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饲魔》卞九欢

118、雪山之巅39

　　剧情载入结束，场景再一次拉回到宿之灵的面前。

　　殷寒正坐在她面前喝茶，一面喝茶，一面看着眼前的天经义，皱着眉说道：“你宿家满门都是清秀风骨，竟还有这么一个……”

　　这么一个话痨的矮子。

　　可她后面的话，实在是没说齐全。

　　宿之灵看了一眼抱着箱子警惕望着四周的天经义，无奈笑笑，说道：“经义师兄，你面前的这位殷姑娘乃是……乃是一位高手，有她在，你不用担心……担心黄金是否会丢失。”

　　她只说了几句话，就又开始咳嗽了。

　　天经义连忙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来，说道：“险些忘了，师父说了的，要你一天吃一粒，你今天的还没吃呢，快吃，快吃！”

　　宿之灵无奈接过了那药丸，直接吞了下去。

　　眼看她吃了药，天经义这才把心放下了 ，又全然注意那一箱子黄金去了。

　　宿之灵发现了一件事。

　　她获取这些讯息，都是别人讲给她的。

　　而每个人的信息里，都一定藏了一些什么。

　　最开始的时候，因她十分信任宿千微和林寻霜，这两个人无论说什么，她都相信。

　　可是系统的剧情切入千白枫的事情之后，宿之灵开始意识到，即便是她非常信任的两个人，他们讲这些话的时候，都因为自己的身份，隐藏了一部分的实情。

　　也就是说，她还是要相信这两个人，可是这两个人说的话，她不能全部都信。

　　比如说宿千微，他虽然疼爱女儿，不至于骗她，可他不想让自己之前做下的丑事被女儿知晓，又要隐瞒着宿家的过去，所以他的故事里，一定把两个人的秘密都改了一部分。

　　想来林康平这个人，在宿千微的描述里，只是一个小有聪明的商人，但是从千白枫的查询之中，林康平这个人，是绝对不仅仅是小有聪明的。他非但聪明，他还狠辣。

　　在宿千微版本的故事中，林康平想清楚了事情之后，怕得不行，这是寻常商人遇到强盗会有的反应，可是林康平呢？他是寻常商人吗？他做的生意，可谓是非但明抢，而且还要被抢的人再给他钱，一个如此聪明又狠辣的人，断然是不会吓成那副模样的。

　　而从林寻霜的故事里，他多半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这样难免，或许这是真的。

　　可是再看林寻霜的故事，整个复仇全部都是林踏雪在做，而他那些年什么都没做，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倾心小师妹，这可能吗？或许是可能的，也许他真的如此愚蠢，把家仇都丢下了，只是追在女孩子的屁股后面跑。

　　可是还有一件事不对，那就是银庄的人说了，林康平留下的要求是，儿子来了可以把钱全都取走，女儿来了钱只给一半，那也就是说，若是林康平真的想让两个孩子之一去复仇，那他派来的人，一定应该去找林寻霜；他嘱咐的时候，也一定要嘱咐宿千微培养林寻霜，怎么会把这一切都给了林踏雪，还不许她当真去取钱？

　　难道林康平这么聪明的人，不能预见到，有一日女儿接受所有的一切，来到银庄里，却发现父亲要的人不是他？

　　那么聪明的人，会出这种纰漏吗？

　　不可能。

　　宿之灵正想这些的时候，发现殷寒正在看着她。

　　那双平日里无悲无喜的眼睛，此刻在望向她的时候，多了几分温柔。

　　这真是罕见。

　　宿之灵颇为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轻声说道：“你……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她这话一出，却没想到，回答她的不是殷寒，反倒是天经义。

　　天经义全然以为宿之灵在问自己，且他也一直在盯着宿之灵看，立刻说道：“小师妹，我不是故意要盯着你看，我是觉得不对劲。”

　　宿之灵：……

　　又和你这矮子有什么关系。

　　天经义说道：“你看，我就是记得咱们小时候，你眼角有一颗痣，很是明显，可是我现在怎么看，都看不到了，怎么人人都要变。踏雪师姐要变，寻霜师兄要变，你也要变，我可真是受不了。你这眼角生下来就有一颗痣，怎么可能好端端没了？”

　　宿之灵皱着眉，没好气地说道：“罢了，我同你说了吧。我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嫌我这痣不好看，让师兄用药给敷掉了。”

　　天经义恍然大悟，说道：“喔……”

　　宿之灵已经被他因这事烦了两天，可算是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然而她一转念，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连忙拉住天经义道：“你——”

　　她喉咙还没好，话讲得一多，就开始剧烈咳嗽。

　　这时，殷寒看不下去了，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来，说道：“这个，给你。”

　　宿之灵见那瓶子通红，小小的十分精致，连忙问道：“这是什么？”

　　她去拿那瓶子的时候，这才注意到，殷寒的面色十分苍白。

　　她看起来十分疲惫，不知道是不是赶路的缘故，显得十分虚弱。

　　自从两个人坐下之后，她的动作也很迟缓，仿佛受了伤的人。

　　殷寒并不看宿之灵，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的瓶子，轻声说道：“是银笑铃的一滴泪。”

　　宿之灵伸出去接小瓶子的手，僵住了。

　　殷寒的声音比往日里虚弱了不少，说道：“此事，你万万不要告诉宫主。”

　　宿之灵急忙说道：“你为何会有银笑铃的眼泪？你又没有急病，又没有人要救，为何要剖心头血，你——”

　　殷寒低着头，微微苦笑一声，说道：“你因大婚被毒哑了喉咙，宫主悔恨颇多。我……我也只是想要帮她一下，省得看她因自己犯下的一个错事，终生悔恨不休。我是个忠心的人，见不得她难过，你就收下吧。”

　　宿之灵接过了那药瓶子，看着殷寒躲避自己目光的模样，心中就是一痛。

　　她当真因为怕自己不能讲话，便去求那银笑铃的泪水么？

　　若是为了不让千白枫伤心，她多少年都忠诚于千白枫，千白枫走火入魔多年，早就可以去求银笑铃的眼泪，这么多年，为何不去？

　　或许就是那时的忠心，还没到这个份上吗？

　　还是说……

　　千白枫本人，并不是她心中甘愿去求泪的人？

　　那她为何这次……

　　宿之灵不敢再想下去了，连忙一口吞了那瓶中的药物。

　　天经义见她就这么接过来吃了，急忙说道：“小师妹，验毒，还没验毒呢！”

　　他是宿家的弟子，对雪山中人颇有几分怀疑，那日上山也被千白枫打得不轻，眼看着自家师妹就这么把来历不明的东西吃了，急得直打转：“你怎么想也不想就吃了！”

　　宿之灵说道：“我信任这位姑娘。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验的。”

　　殷寒看向别处，忽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也不知道因何而笑。

　　宿之灵忽然意识到有一点不对，连忙问天经义道：“你方才说，我们人人都变了，踏雪变了，我变了，寻霜师兄也变了，他究竟是哪里变了？”

　　天经义看着宿之灵，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你们都是这样，谁也不关心别人，只有我在乎你们，可是你们呢，一个个都注意不到我，总觉得我不存在似的。你难道忘了吗？当初踏雪师姐和寻霜师兄关系好得很，他俩一母同胞，小的时候一起吃一起住，什么时候闹过矛盾？就是有一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寻霜师兄一见到踏雪师姐就吐，说嫌她长得太丑了，见到就吐。非但见到踏雪师姐吐，他自己照镜子都要吐。”

　　“唉，这人啊，就是不能太惯着，你看小的时候，大家都夸他们兄妹两个生得俊俏，可到头来怎么样呢？自己看到自己都要嫌弃，分明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心，实在是没什么事情可以发愁，自己讨厌自己去了。”

　　宿之灵本能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眼角之前有痣的时候。

　　这颗痣，她记得的。

　　那个时候千白枫落崖，她救了千白枫，千白枫不记得她少时长相了，就记得眼角这颗痣。

　　而这是……

　　林寻霜用药，给她敷掉的……

　　用了多久药？用了什么药？如何敷掉的？

　　她并不知道。

　　可有什么东西，仿佛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忽然串联了起来。

　　宿之灵连忙一把抓住了天经义，说道：“你说，寻霜师兄，是有一天忽然间，看到踏雪师姐才吐的，是不是？”

　　天经义说道：“是啊！他那时天天围着你转，你也不理会他，这件事我们都觉得突然，就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就说了，你们根本谁也不在乎谁，只在乎自己的事情，只有我——”

　　宿之灵沉默了。

　　她看着天经义，盯着他那滔滔不绝的嘴，意识到这家伙没完没了的话痨里，可能有什么她真的需要知道的东西。

　　她说道：“你你你把当初你撞见林踏雪洗澡的事儿再给我说一遍。细细的说。”

　　殷寒：……

　　宿之灵说道：“你要一字不落，仔细地跟我俩把那件事说清楚。”

　　殷寒：……

　　殷寒有点不安地看了一眼别处，说道：“不若我先离开吧，你们门中的事情，我还是——”

　　宿之灵一把拉住了她，把她生生按了回来，说道：“你也听。”

　　殷寒因为受了伤，身体不太好，抗不过她，只得被硬生生按回来了，无奈地看向宿之灵：“这不太好吧。”

　　宿之灵坚定地看向那话痨：

　　“你给我说清楚，一字一字的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