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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浮出水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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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内的被重新打开了,一道白亮的光闯进了房间。
那光芒针尖似的扎人,刺得朱春雪眸子生疼。
朱春雪原本半阖的眼眸,此刻完全睁开:“呦,怎么回来了?是找到新证据了?”
听她这语气里,好像含了几分胜券在握的骄傲,任颢却也不气不恼。
他稳稳在她对面坐下,客气地一笑:“是啊。说起来,这还多亏了朱女士的帮助。”
朱春雪徐缓地翘起红唇,笑意却未达眼底:“能帮上忙,我还真是三生有幸呢。”
“这是我们的警犬,在赖解泰的房东家找到的手套。”任颢把证物袋交到了唐铭欢手上,“通过硝烟反应,我们从上面检测到了射击残留物。而且,因那客厅通风不好、手套又刚好被放在衣服堆的顶端,这些残留物还剩下了不少。”
朱春雪的目光透过透薄的袋子,落在里面的手套上。
若不是此刻有厚厚的妆容掩着,任颢定能看到她略微发白的脸色。
这双手套,朱春雪是认得的——
这是她杀死赖解泰后,亲手送到房东家,请她帮忙洗的。
“不知道射击残留物是什么?那么,让我来给你科普一下。”任颢正色道,“它就是发射子弹时,从枪的缝隙和枪口处逸出来的火药残存物。一般,除了散落在枪支上,还会落到开枪的那个人手上。”
他刻意往朱春雪的手上瞥了一眼。
朱春雪被烫到了似的,猛然将手缩回袖中。
唐铭欢抬起手,朝她展示着那证物袋中的手套:“你看清楚了吗?在这双手套上面,还染有赖解泰的血迹哦!”
这句话就明显是诈供了——
毕竟,DNA的对比结果,出来得还没那么快。
面对诸多铁证,朱春雪的嗓音禁不住发涩:“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还不承认是吗?”任颢双手抱胸,笑了笑,“没关系。那就麻烦朱女士,配合我们提取一下你的指纹。”
他拍了两下手,等在门外的警员便应声走了进来。他的手上,拿着黑色的印刷油墨和白色照相纸等物。
而这些,无一例外是用来提取指纹的工具。
她警惕地往后要躲,却没能成功,不得不在指尖上涂抹了印刷油墨,往纸张上面敷衍地摁了一下。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恨恨地瞪着任颢,朱春雪面色不悦。
“其实也没别的意思,我们只是想看看朱女士的指纹,和我们在这手套内部提取到的指纹,究竟一不一样。”任颢一耸肩,“毕竟,指纹可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标识啊。”
朱春雪脸庞上的神情,陡然凝固住了。
她精心算计了这么久,不料忽略了房东洗衣的速度,更忽略了这手套里的指纹。
整个审讯室仿佛一点点沉进了海底,冰冷的海水伴随着每一次艰难的呼吸,直往她肺泡里灌。朱春雪被冻得毫无知觉,只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作响。
与那聒噪的声音一并加速的,是心跳——
她终于感到了恐惧。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吧?”唐铭欢托着腮道,“知道的东西,还是要早点说出来比较好。指不定,还能争取宽大处理呢!”
这句话本没有重量,但此时,它却成了压死朱春雪的最后一根稻草。
朱春雪的肩线垮塌了下来:“你们说的没有错。人是我杀的,孩子也是我拐走的。”
唐铭欢:“那赃款呢?”
“被我分成几批,以各种名义,秘密转移到我几个亲戚朋友的户头上了。”朱春雪道,“这些钱,原本有一部分是赖解泰床底下的。他死后,我就开始一点点拿走他的钱,但还没拿完,你们就查到他出租屋里了。”
“被你拐走的那些孩子们,在哪……”任颢的话还没能问出口,就被人给打断了。
董叶神情严肃地走到他身边,小声道:“朱春雪的另外那个手机,响了。”
而来电人的号码,在通话记录里最近出现的次数,频繁得近乎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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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颢刚一出审讯室,王勇就快步走上前来
“方才技术队已经查过这个手机号码了。但因为它一直处在关机状态,所以定不了位。”他顿了顿,又解释道:“现在趁着它开机通话的时候,刚好可以查它此刻所在的位置。”
耳边,来电提示铃声正响得尖利,一声更比一声急促。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没剩多久了。
“知道了。我等会儿,会让朱春雪多拖住他一段时间的。”任颢向他一点头,转身回了审讯室。
皱着眉,他把手机拿到朱春雪眼前。
王勇阴沉着国字脸,冷声对朱春雪道:“我警告你,别给我耍花招。不然后果是怎么样的,你应该知道”
“说话小心点,别让他怀疑。还有,尽量把通话时长延长。”任颢简短扼要地又补充了两句,指腹便摁下了接听键。
随即,免提也被打开。
在场所有人的心脏,却随之高高吊起。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喂?”
朱春雪暗自咬了咬牙,竭力使语气如常:“喂,齐哥吗?我是朱春雪。”
“你那批货我还用不着。但最近防得严,运货人你可能得想办法多找一个。”那男人说道,“找到合适的后,就打给我,行吧?”
他们之前有约定,把小孩叫“货”,而把孩子送到买主那里的人,则被称为“运货人”。
朱春雪咽了口唾沫,小心地看了任颢一眼。
任颢会意,转眼便取过纸笔,写下一行字来:告诉他,你能找到。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写完,齐哥却已经没耐心再等了。
“磨磨唧唧的,想什么呢!”他口气强硬,“快说,到底答不答应?”
未免起疑,朱春雪索性把心一横:“答应,答应!这件事完全没有问题的。我刚刚是在想人选嘛,所以才分了神。”
得到准确答复后,通话也顷刻被挂断。
这电话挂得着实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所有挽留和拖延时间的手段,都在这一霎那灰飞烟灭。
失落地垂下头,朱春雪无奈地道:“我已经尽力了。他跟人打电话,从来都不说太久。”
“没事,时间应该够用了。”任颢说完,又向技术队的人问起了定位的情况。
由于这次定位还算顺利,技术队人员的脸上也多了笑意:“这个手机所在的大致位置,应该在白阳路和世佳路的交界处。”
但与此同时,王勇的眉头却皱得更紧。
“那个地方很荒凉,而且距离苹州市的居民区也都很远。”他提出疑问,“那个朱春雪口中的‘齐哥’,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打电话特地去那里的?”
如果是他自己为防万一刻意去到的地方,一定是就算被查到,也对他毫无影响的。
“不管怎么说,等到天亮后,还是劳烦王副队带些人去看看吧。只是不要打草惊蛇就行。”任颢边说边走到审讯室门边,伸手一推门——
外面,竟然站着孙婧。
她双唇紧抿,似隐忍着滔天怒意。
冷不丁见到她,任颢不免有些诧异:“哎,你怎么杵在这里?”
但反常地,孙婧却没有理会他。
她猛地抬起眼,大步迈进了审讯室。
孙婧的双眸是赤红的,被蛛网似的血丝布满。在其中,任颢看到了压抑不住的岩浆与烈火。
这足以将人给活活焚烧殆尽的炽热,有如在暴风雨之夜中沸腾咆哮的海面,一任骇浪惊涛近乎疯狂地翻涌。
即便是站在审讯室门外,她也顶多是听到朱春雪和齐哥的通话内容而已,为什么会感到这样愤怒和痛苦?
任颢:“孙婧,你冷静一点……”
可他还赶不及阻拦,孙婧却已经发狠地一把揪起朱春雪的衣领:“告诉我,那个跟你打电话的男人,究竟是谁?”
挣扎不开她的钳制,朱春雪面露惊恐:“啊?那个人?他就是‘齐哥’啊。”
孙婧:“蠢货,我问的是真名!”
“我……我怎么会知道?”朱春雪泫然欲泣:“他在我们面前都不肯说真名的,只让我们叫他‘齐哥’。”
“孙婧,够了!”见事态失控,任颢忙呵止她道,“现在,告诉我们,你到底怎么了?”
缓缓松开朱春雪,孙婧的手依旧止不住地颤抖:“如果刚才老娘没有听错,那个男人的声音,和祁危的一模一样!”
祁危,不仅仅是“七·一三”抢劫杀人案的主犯,还是残忍杀害她男友的仇人。
这个人的逃脱,是盘桓在孙婧心上的一道伤疤。
无论是八年前还是今日,她都从未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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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孙婧走后,任颢赶忙抓紧时间问道:“‘齐哥’的真名你不知道,但他的样子,你应该有见过吧?”
“对。”经孙婧这一吓,朱春雪老实了不少:“虽然我们之间,主要是通过电话联系,但还是有见过一两次的。”
“这样啊。”任颢吩咐人取来了一张相片,摆在她面前的桌上:“我们这里有张照片,你好好看一看,‘齐哥’是不是他?”
朱春雪不敢不从,便低垂下秀眉,仔细辨认起来:“是的,这上面的人确实是他。”她禁不住疑惑,多问了一句,“不过,他的警惕性一直是很高的,你们怎么能拍到他的照片?”
任颢笑了笑,但唇角扬起的弧度却极小:“这,是祁危的照片。看来,你说的‘齐哥’,就是这个从恢恢法网下逃走了八年的祁危。”
八年前的血债未偿,他又再度进入警方的视线中。
而这一次,祁危脚底下沾着的,会是谁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孙婧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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