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海［刑侦］》布丁柚子茶

63、秘密难藏

　　来电提示音仍旧在耳畔响着，无休无止。

　　担心这样下去，有可能会打扰到蒋荼，任颢索性拿起她的电话，摁下了接听键：“你好，找蒋荼有什么事？”

　　电话另一头，那个人很明显愣了片刻：“你是……”

　　平心而论，那人的声音属于偏低沉的类型，如同大提琴奏出的幽雅乐章，充满了难以言表的魅力。

　　任颢一想到他是特地来找蒋荼的，就感觉心里不大舒坦：“哦，我是她的男朋友。”他强调道，“她现在喝醉了，我就先替她接了电话。”

　　屏幕上虽显示号码来自国外，但他的中文却说得不赖：“据我所知，蒋荼的酒量应该是不错的，能被你灌醉，说明你也是挺厉害的嘛。”

　　任颢：“……”

　　他严重怀疑那位兄弟是误会了什么。

　　见夸奖没有得到回应，那人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咳，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蒋岑梁，蒋荼同父同母的哥哥。”

　　任颢疑惑地问：“你是她哥哥？但蒋荼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你。”

　　“正常。”蒋岑梁有点无奈，“我们的父母离婚时，蒋荼还小。因为家族的重男轻女，我被迫留下来和父亲生活，妹妹则跟了母亲离开。在此之后，我们基本没有过见面。”

　　任颢提出质疑：“可这样说不通啊。难道蒋荼后来被人接回她爸那里后，你们依然没见面？”

　　蒋岑梁：“很抱歉，但事实的确如此。她被带回别墅不久后，我就在家族的压力下出国留学。”

　　任颢：“这么刻意？”

　　“长期不得见面，家族又故意向她隐瞒我的消息，蒋荼或许连有我这个哥哥都不知道。”蒋岑梁叹了口气，“唉，不说了。等她酒醒后，你帮我转告她，我再过几个月可能会回国一趟，希望能与她相见……”

　　“等等！”任颢忙打断他，“他们这样千方百计地阻挠你们见面，图的是什么？”

　　蒋岑梁不禁笑了起来。
　　嗓音中，却并无一点笑意。

　　“一旦我们兄妹的记忆拼合起来，也许就能发现母亲临死前遗留下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能够威胁到我们的父亲、乃至整个家族。”

　　黑暗正在沉淀，令人目眩神迷的满城灯光之下，夜色越发深了。

　　.

　　在结案不久之后，下了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雨丝，如同天幕落下的泪滴。

　　孙婧撑着伞来到了陵园。在此之前，她去珠宝店领回了她和庄雁的戒指。

　　今天，是庄雁的忌日。

　　时隔八年，这里依旧那样阴沉。每一块灰白的石碑之下，都埋葬着一个令人扼腕的故事。

　　孙婧在庄雁的碑前站住。

　　把带来的白花放在坟前，她大大咧咧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像往常一般打趣道：“你胆子倒是挺肥的嘛，什么时候学会瞒着老娘去偷买东西了？买的，居然还是一对婚戒。”

　　庄雁的遗照含着笑，与她对望。

　　“无趣。”孙婧嘶哑着嗓子斥了一句，眼眶却不觉间湿润了：“当初打赢老娘的时候，天天臭显摆，现在倒好，成天跟个哑巴似的。”

　　雨还在下着，凄婉缠绵。

　　她俯下身子，在庄雁的墓碑前挖了个土坑，又捧起一抔黄土，将婚戒中的那枚男戒仔细埋好。

　　孙婧的动作罕见地温柔，如同此刻被戴上戒指的，是自己那个长眠久矣的爱人。

　　他们不需要繁琐的仪式，更不需要华丽的布景，这漫山的青松和连绵的细雨，便是最好的见证。

　　孙婧一挑断眉：“奇怪了，你是怎么确定老娘会嫁给你的？对自己太过有自信？”

　　她凝视着碑上那个熟悉的姓名。

　　恍惚间，孙婧仿佛隔着倥偬岁月，再次看见了那个永远怀着一腔热血的年轻特警——

　　他们确定恋爱关系的那一天，天光正好，明朗地洒在庄雁的衣衫上。从来不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的大男孩，竟然偷偷地红了耳垂：“那个……要是我说我喜欢你，你会信吗？”

　　哪怕在八年后，孙婧都能回忆起他当时别扭的姿态。

　　认命地将女戒缓缓套上无名指，孙婧忍不住一哂：“不管怎么样，你赢了。”

　　春季微凉的风，从她和花岗岩墓碑之间的缝隙穿过。

　　风过时，松枝的飒飒作响清淡而温柔，如同耳畔响起的细碎呓语。

　　又陪着庄雁的黑白遗像默默坐了一会儿，孙婧终于站起身，拍了拍沾上的尘土：“老娘这次可是陪你够久了，开不开心？你不说话，老娘就当你确认了啊。”

　　朝他的墓碑挥了挥手，孙婧打算举步离开。

　　“孙警官？”

　　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孙婧便应声回头。

　　是孟彰，纪润丽的丈夫。

　　见他手里拿着用于祭奠的花束，孙婧问道：“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唉，还不是妻命难违。”孟彰笑着解释说，“润丽的身子刚好了一点，就非要带着孩子亲自到坟前来看看恩人，被我给拦下了。你说，想让这恩人见见孩子，直接用手机视频通话不就好了吗？”

　　孙婧有些疑惑：“恩人？”

　　孟彰：“没错啊，就是救了我老婆跟我小孩的那个，好像叫朱什么雪？”

　　孙婧：“你说的是朱春雪？”

　　孟彰猛地一拍脑袋，总算把全名给记了起来了：“对对对，就是她！我们知道，她之前做了很多损阴德的坏事，但她最后毕竟救了人，应当不算太坏。”

　　孙婧思索半秒，咬着烟略一点头，随他走到了朱春雪的坟前。

　　朱春雪没有一儿半女，在苹州本地也没有亲戚，而她那个冷酷的前夫，更不可能对她施舍出一星半点的怜悯来。要不是纪润丽一家帮忙，她的后事可能都无人打理。

　　雨逐渐停了，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间倾泻而下，照得天地之间一片通透。

　　孟彰打开视频通话后，便在墓碑前面半蹲下来，以使手机的前置摄像头能够更好地对准碑上朱春雪的遗像。

　　“宝宝，快看呀！她是我们的恩人。”视频通话的另一端，纪润丽轻轻逗弄着怀里的孩子，“之前就是她救了我们。”

　　婴孩“咯咯”地笑着，娇嫩的容颜与冰冷的花岗岩石碑形成鲜明对比。手机屏幕的两头，仿佛正分别对应着新生和死亡。

　　然而，倘若没有朱春雪甘愿以身挡枪，这个小生命或许不会降临——

　　这新生，是从她的鲜血中诞出的。

　　.

　　“啧，我竟还有个哥哥？”

　　西餐厅里，蒋荼轻执银叉，优雅而徐缓地卷起意大利面：“我还以为，我的那些兄弟姐妹，全都是异母的。”

　　昨夜的醉酒，显然未能对她造成影响。

　　“他是这么说的没错。”任颢点点头：“我现在就是有些好奇，你妈妈掌握的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

　　蒋荼略微垂眸：“关于这个秘密，我并不比任队长清楚多少。”

　　她的一声“任队长”，倒是提醒了任颢：“蒋荼，你以后就别这么叫我了吧，怪生疏的。”

　　这些话，他昨晚去见蒋荼时就想说，可惜没能找到机会。

　　蒋荼勾起唇角，话音里携了玩味：“那么，你希望我如何称呼你？亲爱的？还是心肝？”

　　略微上扬的尾调犹如薄纱，在轻飘飘地扫过任颢的心脏之后，那几分触电般的酥麻却挥之不去。

　　分外魅惑。

　　要不是任颢的脸皮够厚，非得从头到脚红成熟透的虾子不可。

　　从近乎混沌的大脑里，艰难地拾掇出了一丝清明，任颢磕磕绊绊地阻止她：“你……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调戏得逞，蒋荼挑眉一笑：“那就这么定了。”

　　她正欲将卷好的意面送入口中，不料，一名经过身旁的服务员的脚却好巧不巧地打滑了一下。

　　霎时间，服务员手上端着的托盘倾斜，浓稠的汤汁便尽数泼在了蒋荼的风衣上。

　　蒋荼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服务员看着像是个毛手毛脚的小年轻。出了这事后，他先是一惊，然后低下头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尽管为这般狼藉感到不悦，蒋荼还是安慰道：“无妨，以后端菜时记得多加小心。”

　　“怎么了？不赶紧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吗？”待到这服务员走后，任颢才发现蒋荼的异样——

　　她的目光，竟一直落在服务员离开的地方。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有些怪异。”蒋荼略一抿唇，“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

　　那服务员并没有去找人帮忙收拾。

　　低着头疾步拐进了卫生间里，他放松地长吐出一口气，在手机上迅速按下了一串号码。

　　“您所料不差，蒋荼果真瞒着我们回国了。”他的声音里带着谄媚，抬起的眼瞳却冰冷如某种无机质，“我在苹州市的亚当斯西餐厅里，发现了她的踪迹。”

　　男人沙哑的嗓音中，寒气刺骨：“好，很好。”

　　那服务员打了个寒颤，再不敢生出半分不恭敬的念头：“除此之外，我还有另一个发现。她交了个男友，好像叫任颢，是苹州市刑侦队的支队长。”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男人当即挂断通话。

　　卫生间的狭小窗口，正对着灯红酒绿的繁华。嘈杂的音乐沸腾着，舞池里的男女随节拍摇晃着身躯。

　　一场狂欢又将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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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案结束！
至此，小说距离完结，就只剩下最后一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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