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气候》懒小咖

41、第 41 章

　　“我不是神经病，我只是特别喜欢你。”

　　紧紧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孩，季彦如水的眼眸里，氤氲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隐忍的情绪就这样被他很克制地控制在了眼眶。

　　这告白的话，本该浪漫又深情，他的语气却莫名透着心酸。

　　是的，是心酸。

　　也许这样很矫情，可是在她面前，他一直都感觉心酸。

　　怎么可能不心酸呢？

　　喜欢她，不敢告诉她。

　　想对她好，又总是被她误解。

　　明明在意着她，却连为她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害怕。

　　怕失去她，怕连朋友都做不成，怕她更加讨厌他。

　　他从来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居然可以让人变得这么怂，这么没有自信，这么患得患失。

　　他亦从来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竟然可以让向来情绪稳定的他变得那么情绪化，那么小心翼翼又那么紧张兮兮，像极了“间歇性精神病”患者。

　　会因为害怕失去而尽量去照顾她的情绪，又会因为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谈天说地而无端来火。

　　喜欢，原来就是一件让一个男人变得不再像他自己的过程。因为喜欢，他觉得他就快失去自我了，却又自虐般地享受这种自我沉沦的感觉。

　　她就像毒品，使他上瘾，使他沉沦，又让他心甘情愿地被她操控了思想和意识。

　　痛并快乐着。

　　他喜欢她，欣赏她，却也只敢远远地看着她。

　　直到今天，当他看见她和别的男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的时候，内心的魔鬼突然开始涌现，那是一种叫做的“嫉妒”的魔鬼。

　　能忍吗？

　　不能。

　　一个男人如何能够容忍自己的心爱之人与另一个男人谈笑风生？

　　在这方面，他承认自己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小气又自私，独裁且霸道。她是他的，理所应当就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想要正大光明地向全世界宣誓对她的主权。

　　那天晚上他怂了，这一次他决定豁出去。

　　“我不是神经病，也没有发疯，我只是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不是脑子一热、一时兴起的喜欢，而是那种非常认真、非常纯粹的喜欢。”

　　“我想看到你，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分钟，都想看到你。我很小气，又非常自私，还不够温柔，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就会莫名失控，让你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我脑子可能确实有问题，因为它非常清醒地知道它喜欢你，却又总是做出让你不喜欢的事。我从前并没有喜欢过谁，你是第一个，我害怕我做得不够好，让你觉得爱情不过如此。”

　　“那一晚我怂了，今天我决定鼓足勇气，冒着于我而言最大的风险，告诉你我喜欢你。我说不出来为什么喜欢你，我只知道，你就是我不喜欢别人的理由。”

　　“也许这对于你来说很唐突，甚至很无礼。可是，可不可以告诉我，在惊吓之外，你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欣喜？”

　　“我现在非常紧张，前所未有地害怕。拜托你，告诉我我不是单相思，告诉我你也喜欢我，告诉我你一直在等我，好吗？”

　　一连串的告白，让人猝不及防、措手不及，对面的女孩满脸都是惊讶。

　　那样的情话，说得那样诚恳、那样投入、那样认真，带着不可避免的小心翼翼，仅仅是寥寥数语就已经具备足够打动人心的力量。

　　不是没有动摇，不是没有动心，那怦然跳动的心脏已经让她做出了最诚实的生理反应。

　　可是一想到他那晚紧随其后的玩笑话，一想到妈妈的肺腑之言，一想到他们之间存在的巨大鸿沟，一想到她的言哥哥正不知在世界的哪个角落苦苦等待着她，她还是无法立即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况且这一切都太突然了，她完全没有做好应有的心理准备。

　　那炽热的、期待的目光给了女孩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让她感觉到了窒息。

　　下意识就推开了面前的人，在男人反应过来之前，高洁已经略显狼狈地冲出了总裁办公室。

　　没有去追。

　　没有勇气去追。

　　他，还是那么懦弱，那么胆小，那么害怕失去。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她迟疑的眼神里果然全部都消失殆尽，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力。

　　被拒绝了。

　　没有任何悬念地被拒绝了。

　　他豁出一切，几乎破釜沉舟的决心，最终还是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明明早知结果如此，明明提前就做好了一万遍的心理建设，他果然还是没有足够的坚强去面对这样残酷的结果。

　　从前他不知道什么是动心。

　　直到某一天，突然下雪了，当他特别想把这件事告诉给她的瞬间，他忽然明白动心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强烈的、深沉的、含蓄又十分坦白的悸动。

　　当爱情到来的时候，万物复苏，一切都奔向欢喜；

　　当爱情消亡的时候，万物凋零，一切都归于叹息。

　　爱与被爱就是一个不等式。

　　被爱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爱她的人究竟有多辛苦。就像高洁，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一见到她就想笑的男人，究竟对她有着怎样强烈的欢喜。

　　几乎所有的事情，他都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取得一个相对而言更好的结果。唯独她不喜欢他这件事，他连努力的资格都没有。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

　　可是，究竟他要如何做，才能够避免对她产生猛烈的欢喜？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那个拒绝了他告白的助理，自然是对他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

　　哪怕只是工作上必要的对接，高洁也几乎不会当面和他沟通。能发邮件的绝对不会发消息，能发消息的绝对不会口头说，充分地让季彦感受到了一种被嫌弃的滋味。

　　既然心知自己被嫌弃了，季彦自然是没有脸再去高洁面前强刷存在感的。

　　只是在心里默默地难过着，除此之外，再无异样。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亦可以做到不动声色、若无其事。

　　反正都习惯了。

　　就算暂时没有习惯，终有一天他也会习惯。

　　既然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多她一个又何妨？

　　不过是多了一个让人难过的理由和矫情的借口。

　　习惯了就好。

　　他告诉自己，没有什么是“习惯”二字解决不了的。

　　况且她其实并没有明确地拒绝他，只是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吓懵了。

　　他还是有机会的，他还可以再努力一点。

　　不是早就说好，如果被拒绝，就大方接受，然后再接再厉吗？

　　被嫌弃了太久，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锻炼出了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和自我安慰的技巧。

　　每一次，无论是处在何种难堪的境地，他都可以在难过之后，迅速调整出最好的状态来面对所有。

　　他庆幸自己的乐观，盲目到过分的乐观，甚至有些自欺欺人。

　　可是，正是这种自欺欺人，才让他在暗无天日的灰暗人生里，还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和向上的力量。

　　苦痛只是一时的，平淡才是人生的常态。

　　他始终这样坚信。

　　总有一天，在他赎完所有的罪过之后，时间会给他一个相对完满的答案。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每个人都会宽恕他、原谅他、理解他，甚至是接纳他。

　　他可以不恨人，亦不必被人恨。

　　就那样以一种平和且平淡的姿态，走完他平凡而又平静的人生。

　　也许是上帝垂怜，听见了他那尽管微弱却异常执着的心声。

　　当他正苦恼于这个春节应该怎样独自度过的时候，他那个自一个月前答应暂时不管他之后就一直和他“冷战”的父亲，终于主动同他说话了。

　　“后天，你跟我们一起回你外婆家。”

　　早上出门前，他整理好自己的衣装，刚从楼上下来，就听见父亲对他和颜悦色地开口了。

　　“机票我已经让秘书去订了。你拾掇拾掇，顺便把工作也提前安排一下，后天早上我们就出发。”

　　此时，父亲正在餐厅同妹妹一起用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过年了，他似乎心情不错，在看到他的时候，甚至破天荒地笑了。

　　尽管那个笑容只是一闪而过，甚至同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神秘而又无迹可寻，季彦的心里还是小小地激动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简直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让人惊喜。

　　虽然有些疑惑于父亲突然之间的态度转变，季彦还是不由分说就立即答应了，以防对方临时变卦或反悔。

　　“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又有了自己的事业，我也不好一直把你当个小朋友一样限制你的自由。况且，你外婆今年已经90岁了，你们也是见一面少一面。”

　　尽管他没有问，父亲却意外地同他解释了。

　　这是自打季彦记事以来，父亲第一次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跟他解释动因。这简直有些太难得，难得到他几乎不敢相信。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在欣喜之余却又敏感地察觉到，父亲在阐述理由的时候似乎莫名有些心虚。相较于他冠冕堂皇得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话，他过分客套的语气听起来倒似有些欲盖弥彰。

　　可是回去的欣喜早就淹没了他，他无法，亦不愿去探究这其中的深意。

　　就这样，无脑地享受简单的快乐，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哪怕只有片刻。

　　最近，他过得实在有些悲催，非常非常需要快乐来慰藉。

　　哪怕是掺着糖的玻璃渣，只要有甜头，他也愿意去尝。

　　到了办公室，尽管知道高洁不一定有兴趣，季彦还是觉得应该和她知会一声。毕竟他要提前休假，某些收尾的工作需要她这个助理代为完成。

　　“可以过来一下吗？某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当面跟你交代。”

　　仔细斟酌了很久，他在同她的聊天对话框里打出了这行字。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明确地表示要跟她当面谈的是公事，他依然不敢确定她是否真的会过来。

　　对话框里，他们之间的上一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他在告白失败后给她发过去的道歉消息：“对不起，我今天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小心唐突了你。但是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喜欢你，也是真心的。”

　　她没有回复，他亦不敢再说话。

　　忐忑地等待了约摸十分钟后，门外响起了熟悉的敲门声。

　　“进来。”

　　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原本忐忑的人迅速恢复了镇定。他一脸淡漠的表情，仿佛几天前情绪失控的人并不是他。

　　“请坐。”

　　看到女孩进来，他在办公桌前客气地伸手示意她就坐。女孩没有吱声，只是安静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季彦也没再说什么废话，将电脑的屏幕向着对面旋转过去，他直接说起了正事：“我要提前休假，后天就不在公司了，这是部分需要收尾的工作，麻烦你帮忙盯一下后续的进度。”

　　屏幕上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条分缕析，每一项工作都事无巨细地标明了目前的进度以及接下来需要注意的事项，非常详尽充实。

　　“表格你先看一下，等会儿我会发到你的邮箱。如果有未尽事宜或者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电话联系我。我在G市度假，应该不会太忙。”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在提到表格的时候，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表格我已经尽量优化了，但是你知道的，我没什么审美……”

　　略显抱歉地笑了。

　　两个月之前，他给她第一次展示工作表格时，她说他的表格看起来让人头晕，他还记得。

　　“还有别的事吗？”

　　认真地浏览了一遍表格，对面的女孩终于抬起头，对他说出了她进门以后的第一句话。

　　没有应答。

　　似乎审视了很久，又思索了良久，过了好半天，对面的男人才轻叹了一口气，温和有礼地回答她：“没有了。”

　　多么熟悉的对话！

　　像是几天前的一幕再一次重演，面前的女孩果然一字不差地给了他相同的回复：“那我先出去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阻拦她、质问她、表白她，只是淡定而又平和地回复了她一个字：“好。”

　　就这样，不冷不热、界限分明，就挺好。

　　至少，远远地看着也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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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过年了，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