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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八年沉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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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纪梵再度检查了一遍尸体:“尸体上面并没有抵抗伤。”
“凶手是在他毫无防备时下手的。”蒋荼抿唇道,“鉴于此,先前提出的三种隐藏死者身份的情况中,我个人会更偏向于第一种——熟人作案,死者根本没能察觉到凶手的杀意。”
“根据目前排水沟里的环境、尸体的腐烂程度,可以初步推断出,死者的死亡时间较有可能在五天前,夜里的十一点到十二点半。”拉过塑料布,丁纪梵将其缓缓覆盖在尸体上:“但由于排水沟中的污水成分,甚至水量都是在不断改变的,对腐烂速度的影响也不同。要知道具体的时间,还需进一步的尸检。”
这次对于死亡时间的判断,比较棘手。
甚至丁法医自己也无法保证,方才自己仅仅在初次尸检后给出的时间,到底有多少可靠性。
得出的死亡时间不一定准确,案发现场更是无迹可寻,任队长只觉太阳穴一阵阵闷痛。
“辛苦丁法医了。”任颢又挥挥手,叫来了董叶:“待会儿,麻烦你协助技侦提取死者的DNA和指纹,到公安系统的失踪人员及其家属的DNA数据库、指纹数据库、在逃人员库等多个数据库中,进行比对。”
“对了,尸体上还有一个不明显的特征,希望可以帮到你们。”丁纪梵说,“尸体的左臂上面,有一个还没完全洗干净的黑龙纹身。由于已经很淡了,不仔细看不容易看出。”
左手臂上纹着一条黑龙?
法医这一提,倒让任颢想起了一个人――“七·一三”抢劫杀人案的三个凶犯之一,至今还没逮捕归案。
孙婧的男友,也是在这起案件中牺牲的。
任颢尽可能压低了声音,追问道:“左臂上的纹身是不是条黑龙的样子?”
丁纪梵稍显讶异:“你刚才就看到了?”
任颢:“不。这是……”
他本欲瞒着孙婧,但是正说话时,背后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步伐落在铺地的黄叶上,“沙沙”地响。
大步跨过来,孙婧猛地掀开塑料布,露出了死者的左臂。
尽管那颜色已然褪去大半了,他的整条手臂上,还是隐约能看出原先盘着的龙形,五爪狰狞,双目圆瞪。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孙婧在仔细辨认出这条黑龙后,依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黑龙纹身,她是熟悉的。
“不会认错的。”孙婧咬紧牙,嗓音不由自主地发着颤:“当年杀了老娘那男朋友的祁危,有两个同伙。其中一个叫赖解泰的,左手臂上纹着的,就是这一条黒龙!”
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不觉间,她的指节已被捏得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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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三”抢劫杀人案发生在八年以前,以其令人发指的残忍程度,轰动一时。
以祁危为首的三名犯罪分子接连四次入室抢劫,为逼屋主说出钱财的藏匿地点,他们甚至用刀一节一节剁掉了他的手指,并在拿到钱后杀人灭口。
其中,现场最为惨烈血腥的,要数第四起劫杀。这伙歹徒将屋里洗劫一空后,杀光了一家四口人――上到六十三岁的老妇人,下到方才满月的婴孩,他们一个都未曾放过。
其心狠手辣的程度,可见一斑。
浅浅抿了一口红茶水,蒋荼仔细翻看着八年前这起案件,不愿放过任何一丝细枝末节:“庄雁,也就是孙婧的男友,便是在这劫杀案中牺牲的?”
一提到这件陈年旧事,任颢的心里头跟坠了铅块似的,无端地感到了沉重:“八年前我还没调回来,对这案子,也只是听说而已。唉,要不是祁危还偷藏了一把□□,那个小伙子也不至于……”
蒋荼长眉一颦:“这起案子,还涉枪?”
抬手帮她揉开皱起的眉心,任颢解释道:“刚才我们从沟里捞上来的那个死者,刚才经过DNA对比确认了――是他的同伙之一,叫赖解泰,在制造枪支方面懂一点。不过因为是自制,这些枪的问题不少,所以他们此前都没用过。”
“难道,警方并不知赖解泰会制枪?”轻声问道,蒋荼半阖起双目,以感受眉心传来的温暖。
任颢低落地摇了摇头:“赖解泰把这事儿藏得很好,等到查出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他们不仅杀害了庄雁,还拿走了他的佩枪。”
庄雁这柄披荆斩棘的良刃方才出鞘,便就此折断,沉入海沙。
稍一仰首,蒋荼饮尽了杯中茶水,也压下内心的无限唏嘘。
任颢主动从她手里拿走空杯,满斟上一整杯的茶水,又试探性地问:“蒋顾问,你应该还没有去吃午饭吧?”
现在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蒋荼一瞥表盘上的时间,才知道现在已然过了十二点半了,许是因为工作时太投入,她竟一点也未能察觉。
“还未。”她答复道。
任颢脸上的表情立即灿烂了起来:“那么,我想问问蒋顾问,有没有兴趣再尝尝我的手艺?”
这算是,趁着中午来送爱心便当吗?
蒋荼不禁勾唇一笑:“任队长有心了,多谢。”
“哎,都我们俩这关系了,还需要说什么‘谢谢’啊。”任颢拿出盒饭放到桌上,还贴心地在旁边准备了一副餐具,“不打开看看?那里面装进去的,可是我满满的爱啊。”
打开饭盒的盖子,蒋荼半信半疑地往里一瞧――铺在最上层的,是十来多用火腿薄片卷成的玫瑰花,颜色火红,色泽诱人。
看到这狂放热烈的示爱方式,蒋荼拿着盖子的手忍不住一抖,“啪”的一声,把那个盖子给生生摁回去了。
还真是满盒的…唉…
“怎么样,你喜欢吗?”任颢偷偷伸出手,想要搂住蒋荼的肩膀,却被心情不太美好的蒋荼一掌拍开。
但任队长怎么可能气馁呢?还没消停一会儿,就又乐呵呵地蹭了过去,甚至想拿勺子把那一朵朵火腿玫瑰塞进蒋荼嘴里第一案发现场还没找到,秀恩爱现场的巨糖倒是发得热火朝天。
有幸围观这一切的队员们,秒变吃狗粮群众,在旁边掩着嘴嘀嘀咕咕:
“唉,你说我们任队的脑子,是不是有坑了呀?见过‘一孕傻三年’的,没想到一恋爱也能傻三年!”
“嘘,别瞎说。我们任队那叫‘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傻一会儿就好了。”
一不小心听到这些的任颢:“……”
喂,你们在背后吐槽自己上司的时候,是都不懂得要降低一下音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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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任颢才打消了蒋荼另叫外卖的念头,勉强使她收下了自己那满饭盒的爱。
他正要长舒一口气,却见唐铭欢皱着眉头,一路小跑过来:“小糖块,怎么了?”
唐铭欢满脸藏不住的忧虑:“任队长,我有点担心孙婧姐。她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在抽烟,我们怎么劝都劝不住。”
“八年前的‘七·一三’抢劫杀人案,对孙婧的打击很大。她和那男友感情很好,原本都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任颢顿了顿,接着说,“亏得这次案件没有牵涉到祁危,不然我们队里这霸王花一怒起来,指不定能变成那火烧阿房宫的楚霸王。”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看似轻松,但是语调里又分明没藏有一丝庆幸,而是极为沉郁的。
毕竟这件事,涉及到一位年轻警员的逝世。
没过多久,技侦那边就来了人,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任队,这是在死者体内找到的弹壳。根据弹道测试,我们能够确定,射出这枚子弹的,很有可能是八年前庄雁丢失的佩枪。”
整个苹州市警局里,没几个人不知道――庄雁的手枪,是被杀死他的祁危带走的。
如今佩枪再现,即意味着,他们和祁危的距离,不会太远了。这个残忍杀害多人的恶魔,极有可能正藏在苹州的某个旮旯角里。
孙婧现在情绪已不太稳定,要是让她知道了,说不定得疯!
没能忍住冲动,任颢反手抽了自己一嘴巴子:他的乌鸦嘴,的确是很烦人。
任支队长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应该赶紧吃一颗薄荷糖,来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
“任队长,这件事要让孙婧姐知道吗?”不太能理解他一系列怪异的举动,唐铭欢小心翼翼地问。
任颢沉默了片刻,叮嘱道:“暂时瞒着她吧。先等她情绪稳定些了,再慢慢告诉她知道。”
唐铭欢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即刻回复:“遵命,没问题!”
他领了命,扭头就要离开。没成想,步子还没迈出去,他竟又被任颢叫住了。
“哎,小糖块啊,稍等一下再走。你知道孙婧这会儿,比较有可能在哪里吗?”任颢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拍:“我都把我们队这办公室给看一遍了,怎么没能找到她?”
唐铭欢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孙婧姐?她应该是在警队的后门那里吧,刚刚我去的时候,她还坐在后门的台阶上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