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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早春枯叶 ...

  •   雨后初霁,晨旭微明,落叶铺开一地落寞的静谧。

      那金黄皆被熹微的曦辉镀上了一层浅淡的边,若一张奢丽而细腻的薄毯,悄然掩盖了年久失修的路面和街上横流的污水。

      乍一望过去,这视野里的画卷倒是带有某种浅淡的忧愁的,温柔又极富诗意,恍若一阙典雅的小令。

      早春二月飘零的黄叶,并不像秋季时那般枯朽。然而,那每一丝脉络都仍流转着生命力的叶子从枝梢自堕时,却无一例外地带着殉道者的决绝。

      许多时候,这些常绿阔叶树在春季掉的叶竟比深秋更多。它们是献祭给春的赠礼,以自我牺牲换取新芽的盎然生机。

      但面对这美景,彭袁却只顾踩着黄叶疾步前行――要是赶不上那班公交,他去工厂车间就要迟到了。

      而因为迟到被扣掉一部分工资对家里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彭袁不敢去想。

      年过完了,家里的余粮也见了底,妻子还等着拿他预支的工资去买点米呢。

      缩着头赶路,彭袁裹紧了自己那身洗得发白的棉袄。脚下踩着的那石板路凹凸不平,时不时冒出一两个硌人的小石块。

      风过时分,黄叶翩跹起舞。姿态优雅动人,犹如万千蝴蝶争飞,迷了行人的眼。

      猝然的,他的脚尖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勾到一下,整个人猛地摔了个嘴啃泥。

      彭袁吃痛地低声嘟囔了几句,挣扎着站起来一扭头,拿眼去瞅那刚才绊倒他的罪魁祸首――那是一条两石板之间的缝隙。

      石板的底下,是条排水沟。沟里头,不像其它的那样黑黢黢的,像是有藏了物什。

      拍拍沾上的尘土,他忍不住凑上前,借着熹微的光线往缝隙里一看:

      那两块石板底下的水沟里,分明躺着个死了一段时间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的脸膛已经被雨水泡得变了形,惨白肿胀,又被用刀子划得看不清面目。割开的皮肉,呈现出外翻的可怖状况。

      血水与昨夜被雨冲进沟里的残羹剩饭混杂在一起,散发出腐败朽烂的恶臭。

      彭袁一哆嗦,生生被吓得两腿打颤。

      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的他,只来得及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又给结结实实地摔了回去。

      .

      片刻犹豫过后,蒋荼又不禁缩回已迈出一半的步伐。她猜度着,自己先前还从未为踏进一扇门内而踌躇这样久。

      她清楚自己正试图逃避什么:

      虽说需要面对的,也无非只是同事们心里燃烧的八卦之魂和几句带着笑意的调侃罢了,但她向来不喜与这些喧闹琐碎的事打交道。

      按照蒋荼起初的计划,她本是不必为这些而头疼的――先将确定关系的消息瞒下来,继而任这段感情随意发展,无论最终是不欢而散还是修成正果都顺其自然。

      然而,这件事情自从一开始便不受控制了。

      蒋荼毫不怀疑倘若没有自己在一旁拦着,任颢甚至能围着警局敲锣打鼓走上一圈以示庆祝――知道的明白任队长只是告白被接受了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早就互相交换了婚戒,正准备挨个儿发喜糖。

      现在,她仅能寄希望于这事不要过早传到刑侦队里来……

      “蒋荼姐姐,你是不是和我们队长谈恋爱了呀?”唐铭欢嘴里叼着根柠檬味的棒棒糖,笑嘻嘻地从身后朝她飞扑过来,活泼得像只摇晃着尾巴的小狗,“可我怎么没见着你们俩在办公室里发狗粮呢?是不是我错过了什么呀?”

      霎那间,希望破灭,蒋荼忍不住全身一僵。

      “啧,你怎么会知道……”由于这消息传播的速度与她所预估的大相径庭,蒋荼不免感到了几分诧异。

      “哈哈哈,因为昨天队长在和我们聊天的时候说漏嘴喽!”唐铭欢很没眼力地大笑出声,边说还边分外得意地扬起了下巴,“所以不仅我知道,我们整个刑侦队统统都知道啦!”

      恰在这时,任颢碰巧从门口路过,把这些话给一字不落地都听进了耳朵里去。

      真不巧,这下他正撞在枪口上了!

      任颢小心翼翼地窥了一眼蒋荼那阴沉得足以媲美锅底灰的脸色,暗暗磨着牙闷声道:“小糖块,这周我本来要买给你的蔓越莓蛋糕,泡汤了。”

      唐铭欢自知触了雷,立即噤声,泪眼汪汪地撒腿溜了。

      “任队长,我们商量好要保密的事,你一下子便说出口了?”长眉威胁性地往上一挑,蒋荼不怒反笑。

      那嫣红朱唇勾起的弧度妩媚至极,但任颢心里却凉了个彻底。

      他忙往后退开几步,干笑着向蒋荼解释:“蒋顾问,我这不是说漏嘴了吗,您大人有大量…哎呦喂…”

      他脸上那笑容越看越欠扁,蒋荼忍不住伸手在他小臂上用力一掐。

      隔着几层棉衣,她自知是基本掐不到肉的,但却见任颢眉头骤然间一皱,生生给装出了一副堪称痛极的模样。

      蒋荼长叹出一口气,深感奥斯卡很可能欠了任队长不止一座小金人。

      “别演了。”蒋荼毫不留情,开口就直接拆穿了他,“真实的情感在脸上停留的时间往往不过一瞬,而像你此刻这般,将痛楚的表情夸张地维持这样久的,多半是装的。”

      此言一出,任颢脸上那假装出来的神情立马挂不住了。

      就在他搜肠刮肚,试图想出几句能缓解一下气氛的话语时,前台的接警员好巧不巧地拿了一张单子走了进来。

      刚好,在这危难时期给任颢解了围。

      “任队,云关区接了一起命案。”患有咽喉炎的接警员咳嗽了两声,严肃道,“这是春节过后的第一起案子。”

      .

      尸体被发现时,位于一个亟待拆迁的城中村里。这里的卫生状况极差,周围杂乱的盖满了各式各样粗鄙简陋的小楼。

      这些楼的楼层都并不怎么高,大多只有两三层而已。想来屋主搭建它们,也不过是为了向政府多讨些补偿款罢了,不愿在上面多费心思。

      任颢望了一眼面前那崎岖蜿蜒的道路,只觉得肺里堵得慌――整个城中村里的小路连层水泥都没有铺的小路,狭窄无比,宽度仅能勉强容得下一辆汽车通过。

      万一对面有几辆车碰巧开过来,哪怕是他那辆最高时速210公里的路虎,在这羊肠小道上,都将被毫无疑问地堵成路蜗牛。

      对此,任颢叹了口气,认命地叫车上的其他人一起下车步行。

      这里的电线都拉得很低,在半空中织成了一张细密阴暗的蛛网,使人无端生出一种整个苍穹都被困在了里面的错觉。

      当任颢一行人抵达尸体被发现的地点时,男人的尸体刚被从覆着石板的排水沟里捞起来,上面还没来得及盖上塑料布。

      它的尸僵显然是在被取出排水沟里藏起前就已经完全缓解了。只穿着内裤,死者的四肢此刻呈“大字形”伸展开来,活像只在海滩上搁浅的丑陋的巨型鱿鱼。

      单从尸僵的缓解状况就可以大致判断出,死者的死亡时间至少也在三天之前了。

      “哟,这基本上能确定是抛尸了吧。”任颢在那具尸体前蹲了下来,对正缓步走到自己旁边的蒋荼道,“不仅把脸划花了,衣服都给扒得那么干净,大概是没打算让我们知道尸体的身份。”

      蒋荼双手抱胸,赞同地略微一点头:“死者的身份应该是本案的关键。凶手隐藏尸体的身份一般有四种可能性较大的情况。第一,凶手与死者的关系较为密切,初步排查社会关系就能够找到联系。所以,凶手并不希望警方知晓死者身份后进行摸排。”

      任颢:“那剩下的几种情况……”

      “第二,是凶手因出于报复心理而在尸体上造成的过度伤害现象。在此类情况中占大多数的,是仇杀和情杀。”她嗓音冷冷,“而第三和第四,则分别是挑衅警方和第三方人士破坏尸体以混淆视听。”

      任颢正为她肯接自己的话感到了一丝欢喜,一抬头却见蒋荼故意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看来,她的气还没消。

      心底刚燃起的几分雀跃,迅速地被这盆冷水迎头浇灭,任颢深感使她气消之路任重而道远。

      工作狂属性满点的丁纪梵法医一工作起来,就没心思八卦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关系。

      他继续进行着对尸体的检查,丝毫没有受身旁的两人影响:“死者年龄估计在43岁到45岁之间,体重为76千克。初步判断是枪杀,死者的致命伤是位于左胸的枪伤。身前的伤口呈圆形,缺损边缘光滑,且口沿为锯齿状,略微内凹,符合子弹在人体上入口的特点。”

      任颢比划了一下伤口的大小:“子弹有很大的可能是9×19毫米的。”

      “子弹穿透胸壁,径直穿过了心脏,造成外伤性心脏破裂,致使死者当即毙命。”丁纪梵接着道。

      蒋荼思索了半秒,启唇问道:“丁法医,尸身上存在抵抗的痕迹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柠檬味的棒棒糖:
    唐铭欢:队长脱单了。我好酸哦,我恰柠檬。
    任颢:酸什么酸,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总想着情情爱爱的。
    唐铭欢:……可我已经是个大人啦。
    PS:由于唐铭欢在全刑侦队中年龄最小,加上行为举止中总染着点脱不出的孩子气,所以一直被其他队员和队长当孩子宠。
    ―――
    请恕这起案件的开头可能没有特别美,不过下一案发现尸体时的那部分场景保证是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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