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饲魔》卞九欢

59、黄金乐园59

　　清晨的道路上，起晚了的人匆匆赶着公交车。

　　两个人沉默地站在道路边，明明知道有一个巨大的秘密就在眼前，但是谁也没有着急。

　　祁壁方才由于巨大的震惊，哭得几近哽咽，现在一时刹不住车，越哭越厉害。

　　他整个人站在路边抽泣，肩膀在不断的哽咽中颤抖。

　　站在他对面的宿之灵浑身僵硬。

　　她颇为难堪地四下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看着越哭越伤心的祁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宿之灵不安地摸了摸后颈，说道：“你这么难过的吗？”

　　这时，有人从他们两个身边走过，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们两个一眼，宿之灵立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想要离痛哭流涕的祁壁远远的。

　　还在哭泣的祁壁察觉到了宿之灵的不安，勉强地擦着眼泪，说道：“对不起，我不哭了，对不起。”

　　究竟是真心喜欢还是押注赌注，就连这个赌局中的赌徒也早已难以分清。

　　他在宿之灵身上压上了整个未来和殷家闹翻，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有希望的时候，赌注死去了。

　　死亡不是人间的离别，不是他屏计策就能与之纠缠。

　　从当年分别妹妹就看不起他的决定，这么些年来他决心让她改观，可当宿之灵死后，他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可怕的难堪。

　　而现在，他的希望终于回来了。

　　他真的爱这个女孩吗？

　　他不知道。

　　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他全部的赌注，一旦输了就将输掉全部身家。

　　见他终于不哭了，宿之灵好受了点，对他的态度也有所缓和，说道：“这件事我并未有意隐瞒你，在告诉你之前，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见他哭得实在是难过，宿之灵还是勉为其难给他递了点纸，说道：“你先擦擦脸吧。”

　　看着祁壁擦去脸上的泪水，宿之灵不安地四下环视了一周，生怕再被路人误会。

　　一个年纪轻轻的漂亮男孩站在女孩面前哭得稀里哗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样的负心情节，搞得像是糟蹋完他又把他当街抛弃似的。

　　宿之灵已经受够了因为祁壁招来的路人奇怪的眼光，加快了语速，说道：“我母亲对外宣称我已经死了，是想以此骗过我养姐。她们之间正在争斗，我的假死只是个起因。你能理解我，对吗？”

　　祁壁满怀希望地说道：“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真的。小灵，我真的很高兴你来告诉我。”

　　宿之灵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为了避免被她们发现，我得赶快回去了。我们保持联系，好吗？”

　　祁壁慌忙点头，还想和宿之灵多说几句话，宿之灵慌忙逃开，不管他到底要说什么，挥了挥手就急匆匆跑开了。

　　宿之灵一边快步跑开一边回头看，只见祁壁手里捏着那张湿透了的纸，茫然失落地站在路口发愣，像是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狗。

　　宿之灵一时间有点同情他，可是很快又想起来他对原主和芮又菡做的事情，心里升起一阵反感，连刚刚的同情也被压了下去。

　　另一边，封闭的空间里。

　　透过汽车的挡风玻璃，殷寒看着向这边跑来的宿之灵，对身后的芮又菡说道：“看到他哭，你高兴吗？”

　　芮又菡无声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像是个小巧的娃娃似的，穿着漂亮的花裙子，白皙的脸蛋小小的，带着一点孩童似的茫然无措。

　　浅褐色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遮挡，让她的漂亮显得很不真实。

　　因为方才恐慌症发作过，小巧的鼻尖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红，像个漂亮精致的洋娃娃。

　　沉寂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芮又菡，问殷寒道：“她不会说话？”

　　殷寒说道：“会说。”

　　“但是在陌生人面前不说。”

　　沉寂见芮又菡始终不肯发出声音，意识到自己提起的这个话题令人不安。

　　她转变了话题，指着前方路口发愣的祁壁，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殷老爷子对当年的决定后悔过没？”

　　殷寒看着祁壁那副脆弱的模样，冷笑了一声，说道：“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后悔呢？”

　　沉寂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中露出一丝敬畏，说道：“祁家的龙凤胎，相差不过三秒钟，哥哥是个只会吃软饭的废物，妹妹却是当代佣兵中最著名的年轻杀手，老爷子给自己选了一个废物养了这么多年，难道真就一点都没怨过自己看走眼？”

　　殷寒淡淡地说道：“养了个废物就像是养了只烂狗，若是病得实在是厉害，大不了还可以赶走。可若是养那条野狼，但凡有分毫得罪了她，日后可是躲都躲不掉，换做是你，会选谁？”

　　沉寂叹息一声，说道：“祁笙若是能和祁壁一样在殷家被无忧无虑地养大，也未必会被逼到绝境，变成如今这样。”

　　这时，宿之灵拉开车门，一溜烟坐了进来，慌忙说道：“快，快走！”

　　殷寒看着她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宿之灵捋了捋身上，不安地耸起肩膀，说道：“我实在是受不了他。和他在一起多待一分钟，都让我难受。”

　　就在这时，站在路口发愣的祁壁，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车子的方向跑了过来！

　　宿之灵吓了一跳，整个人从后车座上弹簧似的弹起，头猛地磕在车顶上。

　　她捂着发痛的头顶，慌忙说道：“开车！快点开车！”

　　她那副十足惊恐的模样，仿佛追过来的祁壁像是具丧尸似的，生怕他追到车旁，趴过来咬她。

　　车子开动了，祁壁还在后面追，他在马路上挥着手，一边跑一边说道：“小灵！我会等你的！”

　　宿之灵真是怕死他了。

　　祁壁对着远去的车子大喊了一声：“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终于，车开远了，祁壁消失了视野之中。

　　宿之灵这才放下了心。

　　她松了口气，觉得一直堵着的那股难受的感觉没有了。

　　就在这时，她意外瞥到身边的芮又菡。

　　漂亮又小巧的女孩将脸颊轻轻地靠在车窗上，琉璃似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笑意。

　　本来因恐慌症发作而青白如死的脸庞，也带了一丝喜悦的红润。

　　宿之灵看着那双美丽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睛……

　　只见那安静的眼睛里，微笑的面容中，少女姣好的面容上……

　　一丝恶毒的笑染上了纯洁的面容。

　　那个像个珍贵瓷娃娃似的女孩啊，眼睛里带着怨毒的笑意，看着昔日恋人消失的方向，仿佛贪恋什么似的，死盯着不放。

　　宿之灵被她脸上的这个笑容吓到，立刻转开了眼睛，故作不知地看向别处。

　　或许，这个看起来无助又乖巧的小女孩，压根不像殷寒想得那么脆弱。

　　哪怕是世上最小巧的毒蛇，也是不需要别人保护的。

　　那些艳丽的鳞片，不过是进化出来隐□□物的手段罢了。

　　夏日的阳光正是刺眼。

　　殷寒把车停下，转过身对宿之灵说道：“我拿到了餐厅的监控，我和芮又菡会坐在楼下，而沉寂会等在车里。如果出了任何意外，就向我们求助，知道吗？”

　　宿之灵诧异地看了看沉寂，又看了看殷寒，说道：“你们协调好了？”

　　沉寂并不理会殷寒，只是平静地对宿之灵说道：“我并不知道我要留在车里。”

　　殷寒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道：“宿之灵，告诉你带的这个残废，让她留在车里。”

　　说完，她又不屑地打量了沉寂一眼，说道：“我会给她的窗户留条缝的。”

　　沉寂说道：“在得到小姐的指令之前，我不会听你说的任何话语。”

　　殷寒不耐烦地说道：“你这样有意思吗？”

　　沉寂说道：“殷小姐，我的主人不是你。”

　　殷寒看向宿之灵，没好气地说道：“让你的狗听话，快点。”

　　宿之灵看向沉寂，用尊敬的语气问道：“沉寂，你可以留在车里吗？”

　　沉寂顺从地说道：“遵命。”

　　殷寒：……

　　殷寒摇了摇头，说道：“真是一只不识趣的狗。”

　　说罢，她将车钥匙丢给宿之灵，说道：“帮我从后备箱里把轮椅拿出来。”

　　宿之灵茫然接着钥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殷寒下了车，打开后车座的车门，熟练地将芮又菡揽进怀里，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殷寒抱着芮又菡，看着傻坐在车里的宿之灵，吃力地大喊一声：“轮椅！”

　　宿之灵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开了后备箱，取出了轮椅。

　　殷寒将芮又菡放在轮椅上，细心地替她整理衣衫，柔声说道：“我们去一趟餐厅，很快就回家了，不要害怕，好吗？”

　　宿之灵目瞪口呆。

　　不是吃惊芮又菡是残疾人的事实，而是吃惊殷寒竟然也有这么温柔细心的一面，会如此善意地照顾别人。

　　想起那个在舞会上直接用高跟鞋踩人的殷寒，宿之灵对面前这个温柔细心的殷寒感到有一点陌生。

　　这时，殷寒注意到宿之灵在盯着自己看。

　　殷寒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看，你傻站在这里，等着被宿青问发现你带人来见她吗？”

　　宿之灵：……

　　宿之灵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人，要是有哪一天你能好好对我讲话，那可真是撞了邪。”

　　殷寒推着芮又菡走进了餐厅，对宿之灵说道：“我一直就是个混蛋。从你认识我第一天起，我就是你见过的所有人里最混蛋的那一个。你不能因为认识了这么久，忽然发现我是个混蛋而生我的气。”

　　宿之灵站住了脚步，转身看着殷寒，说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她看了一眼坐在轮椅里的芮又菡，又看了一眼殷寒，说道：“我只是觉得很惊奇。”

　　“一个像你这样的混蛋……”

　　“照顾朋友的时候，竟然像个推着婴儿车的单身妈妈。”

　　“我不是因为你是个混蛋而诧异，我是诧异你竟然有的时候是个温柔的好人，这可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