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气候》懒小咖

40、第 40 章

　　当许晨阳将车开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已经正午12点了，正是午饭时间。

　　抬手看了看表，他转头对副驾上的女孩真诚地发出了一个邀请：“不知高小姐是否介意同许某人一起用餐？”

　　一路聊过来，高洁对许晨阳这个人也算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这就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只是平日里，他不喜，也不屑把自己热情的那一面展露出来。

　　在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对许晨阳的戒备心理明显放下了不少。因此，几乎没有犹豫，她就爽快地答应了对方的邀约。

　　“走，这一次，我请你！”

　　漫天的雪，在临近中午的时候终是停了。

　　从15楼的窗口向下看，脚下的大地银装素裹，宛如童话故事里的冰雪世界。

　　洛城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样的大雪了。

　　记忆中，上一次下大雪，还是在他出国前的那一年除夕。

　　那时候，父亲和妹妹，早就按惯例提前回南方外婆家过年了。单单留下他一个人，守着空空荡荡的大房子，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过着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既孤单又清冷的春节。

　　母亲的娘家，在南方的一座一线城市。除了早些年故去的外公，目前是外婆和舅舅一家与他们往来还算密切。

　　而他的父亲季峯则是家中的独子，由于双亲故去得早，父系这一脉几乎没有遗留下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近亲。

　　因此，自打季彦出生以来，几乎每一年的春节，他们一家都是回南方，也就是母亲的娘家过的。
　　南方的气候更加宜人，是真正意义上的暖冬，他们通常会在那里过完整个新年，直到元宵节后才返回洛城。

　　小时候，季彦最期待的就是春节，不仅因为可以去温暖的南方度假，更重要的是可以见到疼爱他的外公外婆。

　　可是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种期待了。

　　父亲不允许他回去。

　　虽说舅舅不止一次地在电话里要求过自己的姐夫记得带上自己的外甥，可是每一次父亲都是嘴上答应着，等到了动身的那一天，又像是完完全全忘记了这件事一般绝口不提。

　　父亲不开口，季彦自然是没有脸主动去提的。结果是每一次都不了了之。

　　就这么不了了之地，居然也过了十六年……

　　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那些曾经他以为再也过不去的岁月，最终都以一种无声的方式，悄然告别了他。

　　可是，鸿爪尚且留泥，那些刻在心里的痕迹，又如何能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抹平呢？

　　母亲的离去，正是刻在他们心里的一道伤，经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执着而又顽固地不肯愈合。只是时间久了，他们每个人都学会了不动声色。

　　十六年了。

　　外婆的身体还好吗？

　　舅舅、舅妈是不是也老了？

　　表弟应该已经大学毕业了吧？

　　新的一年，又要来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季彦就发现道路两旁的灯柱上早已张灯结彩地挂上了大红灯笼，看起来喜庆又热闹。

　　可是，喜庆与热闹，从来都不属于他。

　　自12岁的那一年起，他就彻底失去了这种权利。

　　自那以后，春节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无比漫长而又难捱的噩梦。

　　他害怕过节，尤其是春节。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不自觉地陷入一种莫名的焦虑和恐慌。

　　这个喜气洋洋的日子，似乎从来都与他无关，从来就没有给他带来过欢笑与热闹。在所有人都忙着与家人庆祝团圆的时候，他只是独自一人在空落落的大房子里形单影只、顾影自怜。

　　这种落魄又凄凉的戏码，会一直持续到春节后，直到公司开工所有人都正常上班了为止。每一年都在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地上演，让他一次比一次更能深刻地体会什么是“被全世界抛弃”。

　　这样的感觉，没有体会过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明了。

　　没有体会过的人，还是不要再体会了吧，他祝他们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距离今年的春节，也就仅剩一周的时间了。彼时的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助理没来公司，拿一份资料、打印一份文件都要用内线联络前台，这让习惯了高洁在身边的季彦感到十分不方便。

　　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上午，从繁忙的工作里抬起头来，季彦才惊觉一天的时间已然过半。对面墙上的挂钟，分针即将指向半点的位置，他那请了半天假的小助理差不多也该回公司了。

　　而他，也该下楼去吃午饭了。

　　最近他的胃病正在好转。

　　这一方面得益于之前的治疗，更多则是因为他近来一日三餐都十分规律。他算得上是一个听话的病人，因此，自打上次胃出血住院以后，除开个别情况，他一般都会按时用餐，尽量照顾好自己的胃。

　　楼下新开了一家餐厅，听说口味还不错，而且看起来干净又卫生，十分适合他这种胃不好还有点轻微洁癖的人。

　　点完餐，付完款，正想坐下来打个电话慰问一下自己的助理，在四下寻找空位的时候，季彦一眼就瞥见了临窗而坐的两个人。

　　“巧啊，许总。”

　　走过去，将餐号牌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没有征求对方的同意，他就直接毫不见外地在四人桌空出来的其中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略显冒昧地打断了正在谈天说地的两个人。

　　其乐融融的融洽氛围里，突然闯进来一位不速之客，正聊在兴头上的两个人闻言均是一愣。

　　“季总，你怎么来了？”

　　看到不请自来，又在自己身边坐下来的人，高洁显然有些吃惊。

　　在她眼中，自己的BOSS一直算得上是一个异类——他是那种少有的对任何美食都提不起兴趣的人。

　　即便他近来已经开始注意自己的饮食，可是他选择的范围仍然十分有限，选来选去也不过就是些清汤寡水的时令蔬菜和养生粥。

　　至于公司附近新开了哪家餐厅，又新晋了哪些网红美食，他基本一概不知，并且也没有兴趣知道。

　　因此，在看到自己的BOSS居然也到这家新餐厅就餐的时候，高洁还是感到相当诧异的。

　　下意识地就问了那么一句，不料，素来温和的人这一次居然罕见地怼了她：“我就不能来吗？”

　　她的BOSS今天真是奇怪极了！

　　从看到他们的那个时候起，脸色就莫名有些难看，并且头一回让她感觉像是吃了火药，一开口就呛人。她还是第一次被他这样怼，居然有些噎住了，一时半会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感觉万分尴尬的时候，对面的另一个男人开口了：“季总真是越来越幽默了。这一整栋季风环球大厦都是季家的产业，这里的一砖一瓦自然也都属于季总，季总又有哪里是去不得的呢？”

　　许晨阳用他一贯慵懒而又慢条斯理的声音，熟练地打破了这种略显诡异的氛围，随即又轻笑道：“只是天干物燥的，还请季总千万降降火，小心火烛啊！”

　　许晨阳向来擅长含沙射影，这略带嘲讽的话，季彦自然是不会正面回复的。像是自动过滤了一般，他也只是轻笑了一声，随即就四两拨千斤地开口：“许总人缘真是不错，搬来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在嗨Work上上下下混了个脸熟，果然不愧为传媒界的领军人物！”

　　“看来，我也应该和我的助理一样，向许总多多讨教一番才是。”

　　他说完，就将眼光瞥向了旁边的女孩。

　　后者虽也察觉出了他语气里的异样，却仍然一脸懵，完全想不通他究竟何出此言。

　　“季总多虑了。”许晨阳依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语气：“星光传媒既然承接了嗨Work的相关服务，我作为乙方负责人，与甲方的对接人走得近一些，自然也是应该的。”

　　“还请季总不要多心，免得多虑，进而多想。影响了我们之间真诚如兄弟般的友谊，可就得不偿失了。”

　　对面的人，对答如流，从容淡定得令人反感。

　　唇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季彦亦不紧不慢、寸步不让地开口：“既‘真诚如兄弟般’，又何来友谊一说？兄弟情和好友情，还请许总不要混为一谈。”

　　言毕，他突然话锋一转，眼中神色明灭不定：“况且，我想我和许总之间，大约只会存在永远真诚的利益，并不会产生什么‘兄弟般的友谊’。也请许总不要过度美化和粉饰这种关系，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

　　“如此说来，”抬头凝视了一眼对面的人，许晨阳眼中的神色同样明灭不定：“多心的是许某。那么，还请季总放心，职责之内，许某定当谨守本分。至于职责之外……”

　　他突然将目光转向旁边一直大气都不敢出的高洁，意味深长地笑了：“还请季总也谨守自己的本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当针尖对上麦芒，擦出火花的时候，很容易就会走火，殃及无辜。

　　在高洁看来，自己就是那个被殃及的“无辜”。一顿饭，就这么在两位霸道总裁的争锋相对和唇枪舌战之中吃完了，她甚至没能记住新餐厅的味道。

　　上楼的时候，她酷酷的BOSS一直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她则与许晨阳并排走在了后头。

　　许晨阳今天似乎兴致颇高，一反常态地热情、健谈，一直到他们进了电梯，到了15楼，他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闲聊。

　　这样的许晨阳是多么难得！

　　忍不住就多聊了两句，在他们聊得正嗨的时候，前面的男人突然回头了：“聊完了吗？”

　　突兀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季彦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动声色，看向女孩的眼神却莫名带了几分恼怒：“可以回去工作了吗？”

　　被他突如其来的冷意给吓着了，高洁愣了一会。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

　　她的BOSS今天大概是“间歇性神经病”又犯了，他最近总是这样，阴晴不定、莫名其妙的。她大可不必理会他，等他的“神经病”好了，人自然就会恢复正常。

　　“那么，拜拜了！”

　　撇了撇嘴，高洁略显无奈向许晨阳耸耸肩，随即转身跟上BOSS的步伐，向着北区的员工办公区走去。许晨阳则转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小心火烛啊！”

　　在走进南区客户企业办公区之前，他还不忘朝着女孩喊了一声。

　　情况远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可是，越是复杂也就越是有趣。

　　这个姓季的小子，接下来，想必他们之间，会发生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故事……

　　“把这份资料打印出来，送到我办公室！”

　　在自己的办公位上坐下来，刚打开电脑，高洁就收到了季彦发来的消息。

　　他鲜少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更是几乎从未在发消息的时候使用感叹号。可是今天，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所以，她得小心一点，以免撞上枪口。

　　其实她最近是没怎么招惹他的。

　　自打那晚妈妈跟她说了一番话之后，她就有意与季彦保持一种距离。如非工作上的必要，她几乎不会同他人为地制造任何交集。

　　一直在刻意躲避他，他难道是察觉了？

　　敲开总裁办公室的玻璃门，里面的年轻人正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边堆积成山的文件，在看到她的时候，他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回到办公室，季彦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看向她的眼神不再透着冷意，语气也变成了惯常的温和。

　　“你妈妈……”他开口。

　　原本想问“你妈妈还好吗”，前三个字刚一出口，忽觉不妥，连忙改口道：“阿姨她，还好吗？”

　　“没事了，谢谢季总关心。”

　　高洁没有过多地纠缠在这个私人话题上。

　　客气地回答了他的问话之后，她就立刻转移了话题，顺便伸手将刚刚打印好的文件递了过去。

　　“这是您要的资料。”

　　她的语气恭敬而疏离，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季彦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办公桌。

　　“放下吧。”

　　他最终还是开口了，目光始终游走在对面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季总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将文件放到桌上，对面的女孩停顿了半晌，才开口问他。

　　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语气在他听来莫名刺耳。然而他也只是皱了皱眉，脸色依旧淡漠：

　　“没有了。”

　　“那我先出去了。”

　　对面的男人没有应答。

　　高洁只当他是默认了，尽管知道季彦正在盯着她，她却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抬头看他。

　　转过身，她准备离开，身后的人却突然开口了。

　　“你什么意思？”

　　他问，听起来似乎有些恼怒，他的语气都不复从前的温和。

　　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的女孩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形微微一顿，前行的脚步却没有停下。

　　“公私分明的意思。”

　　她丢下这样一句冷冷的话，就不再犹豫，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一股强劲的力道突如其来地击中了她，粗暴而又无礼地将她从门口拽了回来，不由分说就迅速按在了总裁办公室的墙上。

　　“为什么？”

　　迫近她，质问她，逼视着她，男人的眼中透着少有的疯狂，罕见地带上了几分恼怒的神情。

　　双手一左一右地紧紧地捉住女孩的手，季彦仅仅用了三成力道，就直接将高洁牢牢地按在了墙上。

　　你一直躲着我，到底是为什么？

　　上一周他就发现了，她在躲着他，从他跟她告白之后就一直在躲着他。明明他已经解释过，告白的话只是一个玩笑，她却还是像躲避瘟神一样地躲避着他。

　　曾经扬言要嫁给他、偷偷亲吻他的人是她，后来因为想不起来而不认帐的人也是她。

　　从前陪他看烟火、一起跨新年的人是她，现在说要公私分明躲着他的人亦是她。

　　过去给了他希望的人是她，而今玩弄他感情的人也正是她。

　　他从来未曾拥有过她，却仿佛已经失去过她千万次。

　　手，他不是没有，此刻却不知该如何碰她。

　　心，他也是有的，只是不知如何才能让她看见心底那个最真实的自我。

　　满腔的怨愤，最终都化作了他眼中透露的疯狂。

　　似乎是没有料到温文尔雅的季彦，居然也有如此粗暴的一面，对面的女孩，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放开我！”她冲他吼了起来：“季彦，你神经病啊！”

　　似乎是被她尖锐刺耳的声音突然叫醒了，男人深沉的眼眸在眼底闪烁了一下，随即，他松开了自己的手。

　　“啪！”

　　在双手可以自由活动之后，女孩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抬手给了对面的男人一记耳光。打完之后，她才惊觉自己有些失态。

　　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刚刚挥出去的巴掌，在她道歉之前，对面那个挨了耳光的人反倒先开口了。

　　“对不起！”

　　男人垂着眼，语带颓丧。

　　眸中闪着复杂的光，他凝视着地面，在挣扎了片刻之后，他重新抬起头，望向面前的女孩。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一字一句，既缓慢又深沉地同她说道：

　　“我不是神经病，我只是特别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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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醋坛子打翻的彦哥哥有木有很可爱？
有人说我们的彦哥哥真是太难了，
被爸比打脸，被妹妹泼脸，现在又被心上人打脸，他的脸为他付出了好多。
那么，无端地挨了一个耳光后，他再一次的表白会不会被拒呢？
看在小咖国庆假期依然马不停蹄码字更新的份上，你们是不是应该多点评论，多点收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