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海［刑侦］》布丁柚子茶

67、血色黄昏

　　“帮我跟我家里那婆娘说，让她以后好好照顾孩子，别再赌博了……”

　　转瞬之间，申厚最后的嘱托被爆炸声吞噬。

　　橘红可怖的火光冲天而起，连同猩红的残阳一道，浇铸成了血色的黄昏。

　　他被强劲的冲击波撕碎了。

　　任颢只来得及喊了一声“趴下”，汹涌灼烫的气浪便卷起了碎片和血肉，向他们猛扑过来。

　　他拉过蒋荼迅速卧倒，炸弹外壳的锋利铁片划过脸颊，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

　　这次爆炸来得快，去得也快，霎时间便只剩下满地的血腥和狼藉。

　　爆炸的始作俑者好像并不想伤害过多的人，除了杀死即将供出自己的申厚以外，透露出的更多是警示的信号。

　　虽然造成的损害并没有太大，但这样一来，申厚却是永远都开不了口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任颢神情凝重：“那个幕后主使怕是在他身上装了什么监听器，没有留给他任何说出自己信息的机会。”

　　“那张出国的船票，应该也不是申厚自己购买的。”蒋荼道，“如果他能够选择，至少会带走他的儿子。”

　　“是幕后那个人安排他出国的？”任颢想起了那个炸弹，“既然那个人能缩短倒计时，也一定能延长、甚至关掉它。”

　　如果申厚能够顺利出国，他也许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这幕后的主谋虽说足够残忍无情，却显然并不愿意大肆滥杀――从这点上看，他勉强算保有几分人性。

　　见任颢脸上的伤口还往外渗着鲜血，蒋荼皱起眉，顺手递了张纸巾给他：“擦一擦？”

　　她这一提起，任颢才想起自己还有伤。

　　他接过纸巾，擦去蜿蜒淌下的血迹：“唉，这回算是破相了。我万一要是变成丑八怪了，你还要我不要？”

　　蒋荼还没被逗乐，任颢自己反倒先笑了出来。

　　他在扬起嘴角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蒋荼挑眉：“啧，再不去医院处理，你确实是会破相的。”

　　她没有笑，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中，仿佛积压着重重心事。

　　任颢：“怎么了？”

　　蒋荼轻声道：“方才蒋岑梁发短信告诉我，父亲的公司在两个月前开了分公司，地点在苹州。我是从不关心这些的，因此直到现在才知晓。”

　　任颢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蒋荼眼睫微垂：“父亲和他的几个亲信已于上周到达苹州。他们来这一趟，或许是因为分公司的问题，又或许，那是表面上的借口……”

　　“别七想八想的，这指不定是幕后主使在栽赃嫁祸呢！”任颢安慰道，“对了，今晚到我家里看看芝麻糊吧。你有一段时间没去看过它，它都想你了。”

　　蒋荼半信半疑：“真的？”

　　“可不是？”任颢愁眉苦脸地抱怨，“我每次回家，芝麻糊这只肥猫要是没见着你，一准儿对我又撕又咬。”

　　.

　　“芝麻糊，看看我带谁来了。”

　　任颢刚开门，就朝着里边吆喝了一嗓子。

　　嗅到蒋荼的气息，芝麻糊登时迈开四条胖乎乎的小短腿，屁颠屁颠地向他们跑了过来。它先在蒋荼脚旁蹭了又蹭，然后才勉为其难地冲任颢“喵”了一声。

　　没想到这肥猫居然有一天能来讨好自己，任颢赶紧在它的脑袋揉了一把。

　　“嘿，都是托了你的福。”他美滋滋地对蒋荼道，“我之前啊，就没见着芝麻糊对我这么亲近过。”

　　蒋荼徐缓地蹲下，指尖轻轻抚过芝麻糊的毛发：“难得，它终于瘦了一些。”

　　虽然体重可能减少得不多，但芝麻糊这一瘦下来，总算没那么像会动的大肉团子了。

　　任颢不乐意了：“别只注意它啊。”他身体前倾，整个人几乎就要朝她靠过来，“我也最近也瘦了不少，我怎么也没见着你来摸我一下？”

　　伸手将他推开，蒋荼忍不住笑出了声：“别闹。”

　　跟猫争宠，也亏他做得出来。

　　在蒋荼拿新买的逗猫棒和芝麻糊玩的时候，任颢也没有闲着。他将闲置已久的吧台收拾干净，又在上面摆了许多调酒需要的材料和工具。

　　笼罩在薄纱似的迷离灯光当中，装备齐全的吧台显得分外惹眼。

　　蒋荼走到吧台前，微微一笑：“怎么特地买了这些调酒的用具？”

　　任颢的语气有些委屈：“你曾经说好要自己调一杯鸡尾酒给我的，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蒋荼略一耸肩：“这倒没有。说吧，你希望喝点什么？”

　　任颢思索：“唔，那就来一杯‘渐入佳境’吧。”

　　这款鸡尾酒的名字，出乎意料地符合他们两人现在的感情状况。

　　“渐入佳境？这的确是不错的选择。”蒋荼半眯起狭长的凤目：“还请稍候片刻。”

　　在填充进十分之八的剔透冰块后，柳橙和西柚榨出的汁水，与伏特加在调酒杯中悄然相逢。

　　左手拇指按上滤冰器的肩部，蒋荼沿着特定的路径，优美而极富节奏地摇动起酒壶，使内部的液体充分混合。

　　霎时间，银色的调酒杯上光影攒动，如同一场令人头晕目眩的华丽表演。

　　看着她熟稔的动作，任颢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溜溜的：“你以前，该不会也帮别人调过酒吧？”

　　“哪有？”蒋荼红唇轻勾，“你是唯一的那个。”

　　在指尖感到凉意时，壶的表面已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霜，她结束了对调酒壶的晃动。

　　酒液一倾入天尼杯中，那股带着酸甜果味的酒香便弥散开来，沁人心脾。杯中被绚烂的橘黄所充满，恍若斟着海边明艳的霞光。

　　任颢伸手就要去拿酒杯，却被蒋荼轻声阻止了。

　　“别急，还有一个步骤。”

　　把柳橙切作薄片，蒋荼精选出其中的一片，配合着碧色的薄荷叶缀在杯沿，作为最后的装点。

　　她将鸡尾酒推至任颢面前，一双琥珀色的眸中含着笑意：“慢用。”

　　酒液滑入口中的瞬间，那清新的酸甜便挑逗起任颢的味蕾来。伏特加的刺激性被果汁冲淡，却更激发出微醺的醇香。

　　任颢隔着透明的马天尼杯，偷看了蒋荼一眼――

　　澄清的酒液折射着灯光，潋滟生辉，将她的容颜映衬得愈发妩媚迷人。

　　任颢鬼使神差地揽过蒋荼的腰肢，缓缓地俯下了身。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吻上那嫣红的双唇时，蒋荼的手机正巧响了起来。

　　“哪位？”蒋荼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很温和，从声音里能够听得出，他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中年男性：“还记得我吗？我是连禾郸啊，就是你小时候带你出去玩过的那个。”

　　他这一提醒，蒋荼就想起来了：“自然是记得的。”

　　“这么多年没见，我还差点以为你把我忘了呢。”连禾郸笑着说：“待会儿你约个地方，我们见面吧。连叔有些话，感觉当面跟你说会比较合适。”

　　他们没聊多久，蒋荼便挂断了电话。

　　“是谁打来的啊？”因为被打扰了好事，任颢显得比较烦躁。

　　“是父亲在公司里的朋友。”蒋荼回应道：“因为父亲与他的关系好到足以称兄道弟，我们这群孩子都从小称呼他‘连叔’。”

　　任颢当即变得警惕：“和你父亲有关系？那你……”

　　蒋荼轻笑着，打消了他的担忧：“放心，连叔帮过我和母亲，应该与其他人不同。”

　　.

　　这个初夏的夜晚，没有星辰。

　　蒋荼手执银色小勺，徐徐搅拌着瓷杯中的咖啡：“没想到，连叔您千里迢迢来苹州一回，竟是来替我父亲当说客的。”

　　她语气冷淡，坐在她对面的连禾郸却并不生气。

　　他依旧保持着和蔼的笑容，添了皱纹的脸上如往日一般慈祥：“二十多年前，要不是他帮了我一把，我早就潦倒街头咯。现在我帮忙劝他女儿去看他一眼，也不太过分吧？”

　　蒋荼抿了抿唇：“连叔，我还记得，您在我与母亲贫困落魄时曾经雪中送炭。虽然那笔钱我们并没有收下，但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连禾郸温声打断了她：“好端端的，老提起那些早就过去的旧事干什么？”

　　“我是想告诉您，您对我们的恩情，我将永远记在心底。但，这和我是否选择去见父亲是完全分开的两件事。”蒋荼直视着他，语气坚决：“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所以您想必也清楚，我与父亲的关系究竟有多紧张。”

　　连禾郸略微垂下头，低叹了一声：“这我当然是知道的。虽说父女之间血浓于水，但由于那一些破事，你和他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

　　蒋荼：“那您为何还……”

　　连禾郸目光平静，神色间却有种老一辈者的威严感：“其实，让你去找你父亲的这件事，不是我能做主的，我只是负责转告他的意思罢了。”

　　那便是没有回绝的余地了。

　　蒋荼猛地抬眸，指尖缓缓掐进掌心。

　　连禾郸锤了锤自己的腿，艰难地站起身来：“唉，我的老寒腿怎么又发作了？看样子，这天上又要下雨咯。”

　　他拄着拐杖离开了咖啡厅，步履蹒跚地走进了暴雨前的阵阵阴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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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1.男女主人秀恩爱的时候，芝麻糊躲到墙角哭唧唧：“我又不是狗，为什么要被虐？！”

2.因为被电话打扰，没能成功亲到蒋荼的任颢超级火大：“这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
连禾郸放下电话，突然感到后颈窜上了一阵凉意。
―――
蒋荼的父亲在家庭中属于专制独裁又重男轻女的那种，在外面还跟很多女人不清不楚――反正是个渣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