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海［刑侦］》布丁柚子茶

59、猝不及防

　　不料，纪润丽闪躲的目光，被男人所察觉。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那唇角上扬的弧度，分明不曾有变过，纪润丽却从他的笑容里，感到了一丝蚀骨的寒凉。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好在，朱春雪及时帮她打了圆场：“我这亲戚自小长在偏僻的村子里，没什么见识。我估计，是她一时有些紧张，再过会儿就没事了。”

　　“哦，是这样的吗？”

　　无视朱春雪，他径直走向纪润丽。狐疑的目光，从她的脸颊淡淡扫过。

　　“是的是的。”纪润丽低着头，飞快地补充道：“你就当是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我想当你们的‘送货人’，是因为我的宝宝快要出生了，老公却丢了工作。如果我不能赶紧攒到足够的钱，我们一家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现在的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迫切的求职者，没有留给男人任何怀疑的理由。

　　“很好。那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满意于她的答复，男人伸出了手，礼节性地跟纪润丽握了握。

　　他的手上，有手术刀磨出的硬茧。

　　看样子，男人应该是一名医生。只不过，尽管同样身着白衣，他却与那些拯救病弱者的天使，截然不同――

　　他是个恶魔。
　　是活取孩童器官的白衣恶魔。

　　“希望，你能够别让我、让我们失望。”这医生一字一句地说着，似有所指。

　　他凝视着纪润丽时，一双眼瞳漆黑而深邃，如同海面上择人而噬的恐怖漩涡。

　　.

　　车里，孙婧眉头紧皱。

　　“来的怎么不是祁危？”未免暴露，她刻意压低了嗓音。

　　任颢知道，她是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更担心会出意外。

　　“你放心，纪润丽会见到祁危的。”他开口宽慰道：“现在来的这个，应该就是和祁危合作的医生。只要能过得了他这一关，他等会儿自然会带她去见祁危。”

　　孙婧略微点了点头，面色却依旧凝重。

　　不知是否因为男友的死，不安的阴影一直盘桓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不远处，结束了试探的医生，已经带着朱春雪她们疾步离开。拐过一个弯，三个人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密密匝匝的绿叶中。

　　看上去，纪润丽已经获得了他的信任。

　　这无疑是件好事。
　　但也代表着，更艰难的挑战即将到来。

　　孙婧：“他们三个人，现在都被树丛挡住了。”

　　幸而任颢等人在部署时，早有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那医生带着朱春雪她们走到的地方，虽是孙婧的盲区，却正好属于王勇他们的视线范围。

　　任颢拿起对讲机：“王勇，你们那边能看到他们吧？具体是什么情况？”

　　王勇：“他们进了路边的一辆私家车里，看来那医生是准备把人带去见祁危了。”

　　截至目前为止，一切进展都很顺利。

　　任颢：“跟上他们。”

　　一声令下，警员们立即卸下伪装，钻进车内。

　　发动的车辆，顿时化作一条条狩猎于深海的游鱼，尾随着猎物的行迹而去。仅仅瞬息之间，便已隐进车流之中。

　　.

　　纪润丽这辈子，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浓烈的血腥味。

　　才刚被带进一处偏僻的厂房，这股与铁锈近似的气息，就不由分说地往她鼻腔里钻。纪润丽实在忍受不了这气味，忙掩住口鼻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男人的低笑。

　　那笑声内里，仿佛裹挟着无尽的森冷，在这庞大且阴暗的厂房里，缓缓荡开，激出回音阵阵。

　　令人肝胆俱寒。

　　纪润丽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朱春雪却已先垂下了眼眸。红唇微启，她堪称恭敬地问候道：“齐哥。”

　　猛地抬头，纪润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阴影吞噬的角落里，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身上套着的一件连帽衫，已经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男人对此却漠不关心。

　　这个人便是祁危。

　　纪润丽本能地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在这一刻，她的语言能力似乎被扼杀在了喉咙里。

　　“眼光有长进。你这亲戚，真是个不错的人选。”祁危对朱春雪说着，动作却没变――

　　他的鞋底下，像是正踩着什么东西。

　　纪润丽知道，他所说的“不错”指的是什么：如果有孕妇的身份，这个“送货人”就算是被警方抓住了，接下来的讯问也是个大问题。

　　嘴角一咧，祁危脚下骤然发力。

　　那匍匐在地上的小东西惨遭践踏，痛苦地挣扎了起来，随即发出了一声变了调的凄惨哭嚎。

　　这哭声，分明是孩子的！
　　祁危脚底踩着，是小孩的头颅！

　　那孩子口中呕血，可怜的啜泣声虚弱且稚嫩。显然，他已被非人的折磨摧残得奄奄一息了。

　　朱春雪：“齐哥！我们明明说好的……”

　　祁危冷酷地打断她：“他的哭声，吵到我了。”

　　把脚从孩子的头挪开，祁危不耐烦地一招手，那位带她们前来的医生便顺从地朝他走了过去，像对待一个垃圾般，有些嫌恶地弯腰，拎起了那个已经血肉模糊的可怜虫，进到工厂的里间去了。

　　由于有墙壁的阻隔，纪润丽看不清房间里边的情况。
　　但这里弥漫的血腥味，大部分是从这个房间里飘出的。

　　这个地方是个地狱！
　　是人间的炼狱！

　　听着那孩子的惨叫声逐渐转小，并最终变得微不可闻，纪润丽只觉得手脚一片冰凉。

　　她从前只知人心险恶，却不知竟能残忍如斯！

　　俯瞰着自己旁边那些正瑟瑟发抖的孩子们，祁危发出了一声冷笑：“你们都给我看好了！以后谁再敢瞎吵，他就是下场！”

　　朱春雪的嗓音颤抖着：“齐哥，为什么…你以前，都没有让我看见这种事的…”

　　“那是以前，现在你是时候看看了。我最近算了一下，把这些孩子的器官挖出来分开卖掉，可比直接把他们卖出去划算多了。”祁危贪婪地扫视着其他的被拐儿童，“你看看，这些可都是钱啊！一大笔一大笔的钱啊！”

　　他描绘着充满财富的远景，目光亮得可怖。
　　可朱春雪只觉得惊惧。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朱春雪近乎乞求地小声问：“我知道你告诉我，是因为帮我搬了赖解泰的尸体。你抓住了我杀人的把柄，对我放了心。但，她呢？”她虚指着纪润丽，“为什么要让我的亲戚也知道这件事？难道‘送货人’不是只运送孩子的吗？”

　　“谁说只运送孩子的？”祁危驳斥道：“我们要运些更有价值的东西。”

　　大步疾走到冰柜前面，他一把将柜门拉开——

　　这个用于冷藏的巨大柜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许多人体器官。

　　这些脏器大小不一，甚至种类也并不全部相同，像极了超市货架上，那些牲畜的新鲜肉块，待价而沽。但它们的主人，无一不是活泼的孩子。

　　纪润丽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然而，祁危的目光却直直向她刺来，阴恻恻的，令人不寒而栗：“这些，才是需要你运的货。”

　　.

　　特警基本已经就位，周边群众遣散完毕。

　　工厂外，所有人严阵以待。

　　任颢：“我们在赖解泰和朱春雪的住所里，都没有搜到枪支。赖解泰死前制造的枪支弹药，和杀他的凶器，很可能还在祁危的手里。”

　　祁危的枪里，甚至还包括杀害庄雁的那把。

　　想起死去的恋人，孙婧把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妈的，”她在心里啐了口痰，“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手？”

　　“再等等，他离那些孩子太近了。”任颢面沉如水，“祁危这个冷血动物，很可能拿那些小孩当成挡箭牌。”

　　“队长，”耳机里，突然传来唐铭欢的声音，“工厂的门边养了几只狼狗。只要我们一靠近，它们就会开始大声狂吠，所以……”

　　任颢打断他：“所以，你们把狗杀了？”

　　讪笑了两声，唐铭欢不好意思地说：“当时情况紧急，我们那个兄弟也是担心，狗叫声会惊动祁危的。”

　　任颢的心“咯噔”往下一坠

　　“这下坏了。祁危向来多疑，一下子没了狗叫声，很容易察觉到异常。”他剑眉紧皱，“你们没事先发现那些狗吗？而且蒋荼不是在你们那边吗？怎么没阻拦？”

　　“她拦了，但是没拦住。而且那些笼子又都被黑布罩着，里面的东西要是不叫，怎么能知道是狗还是猫？”唐铭欢小心翼翼地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录个狗叫声在旁边循环播放吗？”任颢被气笑了，“我们只能指望祁危这次，可以对这个细节毫不注意了。”

　　“对…对不起…”替那名警员道了歉，唐铭欢满怀愧疚地就要关掉通讯。

　　“等等，”任颢赶忙问道，“蒋荼她现在怎么样？”

　　“她挺好的呀！有我在，她能出什么问题嘛！”唐铭欢努力想显出自己的男子气概，“队长，你和她是不是吵架啦？她最近，怎么好像一直在躲着你？”

　　迎接他的，是长达一两秒钟的停顿――

　　当第一个问句还没说完时，任队长就已经果断地把通讯给关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