，接着便像是吃了一惊似地惊呼了起来。

　　“哥，你什么情况？怎么瘦了这么多？病得这么严重吗？”

　　不过短短一个月没见，对面的哥哥就瘦到了一种他几乎无法一下子认出的程度，宋太清不免感到惊讶，语气里全是震惊。

　　最近一直都在生病，这几日又一直在为公司的事情奔波，季彦看起来确实有些枯槁，满脸都是病容。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病了，却鲜少有人像表弟这样真心实意地为他担心。这不加掩饰的关怀还是让被关心的人心里不可避免地感到一暖。

　　想到今日约表弟过来吃饭的真实目的，季彦难免有些心虚。眸光微微一闪，在停顿了片刻之后，他才对着少年温文一笑。

　　“最近胃口不大好，憔悴了些，没什么大碍。”他云淡风轻地说道，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愉悦。

　　言毕，似乎是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很快，他便招呼表弟去了客厅。

　　“哇塞，哥，你这house可真不赖啊！好大呀，像个游乐场！”

　　进来之后，未等主人引导，头一回过来做客的少年就在这套300多平的豪宅里自行参观了起来。

　　一边参观，一边尽情发扬着他爱夸人的美德，不停给自己的哥哥吹着彩虹屁。

　　对面的豪宅主闻言，却只是莞尔地笑笑，并未吱声。

　　这套房子说到底，他并不喜欢。

　　毕竟这种适合一家三口居住的大平层对于他一个单身狗来说，实在是有些太大太冷清了。

　　而且，这种高层住宅住户通常较多，在私密性方面比不得独栋别墅。

　　加之房子本身自带的古典奢华主义风格的装修与他崇尚现代简约的审美十分格格不入，如若不是因为这里离公司最近，他又确实无家可归，季彦断然是不会选择住进来的。

　　当然，自从昨天下午在电话里听表弟说许晨阳也住在这个小区之后，他就更加排斥这里了。

　　等忙完这一阵，他就搬走。

　　毕竟他和那个许晨阳向来冤家路窄，保不准哪一天就会在楼下碰着。

　　那家伙昨天才连同他心爱的人一起，在他面前惺惺作态了一番，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光是想一想，季彦就感觉十分倒胃。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四处参观了一遍之后，少年在客厅的沙发、季彦的对面坐了下来，问了他一个相当有“内涵”的问题。

　　这个问题的信息量有些大，对面的青年闻言不由抬起了头。

　　“不然呢？金屋藏个娇么？”

　　十分考究地看了弟弟一眼，在确定少年的眼中闪耀的是八卦的光芒之后，他笑着跟对方开起了玩笑。

　　“难道没有吗？”宋太清不信。

　　要知道，他的这个哥哥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帅脸，向来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仅仅是公司里就有一大票迷妹。

　　这样的人，特地从宽敞舒适的家里搬出来单独住，如若不是为了金屋藏娇，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没有。”季彦否认，同时笑言：“不信你去找，找到‘嫂子’算我输。”

　　宋太清果然又不死心地把每个房间里里外外地翻找了一圈。一无所获，甚至于连一点可疑的蛛丝马迹都没有。

　　再次回到沙发坐下来，这一次，他是完完全全相信了哥哥的话，同时也十分不解。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觉得冷清吗？家里为什么就不能住？”

　　这可把季彦给问倒了。

　　家里为什么就不能住？

　　有机会他倒是也想问问自己的父亲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就一定非要把他赶出去不可呢？就那么不待见他，不想看到他，必须眼不见为净了才好？

　　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自然是冷清的，冷清到他每一次下班以后回到家都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

　　可是有什么办法？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有些孤独他注定只能独自承受。

　　没有回答表弟的问题，顺手将茶几上的一盘现切的水果推到对方面前，季彦转而抬头问他：“你想喝什么？”

　　“可乐。”

　　对方顺口提了一个再常见不过的饮品，他则抱歉地摇头：“这个没有。”

　　“雪碧呢？”又问了一个。

　　他继续摇头：“也没有。”

　　“橙汁？”

　　“没有。”

　　“绿茶总该有了吧？”

　　“都没有。”再度摇头，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对方感到无语。

　　“那你有什么？”差不多已经放弃抵抗。

　　“纯净水和矿泉水。”

　　“纯净水和矿泉水？”

　　彻底被自己的哥哥给打败了，宋太清撇了撇嘴：“请问我还有得选择吗？”

　　他摊了摊手，有些没好气。

　　对方却不打算放弃自己热情好客的原则，给了他两个选项：“有。有奶，牛奶和椰奶。”

　　“呃……那就椰奶好了。”

　　满脸都是嫌弃，他简直有些看不起自己的哥哥。

　　多大个人了，日常的饮品选择里居然只有奶？

　　真是闻所未闻！

　　他的嫌弃对方似乎浑然未觉。

　　顺手从茶几下方拿出一瓶刚买的椰奶放上来，季彦还不忘冲自己的表弟眨眨眼：“小时候的味道哦！”

　　这是他们小时候都爱喝的一种椰奶，刚刚在超市看到后，他就顺手买了回来。果然让对面的少年喜笑颜开。

　　“喔，是这个牌子的椰奶啊？”

　　看到那眼熟的花花绿绿的外包装，宋太清立刻眼前一亮。

　　“这个我爱喝，从小喝到大呢！”他兴奋地说道，顺便抒发起了自己的恋旧情怀。

　　对面的哥哥闻言，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从小喝到大？”

　　季彦面露诧异，联想到该品牌宣传片里暗示丰胸，打擦边球的同款广告词，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开始变得猥琐。

　　宋太清显然没有get到他的梗，依然神色如常。

　　“对啊，我从小喝到大，你难道不是？”

　　他一脸的单纯，语气是相当认真。季彦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猥琐，只好忍住笑，回答：“哦，我也……我也从小喝到大。”

　　在客厅坐了一阵，又闲聊了几句之后，四点多钟，哥俩一起去厨房忙活起了晚饭。

　　都是现学现卖的主，互相对彼此的刀功和厨艺都有点不放心，很快就相互质疑并且互相嫌弃了起来。

　　“哥，你行不行啊？”

　　眼见哥哥正在用手机百度菜谱，心知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年从来没有下过厨，宋太清不免开始对接下来的晚饭表示担忧。

　　对面的少爷却是相当自信：“行，当然行。男人怎么可以说自己不行？”

　　他一边笑言，一边将手机放到一边，开始根据网上的教程杀起了刚刚买回来正养在水池里的活鱼。

　　鱼身太滑，呲溜呲溜的，季彦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鱼成功地按在了砧板上，假装熟练地开始处理起来。

　　十分钟后，他成了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刽子手”。

　　宋太清有些嫌弃：“你这鱼鳞都没刮干净。”

　　少年在他身后皱起了眉，他则回头，冲他一笑。

　　“我这不是还在刮嘛，这很难刮的你知道吗？”他笑言。

　　转头瞥见表弟正打开水龙头准备洗菜，他亦不放心地叮嘱：“你那白菜清水是洗不干净的，要用果蔬清洗剂泡一泡。”

　　他摆出一副“生活百事通”的姿态，宋太清则白了他一眼，“知道了。”

　　并且继续嫌弃：“鱼鳃也要扣掉的。”

　　“哦，我忘了，不好意思。”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正准备拿去水池清洗的鱼，在表弟的提醒下，季彦才恍然大悟。遂将鱼放回砧板，继续清理鱼鳃。

　　眼见弟弟倒了接近半瓶的果蔬清洁剂在洗蔬菜的盆里，他连忙出声阻止：“清洗剂不能倒这么多，会有化学残留。”

　　“倒少了洗不干净农药残留，倒多了又有化学残留。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宋太清摊开手，一脸的无奈。

　　他则回答：“所以，你要掌握好勾兑的比例啊！”

　　“说得你很懂一样。”

　　“吴妈告诉我的，肯定没错。”

　　“现学现卖。”

　　“彼此彼此！”

　　两个人互相吐槽了一番。一顿不算丰盛的晚餐，就这样在彼此的嫌弃和不算太过默契的配合之下完成了。

　　四菜一汤，卖相虽然不咋地，但是胜在不咸不淡，没有盐多盐少难以入口的尴尬。

　　最重要的是，熟了，这就够了。

　　宋太清悬而已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本以为今晚迎接他的会是一顿黑暗料理，没想到哥哥第一次下厨就能把菜做熟，他简直感动到热泪盈眶。

　　“哥，听我爸说你以前钢琴弹得可好了。是真的吗？”

　　正在吃着饭，眼见客厅的一角，靠近阳台的位置有一块布罩遮起来的物件，依稀是一架三角钢琴的形状，宋太清不由问道。

　　对面的人闻言十分明显地怔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才神色如常地回答：“嗯，还行。”

　　“那你可以弹首曲子给我听吗？”

　　他提了一个自认不算过分的要求，对面的哥哥却显然有些迟疑。

　　脸上的表情带着挣扎，在迟疑了一下之后，季彦还是面带微笑地答应了弟弟的请求。

　　“好啊，你想听什么曲目？”他问，语气如常地温和，任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的挣扎和惶恐。

　　他不会和表弟说，自从12岁那年失去妈妈以后，他再也不敢轻易触碰钢琴。

　　也不会告诉他，他好不容易克服的心理障碍在第四次表白被拒后又重新被唤醒，那种窒息的感觉甚至比从前还要来得凶猛。

　　他早就后悔买来了这架钢琴。偌大的房子里，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潘多拉魔盒，静静地伫立在角落，无声无息地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威胁。

　　魔盒里面自然是住着魔鬼。

　　只要他轻轻按下一个音符，就会唤醒潜藏在琴键里的怪物。接着，怪物便会跳出来，囚禁他、撕碎他，疯狂地折磨他……

　　他受够了这样的惶恐。因此，从住进来的时候起，他就决定把这个令人恐惧的玩意儿给扔了。只是这阵子他实在是太忙了，没有精力去想这一茬。

　　没关系，就再弹一曲，满足弟弟的心愿。再弹这最后一曲，就当做是和过去诀别，也和弟弟诀别。也许，过完今晚，他们之间不会再有明天。

　　弹完这一曲吧！

　　弹完他就把钢琴卖了，将自己内心深处的隐痛和回忆彻底尘封。

　　“你会什么曲目？”宋太清问他。

　　从苦痛的回忆中分离出来，季彦迅速恢复成了平日里温和淡定的模样。甚至在提到自己曾经擅长的领域时，他还不由自主地笑了，同时小小地卖弄了一下。

　　“我呀，会的还蛮多的。你知道的应该都会。”

　　温和的青年此时脸上显出的神色是他平时鲜少会表现出来的自负。

　　他从小学琴，在这方面自认还算拥有天赋。纵然多年未弹，指法不一定熟练，可是那些练习了千万遍的旋律他不会忘。因此，他完全有理由这样自负。

　　眼见哥哥一脸自信，宋太清也兴致盎然。

　　“嗯，我想想……那就弹《蓝色多瑙河》吧，我想听这个。”

　　他报出了一个众所周知的世界名曲，却似乎是因为怕哥哥不知道，特意补充了后面一句：“就是《猫和老鼠》里汤姆弹过的那首。”

　　他爱看《猫和老鼠》，哥哥小时候也爱看。这是他刚来洛城那会儿，和哥哥一起上下班时偶然一次的闲聊中发现的。

　　他记得他们当时还一起“回忆杀”了一波里面的剧情，并且热烈地讨论了一番为什么汤姆永远抓不住杰瑞。

　　他觉得汤姆之所以总是抓不到杰瑞是因为汤姆太笨了，而杰瑞太聪明。

　　哥哥则认为汤姆并非真的抓不住杰瑞，只是因为他太善良，不忍心去抓杰瑞，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放水。

　　为此，他还嘲笑哥哥太傻太天真，过分解读剧情。

　　“《蓝色多瑙河》是吧？”

　　接到弟弟的指示，对面的青年又重复了一遍曲名，再次确认了一下。接着，便微笑地打了一个响指。

　　“OK，get！”

　　十分爽快地应承下来，季彦起身准备离席，对面的弟弟却冷不丁叫住了他。

　　“我说你先吃饭呀，吃完再弹。”少年嘟囔：“我看你到现在都没怎么动筷！

　　他确实到现在一直也没怎么动筷。

　　他昨天才胃出血，上午还在医院挂了点滴，目前是什么都不能吃。

　　“我暂时还不能进食。”

　　无奈地笑了笑，面色憔悴的青年转身走入客厅，掀开了琴盖上深色的布罩，在黑白相间的琴格前安静地坐了下来。

　　将琴谱翻到《蓝色多瑙河》那一页，季彦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压制住了那些即将上涌的窒息。

　　在记忆深处的沟壑里拼命搜索，慢慢找回潜藏于心底的那种久违的感觉，优雅的人默默抬手，修长的手指如同施了魔法，优美的旋律不由自主地从指间流淌，倾泻而出。

　　一曲终了，他回到餐厅，宋太清似乎意犹未尽。

　　“哇哦，哥，我跟你说，你弹钢琴的样子简直不要太迷人！我要是个女的，倒贴都要嫁给你！”

　　他习惯性地吹起了彩虹屁，对面的人闻言却只是笑了笑，并未吭声。

　　半晌，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温和的青年突然开口略显艰难地对弟弟说道：“你……吃完了吗？吃完的话，我们去客厅。”

　　季彦抬起头，盯住对方的脸，眸中神色异常复杂。

　　“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当面谈一谈。”

　　低沉的嗓音依旧那样温和，令人如沐春风。然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少年澄澈的双眼却骤然开始变得惊慌。

　　“你……你想说什么？”

　　一听哥哥说要当面谈，宋太清终于开始慌张。他那刚刚还笑嘻嘻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慌张与失措。

　　“过来吧！”

　　没有理会弟弟脸上那一秒突变的神色，季彦只是自顾自地走向客厅，顺便招呼对方跟过去。

　　“坐。”

　　在客厅居中的沙发上坐下来，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示意少年坐上去。

　　自始至终，他的脸上一直保持着温和得体的微笑，后者却是一脸忐忑。

　　“你想说什么，哥？”

　　声音已然开始发颤，少年脸上的惊慌与失措十分明显。

　　心里微微触动了一下，在感到不忍的同时，面上，季彦依然保持着自己的理性。

　　“这份合同是怎么回事？”

　　将茶几底下的文件袋拿上来，抽出里面的资料摆在桌上，一一展开在表弟的面前，季彦俊朗瘦削的脸上始终平静无波。

　　“我……我……”

　　对方的冷静让少年感到惶恐，眼中全是慌乱，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宋太清连话都开始说不利索，语气也开始变得结结巴巴。

　　“我希望你可以如实告诉我。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份合同？为什么要换掉我们的供应商？又为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看着对方的眼睛，季彦平静的话语里仍然没有一丝波澜。

　　“无论是因为什么，无论真相如何，我都可以保证，会尽量站在你的立场去理解你、宽容你，试着谅解你。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对公司、对我个人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而你，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

　　他试图引导对面的少年：“我们是兄弟，你可以跟我实话实说的，对吗？”

　　目光紧紧地锁定住对方，后者却下意识地闪避。

　　移开眼，宋太清并不太敢看自己的哥哥。半晌，他才吞吞吐吐、语带迟疑地开口：“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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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都是相当粗长啊。这一章先让小季和小宋短暂地嗨皮一下，下一章，如你们所见，要正式开撕了。
此外，这一章有很多有意思的梗，都是十分用心码出来的。看得欢乐记得给我长评啊！如果不想我停更，就多留言多长评鼓励我吧，让我知道你们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