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饲魔》卞九欢

78、黄金乐园78

　　“那么大的家业都毁了是什么感觉？”

　　“你也觉得自己是活该对吧？”

　　“一想到你一无所有我就无比高兴……”

　　“宿之灵，我告诉你，我压根就没喜欢过你！”

　　宿之灵本来正在自己的家里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的时候，祁壁忽然冲进来了。

　　混血的英俊少年，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在门外的时候还与路边的女孩优雅地调情，一冲进屋子就竭斯底里地大吼：“我告诉你，你活该！”

　　宿之灵：……

　　就在这时，殷寒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拿着旧的玩偶，说道：“你要带走这只兔子还是这只熊？我可要提前告诉你，车上的空间不大，你最好少带一点这些多余的玩意。”

　　一听到殷寒的声音，祁壁登时向后缩了一下，说道：“你们……”

　　宿之灵看着她那副害怕的样子，说道：“毕竟我之后会在殷家待好一段日子，如果你还想回去的话，我建议你最好对我客气一点。”

　　祁壁说道：“你也沦落到要求助他人，寄人篱下了吗？你终于明白我当年的感受了？”

　　宿之灵：“……不是。”

　　她回头看了一眼殷寒，说道：“我们在第一个项目合作的时候非常顺手，于是决定继续合作。在这段项目合作周期结束之前，我都会暂时待在殷家。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殷寒皱着眉说道：“我怎么觉得我听到了狗叫，有点像祁壁那只狗的叫声。”

　　她有意环绕了一圈大厅，然后把玩偶往楼下一丢，说道：“还好那只狗搬出去了，再也不用回来这里了。”

　　祁壁站在大厅里，看着她彻底忽视自己，虽然是满腔的怒火，但是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他恨恨瞪了一眼宿之灵，觉得自己的气出都出了，索性向门外走去。

　　宿之灵叫住了他：“祁壁，等一下。”

　　祁壁站住脚，听到那语气捎带温柔，有点得意地回过头，以为对方要回心转意。

　　他回头看向宿之灵：“怎么了？”

　　宿之灵说道：“我想提醒你一件事。帮你还清债务的是祁笙，对吧？”

　　祁壁立刻警惕：“你提她做什么？”

　　宿之灵说道：“我希望你的债务已经被清偿了，至少一点都不剩下了。否则，祁笙的所有国内资产都被清查的时候，是不能为你继续还债的。”

　　祁壁一惊：“宿、宿家出事，为什么会牵连到阿笙？”

　　看着他那副纯然无知的样子，宿之灵叹息一声，说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祁笙在做什么吗？这么多年，她为谁工作，做的是什么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祁壁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很难说清，他究竟是担心唯一的亲人，还是担心自己的未来。

　　但是无论如何，都已经晚了。

　　祁笙，三天前就已经被逮捕了。

　　宿之灵继续收拾着东西。

　　这时，有人在门上敲了敲。

　　宿之灵抬起头，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站在门口。

　　第一次见她不穿医生的长袍，就这么站着，宿之灵觉得十分陌生。

　　她顿了一下：“董医生？”

　　董月柯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包，身上穿着浅黄色的裙子。

　　宿之灵说道：“你来找我吗？”

　　董月柯走进了门，奈何宿之灵正在搬家，整个屋子一团乱麻。

　　她看向宿之灵，片刻后，又移开了目标，说道：“我曾多次劝说自己，不要再来见你。”

　　宿之灵说道：“你救了我母亲两次，又在我出事的时候医治我，我很感激你。你来我家，我是欢迎的。”

　　董月柯说道：“不要装了。宿雅唐给我寄了信，我知道你们都知道当年的那件事了。”

　　宿之灵说道：“我其实倾向于，不再谈论这件事了。”

　　“您救过我的命，救过我母亲的命。我们之间的恩怨，抵消吧。”

　　董月柯说道：“真的吗？你甚至不想知道姬若为什么会死吗？连这件事，你都一点不好奇吗？”

　　宿之灵还没说什么，殷寒的脑袋从楼上探出来了。

　　殷寒说道：“我好奇。”

　　殷寒又补充一句：“我特别好奇。”

　　董月柯说道：“我因为自己当年负气的一个错误，害得你和梅游的人生都受到了重创。现在我来，只是想还你一个真相。毕竟，姬若才是你的生母，我不希望你恨她。”

　　宿之灵听到“生母”两个字的时候，笑了。

　　她苦笑一声，说道：“她从未爱过我，生下我也只是为了报复。我又何必去问她的过去呢。”

　　说罢，她从沙发上扫出一片空地来，对董月柯说道：“您先坐下吧。”

　　她这边刚让董月柯坐下，殷寒那边都把茶端过来了。

　　殷寒格外殷切地说道：“您喝茶。”

　　宿之灵：？

　　她就从没见过殷寒这厮礼貌过好不好！

　　殷寒特别乖巧甜美地笑着：“您慢慢喝，慢慢说。”

　　这家伙分明是为了一点点八卦连尊严都不要了。

　　董月柯接过了茶水，也只是端在手心。

　　她看向宿之灵，说道：

　　“姬若死的其实很冤。”

　　“她之所以会再次触怒宿雅唐，其实是因为你。”

　　“早在她去世之前的十年里，她就不断来找我。那个时候她的病已经颇为严重，很多器官都受到重创，生活上也出了很多问题。在过去，姬若有一个依仗，就是大她二十岁的爱人。而在她的病越来越严重，最需要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死了。”

　　“死因也很荒唐，他在一个无法入眠的夜里喝了太多咖啡，加上一直身体就不好，心脏停跳了。”

　　“从那天开始，她唯一的依靠，消失了。她开始想你。”

　　“姬若曾经对我说过，那个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很希望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但是她因为严重的家族病，从来就不奢望自己有孩子。她也无数次对她自己说，她生下你的唯一原因，就是报复。可是那天她早上起来，发现爱人已经冰冷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她开始想念那个唯一的孩子。她希望血缘能带来陪伴，带来永恒真挚的感情。”

　　“很荒唐吧？是她自己亲口说的，生下那个孩子唯一的原因，就是为了报复。可是那个时候，她从心里开始慢慢地渴望，如果自己是一个母亲就好了。而那个时候，她的身体条件，已经根本不允许她再生下一个孩子了。”

　　“于是她总是跑到你的学校去看你，偷偷地站在围栏外面看你放学，看你跳进宿雅唐的车里，或者是看你从人群中冲向她，她越来越恨宿雅唐，也越来越后悔当年的决定。”

　　“报复是短暂的，小灵。报复是很短暂的。但是你会活很久。你接下来的一生，都会反复去想：我做的到底对不对。我真的达到我的目的了吗？我真的可以安眠了吗？你会用一生的时间去折磨你自己，这是可怕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姬若开始给你准备一些之后的事情。她的器官已经衰竭地太厉害了，以至于即便是她得到了捐赠，也根本不可能移植。那个器官移植的机会是她为你争取的，因为她知道你们的基因是一样的，只要她能接受移植，你就可以。她还为你准备了很多，以防如果有一天，宿雅唐被人清查了，她的全部财产都被清算的时候，你还会有地方可以去。”

　　董月柯说到这里，把包打开，拿出一个信封来，说道：“这是姬若留给你的一切。”

　　宿之灵愣了一下，接过那个信封，说道：“这是……她留给我的？”

　　董月柯说道：“她所有的财产，被拆成了两份。一份留给了你，一份留给了梅游。梅游的那份我交给了宿雅唐，让她去送给梅游，也算是全一下她们的母女之情吧。”

　　宿之灵接过了信封，这才明白过来，这位素未谋面的母亲，已经为她秘密地准备好了一切。

　　宿之灵问道：“可是她为什么会落到宿雅唐手里？宿雅唐最后都不知道姬若的事情，她为什么会对姬若动手？”

　　董月柯叹息了一声：“是因为你啊。”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大概两年前，你上高二的时候，有一天你和家里人争执，也不知道吵的是什么，你就从家里跑了出去。”

　　“你跑出去之后，宿雅唐四处找你，可她还是晚了一步。”

　　“母亲的直觉，让姬若知道，你出事了。她在晚上不安地四处游荡，想去你家找你，却在你家附近的小酒馆见到了你。因为你未成年，酒馆拒绝让你进去，那个时候所有其他的店铺都关门了，你就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小巷子里逛。姬若很担心你，她就跟着你，一直跟着你，却不敢去和你打招呼。”

　　“后来宿雅唐的手下找到了你，当然，训练有素的杀手，也发现了姬若。她们发现姬若一直跟着你，不知为何。于是她们把你带回家，也拍下了姬若的脸。”

　　“后来宿雅唐把她当做一个危险的人，抓住了她，质问她为什么一直跟着自己的女儿，可是她一直都不说，无论如何都不说。宿雅唐查不到她的任何信息，又被她看到了脸，最后只能把她‘处理’掉了。林小原知道这件事，她从未告诉任何人，独独告诉了我。”

　　董月柯指了指宿之灵手中的那个信封，说道：“姬若虽然远不如宿雅唐富有，但是她为你准备的一切，足够你完全富裕地生活一辈子，甚至一辈子都用不完。你不用担心自己会无处可去，或是寄人篱下，自由生活就好。”

　　说完所有的一切，董月柯放下了手中尚未喝过一口的茶。

　　“我的任务结束了，我也该离去了。”

　　宿之灵终于明白，为什么宿雅唐被逮捕的那天，对她的后来没有交代过分毫。

　　原来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女儿，早就被另一个女人照顾好了。

　　即便是那个女人用尽自己的一生毁掉了她，可她却为自己的女儿准备好了一切。

　　也正是因为如此，宿雅唐才会如此安心的去自首。

　　宿之灵打开了信封。

　　令她没想到的是，信封里有两封信。

　　一封信上写着的名字是‘李月华’，信已经有点旧了，看起来已经放了很久。

　　宿之灵打开那封信，看到那里面是详细的交代，如何接手这笔财产，如何用这笔财产生活。

　　而另一封信上，写着的名字，是‘宿雅唐’，显然是新的信封，不知道为何会交给董月柯来转交。宿之灵打开信封，里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她读了起来。

　　【小灵，之前的所有事，都是妈妈对不起你。】

　　【这一次的自首，虽然妈妈没有当面向你解释清楚，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并不是抛下了你，而是为了你。】

　　【我的手已经太脏，总有一天，报应会再次落到我的头上。】

　　【等到那时，我不可能有任何的机会去准备，不可能有任何的机会去收手。】

　　【不可能再去保护你。】

　　【但是如果我去自首，虽然我的一切都会被彻底清查，但是我可以留下很多力量，去保护你。】

　　【原谅我吧，我是一个生意人。】

　　【从我进入监狱的那天开始，你不用担心任何一个跟在你身后的人。我向你保证，那一定是保护你的人。你不需要知道他们的名字，不需要知道他们的身份，不需要知道他们的长相和性别。你只需要知道，他们保护着你。】

　　【我爱你。这句话我应该早点说。】

　　【因为我的私心而让你受到那么多的伤害，对不起。】

　　【这封信里有一张卡片，是姬若生前得到的器官移植的机会，我已经把这件事完全地交给了董月柯。虽然她是造成这一切的人，我还是想要感谢她，因为她为我带来了生命里最美好的人，是你。你的器官移植手术会由董月柯完成，她已经向我保证，你会像所有的年轻孩子一样健康。】

　　【我想，这就是告别了，小灵。】

　　末尾，难得地，宿雅唐竟画了一个小小的心。

　　宿之灵看着手中的两份信，一左，一右，她很难分清，这两位母亲，究竟谁给了她更多。

　　她的心里刚刚有了一点哀伤——

　　殷寒抱着肩膀，说道：“这答案太肉麻了，比我想象得要差好多。白瞎我为了这个八卦，特意给董月柯倒了茶。”

　　说完，她没好气地把手中的茶壶一丢，任由茶壶倒在地上的杂物之中，抱怨道：
　　“她还不肯喝。”

　　宿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