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饲魔》卞九欢

87、雪山之巅8

　　夜渐渐深了。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密。

　　宿之灵从窗户的缝隙向外看去，无数黑色的鬼影从窗外走来走去，借着一点月色，看到死灵一样银白色的眼睛。

　　很难相信，这些通体纯黑，头长鹿角的怪物，就是林寻霜说的雪山之上最美的生物。

　　成群结队的黑笑魔从门外路过，发出诡异的笑声，令人心寒。

　　篝火边，林氏双胞胎背对着背，正在聊天。

　　林踏雪说道：“我在凌霜门十年，跟着师父什么地方没去过，我看得绝对没错。那千白枫虽然心狠，但是对小师妹由留有一分半分的怜悯之心，这点是错不了的。”

　　听她说这样的话，林寻霜冷笑道：“胡说，但凡有一分怜悯，就不至于把她喉咙毒哑了娶上山来。这若是你的妻子，难道你要如此对她？哪怕是再恨她，再怎么都是成亲的人，何必如此？”

　　林踏雪用剑柄往林寻霜腰间一戳，说道：“你这等笨蛋，多少姑娘朝你暗送秋波都不懂，难道我要指望你明白这些事吗？”

　　宿之灵坐在林氏双胞胎的身边，她二人一齐沉默了，谁也不讲话了。

　　宿之灵想，林踏雪此人是宿千微手下的第一助力，不仅武艺高强，而且最会看人眼色，想来既然是她看出来的，多半是不会错。

　　可是按照之前的剧情来看，千白枫不仅痛恨宿家，宿之灵也出口不逊，中伤了她，她如何能与宿之灵有怜悯之心？千白枫那样冷血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人有怜悯之心？

　　眼下之计，还是快快感化她为妙。

　　林寻霜说道：“我说那千白枫就是个魔头！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死不足惜，你可千万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你这是自寻死路！”

　　林踏雪见他嚷嚷起来没完了，没好气地直接拿剑。她从小就讲不过她亲哥，一出了事，直接拔剑解决。

　　宿之灵见他们要打起来，连忙在纸上写道：

　　【你们两个别吵了】

　　这句话的力度不够，宿之灵又写道：

　　【今天好歹是我新婚的日子。】

　　一时之间，林氏双胞胎沉默了，谁也不说话了。

　　这世上，任是谁家的姑娘，也没有新婚之夜，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一群野兽中间过的。

　　即便是让不说了，林寻霜还是恨恨骂了一句：“混账。”

　　这时，宿之灵忽然听到窗外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

　　她听这翅膀扑棱声实在是很大，想来是很大的生物，连忙从窗户的缝看去，只见一只纯白的雪鹰在天空之上盘旋。

　　这雪鹰的毛色好亮，竟在这般浓郁的黑夜里如此醒目。

　　宿之灵对着林寻霜连忙招手，叫他来看这天上盘旋的雪鹰。

　　仅仅是一只鹰不足为怪，只是这只鹰一来，门外的黑笑魔，都开始慢慢散去。

　　林寻霜凑过来一看，见月色照在那雪鹰纯白的毛羽上，连忙说道：“这是雪巅才有的鹰，这鹰可厉害着呢，不仅通人性，还会跟鹦鹉似的学人讲话。可这东西凶猛得很，一啄能把人心脏都啄出来，只有武艺顶级高强的人，才能驯养它。”

　　林踏雪站在他后面，说道：“这雪山上头，武艺顶级高强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千白枫。”

　　林寻霜看着窗外，连忙拍打宿之灵，道：“小师妹你快看 ，这些黑笑魔，都在跟着雪鹰走，走得离我们越来越远了，看来是有人在救我们。”

　　宿之灵看了一眼破败的窗棂，心想，当初仅仅是一只黑笑魔就惹了那么大的麻烦，若是无数黑笑魔一起，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困境。

　　这样破败的宫房，一定阻拦不住那些怪物。

　　是有人对他们心软了，这才把黑笑魔都领走了吗？

　　林踏雪也凑过来窗边看，见所有的黑笑魔都渐渐远去了，消失在夜幕里。

　　林踏雪说道：“看到了吗？我说的没错，那千白枫确实对小师妹尚有几分感情。她虽然冷血，但是也不至于感情都死绝了。”

　　宿之灵看着头顶的那只雪鹰，却在心里想，这真的是千白枫的鹰吗？

　　林寻霜没好气地说道：“你若是跟那魔头一条心，你就是我凌霜门的叛徒！你休想替她说话！若不是她，小师妹怎么会嫁到雪山来，我——”

　　宿之灵一把抓住了他，示意他噤声。

　　林寻霜被她一把抓了，吓得立刻捂心口，压低了声音，道：“小师妹，这是怎么了？”

　　夜幕中，歌声飘了过来。

　　宿之灵在纸上写：

　　【还记得百里胭说过的话吗？】

　　【她说，若是听到一个疯女人唱歌，不要害怕。】

　　【她还说，这女人心善，我们或许能从她这里问到些什么。】

　　林踏雪说道：“百里胭此人诡计多端，她说的话未必能信，我们还是要仔细掂量，小心应对才是。”

　　说罢，她把门打开了一个缝，在深夜里看得更清楚。

　　一个身穿破烂麻布衣衫的女人，头发乱蓬蓬堆在头顶，在大雪中拄着拐杖，一步一个踉跄，一边唱歌，一边走了过来。

　　宿之灵在纸上写道：

　　【现在天黑又外面冷，我们可以请她进来烤火。】

　　【这雪山看起来有诸多秘密，我们可以向她请教一二】

　　林踏雪说道：“小师妹，你想了解情况，我倒可以理解，可她不过是个疯子，疯子说的话，怎么能信？”

　　林寻霜也说道：“就是，这雪山都能把人逼疯了，还能让她把秘密倒出来？”

　　宿之灵又在纸上写道：

　　【或许正是因为她是个疯子，讲的话没有人相信，才会允许她在这里肆意走动。】

　　林踏雪看了，立刻说道：“小师妹说的没错。这种地方的疯子，谁敢同她搭话？就是因为这样，她说出来的秘密，才不会有人堵她的嘴！”

　　说罢，她打开了门，对那疯女人说道：“阿姐，我们这里有火堆，你要不要进来烤火？”

　　她这样一喊，唱歌的疯女人在夜色里一转头，林踏雪立刻怔住了。

　　只见在漫天银白的月色之下，蓬乱肮脏的头发胡乱垂下，如同一个被人踩烂的鸟窝一般肮脏凌乱。

　　而就在这乱发之下，竟是一双灵动的眸子，清澈见底，像是个不出世的孩童般天真。

　　少女美丽的面庞之中，带着十足的纯真，听到林踏雪喊她姑娘，忽然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虎牙，简直可爱得令人心动。

　　林踏雪看得简直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那乱蓬蓬头发的疯丫头已经跑进屋子里来了。

　　只见她高高兴兴地把拐杖放在一边，坐在火堆边上，开始烤火了。

　　林踏雪看了一眼宿之灵，眼神之中满是不解。

　　宿之灵在纸上写道：

　　【师姐，先问问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师从于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踏雪把手中的纸递还给宿之灵，看向那火堆边上的姑娘，问道：

　　“小丫头，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师从与谁，为什么会来雪山？”

　　可那姑娘却只是笑，笑完又看宿之灵，全然不回答。

　　林踏雪见她盯着宿之灵看，便问道：“姑娘，我看着你也面熟，你是不是武林名门出生？你曾经见过我师妹不曾？”

　　那姑娘抓着宿之灵的手，高兴地把她的手拎起来，过家家似的晃来晃去，笑着说道：“新娘子。”

　　她笑得越来越灿烂，眼中却落下泪来：“新娘子。”

　　宿之灵看向林踏雪，示意让她问点什么。

　　可她这个精神状态，林踏雪全然无从下手，根本不知道要问什么，能问什么，一时间无话可说，只好勉强凑词道：“你看了今日的婚礼？你……你想吃点东西吗？”

　　那姑娘牵着宿之灵的手，晃啊晃，忽然就哭了起来，还是呢喃着：“新娘子……”

　　林寻霜见她哭得伤心，看不下去了，问道：“小丫头，你哭什么？”

　　他说到底是心软了，语气柔软了几分，那女孩看向他，眼中写满了委屈。

　　她又看向了宿之灵，说道：“你……”

　　“你并不是这雪山上，嫁过来的第一位新娘。”

　　宿之灵的心中有了一些了解了。

　　看来，在她之前，千白枫还娶了一位妻子。

　　可她现在不仅流落在外，而且还在发疯。

　　宿之灵一时间不知道，之前来的那只雪鹰，究竟是来保护他们几个人，还是为了这位疯癫在外唱歌的姑娘。

　　那雪鹰会是千白枫最后的怜悯吗？在发妻疯癫流落之后，依旧守护着她。

　　宿之灵又在纸上写：

　　【师姐，问问她这些年的夜晚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黑笑魔不吃她？】

　　林踏雪看过纸条，又看向那疯女孩，说道：“小姑娘，你嫁来雪山多久了？每天夜里你要怎么办呢？那些黑笑魔，会伤害你吗？你是嫁给千白枫吗？你……”

　　林寻霜打断了她，说道：“你别一下问那么多，你一个一个问，让她慢慢讲。”

　　可两个人等着那女孩回答，她却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掉眼泪。

　　不多时，她又忽然唱起歌来了。

　　林寻霜看着她的模样，对林踏雪说道：“总之，无论如何，不管是不是千白枫，这雪山上头有一个心软的人。”

　　林踏雪眼中闪过一丝同情，拿起一点干粮，递给那女孩，说道：“你先吃这些吧。”

　　女孩接过食物，低头含着泪啃了起来。

　　窗外的月色，一片深暗。

　　雪鹰落到了银色面具女子的肩头，在她肩膀上梳理着羽毛。

　　百里胭看着已经睡去的柳容双，又看向了殷夜明，说道：“你到现在都不愿意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

　　银面女子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说过了，姓殷，字夜明。”

　　百里胭打量着她，说道：“字夜明，那名什么？我说疯狗，你到底为什么不肯说你的大名？难道你在殷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殷家给传门弟子取名，向来都是一个字。

　　夜明夜明，长夜将明。

　　可那隐在这字中的那个名，究竟是什么？

　　百里胭在灯下打量着这周身冰寒如同死人的刺客，问道：“你该不会……”

　　“是银刀殷家的嫡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