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海［刑侦］》布丁柚子茶

42、烟火烂漫

　　任颢眼底耀着的光，比烟火更为夺目。

　　站在那被无数花火妆点得繁盛炫丽的夜空之下，蒋荼不禁有几分失神。

　　缓了片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任支队长已经借着自己因看不惯他被调侃而临时编出的话语顺杆儿爬了――

　　甚至还急着请在场的人作了见证，倒像是怕蒋荼反悔似的。

　　能把简单的确定关系一事弄出求婚的气场来的，哪怕翻阅遍古今中外上下几千年的历史，估计也就只能找到任颢一人。

　　想及此处，蒋荼唇角扬起的弧度缓缓加深：“啧，这么郑重？接下来要不要再交换对戒和讲爱情誓言？”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任颢竟像把它当了真似的凝眉认真思索起来。

　　“对戒是吗？我还没来得及买，先欠着，赶明儿我就去挑一对你喜欢的。”他略微低下头，贴在她耳边正色道，深邃的眸中却隐隐闪过一丝狡黠，“但是那爱情的誓言嘛，我不介意你现在就说。”

　　蒋荼轻轻一挑眉，话音里含着笑的余波：“别得寸进尺。”

　　被迫在旁边围观的任颢的几个朋友自讨了个没趣，又被他和蒋荼的这一波恩爱秀得昏头转向。许是察觉到自己即将变身为足有几千瓦的超亮电灯泡，他们纷纷选择找借口撤退，明智地给两人留下了独处的机会。

　　临走前，其中有人还不忘给任颢竖了个大拇指。

　　任颢默默在心里向这帮够义气的兄弟致以由衷的谢意，又问蒋荼道：“对了，蒋顾问为什么会刚好来到这里？不会是知道我们今晚在这里开同学会，特意过来的吧？”

　　“不过是随处闲逛罢了。”蒋荼微微抬眸，虚指着不远处一扇暗着灯光的窗，“我的公寓就在附近。方才一时兴起想要四处走走，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好。”

　　她终归是不熟悉苹州的，而苹州与她而言，也仅仅是个陌生而疏冷的城市。

　　任颢一愣，心里像是被谁猛地揪了一把，骤然钝痛起来：“是我疏忽了，没有想过应该腾时间出来带你好好游览这里。”

　　“其实，你不必道歉的。不管是到国外留学的那几年，还是回国后辗转几个城市，我都只是一名过客而已。”蒋荼唇边笑意清浅，然而任颢却从其中品到了苦涩的落寞：“自从母亲逝世之后，我便没有家了。无论身在何方，都是漂泊。”

　　多年以来，她一直仿佛是海中身不由己的浮游生物，任凭名为命运的洋流裹挟着，四处流浪漂泊，至死方休。

　　而她，早已习惯了。

　　“那你父亲那边……”任颢一开口就后悔了，他突然记起蒋荼和她那些家人的关系并不好。

　　“显然，我并不愿意将那样一个冰冷而毫无人情可言的地方，称作‘家’。”浓睫在白皙的脸颊上涂抹开两扇浅灰的阴影，蒋荼顿了顿，又道：“其实我刚回国的时候，去过一次我和母亲曾经居住的地方。”

　　任颢试图追问些什么，才觉那弥漫开来的哀伤气氛已将所有言语堵在了喉咙里。

　　“那栋小楼已经被推翻，改成了繁华的商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可却连最后一点可供缅怀的价值都丧失了。”蒋荼轻声说，仰望着头顶那辉煌的万家灯火。

　　任颢不作声，只走到自己的车边上，帮她把副驾驶座的车门拉开了。

　　蒋荼：“你……”

　　“我不是说要带你好好逛逛苹州吗？”任颢把钥匙环套在手指上耍帅似的转了两圈，朝她笑道，“还好我今天有先见之明，滴酒未沾，带你兜兜风什么的完全没问题。上车吧。”

　　夜风涤尽微尘，空气中唯余酒楼窗口透出的酒液的微醺被扯作柔细的丝缕，继而飘散，在两人的呼吸间暧昧地发酵。

　　轻翘唇角，蒋荼报之以一笑。

　　霎那间，任颢竟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恍若蒋荼眼底映着一片经由霓虹灯影反复渲染的海面，浪漫而迷离。

　　.

　　任颢驾驶的路虎一路如乘疾风，载着两人逐一掠过满城风景，最终在沿海的一条路旁靠边停了下来。

　　“怎么样，现在对苹州熟悉些了没？”他扭头对蒋荼道，暗示的眼神里藏着点期待，“眼看着都快到春节了，你有没有考虑过……”

　　“到你家拜年么？”蒋荼微眯起狭长的双眼，琥珀色的瞳中流转过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啧，放心，我有空一定会去的。”

　　“我妈要是看到你呀，指不定要有多高兴。”见她答应下来，任颢面上喜色顿显：“我跟你说啊，她当时怀孕的时候，天天惦念着要生个闺女，却没想到生下我来。我总怀疑当时要是有放开‘二孩’，她早就给我添个妹妹，然后顺理成章地把我丢到一边去放养了。”

　　“毕竟都是自己的孩子，应该不至于这样。”蒋荼轻笑着思索了几秒，接着又问道，“你小时候有经常惹恼她么？”

　　“呃……这个还真有！”任颢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我小时候那叫一个胆大包天，有一次还拿了我爸妈的结婚照，当着她的面说这像‘一个女土匪头子强抢了个文弱书生当压寨老公’，然后被她拿起扫帚追着打了一路。唉，那惨痛的教训，终身难忘！”

　　蒋荼忍俊不禁：“活该。”

　　“不过我妈是真彪悍啊，年轻时在路上看到持刀抢劫的歹徒都敢冲上去夺刀，最后那被抢劫的人还亲自送了面‘见义勇为’的小锦旗到我家来。”任颢喟叹感慨，“反倒是我爸，和她简直是两个极端。他是大学里教现当代文学史的教授，特别斯文。”

　　“一文一武，挺般配。”蒋荼掩唇低低笑了一声，隔着车窗瞥了一眼不远处隐在夜色中的海。

　　任颢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小细节：“不如一起下去走走？”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也很喜欢海？”

　　一推车门，蒋荼轻轻巧巧地跃下了车，英伦风衣的下摆在咸湿的海风中肆意翻飞着，如同一只起舞于夜晚的蝶。

　　“兴许是遗传我母亲的吧，她也很喜欢看海。”蒋荼背靠着沿海一侧的护栏，回应道，“但现在夜色已沉，倘若看海，倒是有些兴味阑珊了。”

　　任颢缓缓举步走到蒋荼身旁，和她并肩。

　　但他的目光不是望向海，而是望向她：“对我们来说，这片海到了晚上可能是没意思，不过对其他的一些生物就不是了。”

　　蒋荼：“愿闻其详。”

　　任颢解释着，语调带了几分愉悦轻松：“海洋里面，每天都发生着全球性的浮游生物垂直迁移。夜晚的海面，对这些小生物来说，简直能称得上是个大型的游乐园。”

　　同城市里一样，海中的夜生活，也才刚刚开始。

　　海面上起伏的粼粼银波仿佛被渔船搅碎的月光，清雅生辉。任颢怔怔地盯着那渺茫的光看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水母般暗□□刺的楚邱越、血红珊瑚般假饰谎言的萧远狄、与戟齿砂鲛一样对同胞狠下杀手的谭磊昱等人……

　　有锥刺骨髓的寒意从尾椎猛地窜上来，像是他正不断下潜，脊背上压着越来越冰冷的海水。

　　转身背对着大海，任颢竟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雪浪翻腾的喧嚣并非来源于身后的海，而来自前方辉煌灯火中高楼林立的城市。

　　“真奇怪。”他随手扔了块薄荷硬糖进嘴里，缓缓嚼碎了，“有时候，我总感觉这个城市更像是深不可测的海，弱肉强食，危机四伏。”

　　蒋荼抬眸一笑，指指心口：“可我觉得，最深的海其实在这里。”万千霓虹光影在她眼底浓缩作一瞬斑斓，蓦然流淌过去，“人心即是海洋，我们不过是在海洋里下潜的人罢了。”

　　可能是被她眸中的彩光所惑，任颢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悄悄靠近她：“但，能在你的心海里下潜，我三生有幸。”

　　陆续有烟火腾起，缀满夜空。残余的辉芒坠进海里，近岸的海水因而被映作玫瑰的色彩，风中彩练似地温柔潋滟。

　　他们之间挨得太近，鼻息都交融作一起，旖旎的气息和着浪涛的律动涌动着――

　　不知不觉间，仿佛有什么正逐渐升温。

　　蒋荼勾起朱唇，莞尔一笑，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掠过任颢的颈侧，轻轻将他的衣领往下一拽。

　　这猝不及防的发力，使任颢略微俯下身来。

　　就这样，蒋荼的笑靥撞进了他视线里。他看见她扬起头，在自己的唇上印下了一吻。

　　那几乎算不上一个吻，只是一触即放罢了，若鸿羽飘落般轻柔且缱绻。

　　但任颢，却在其中尝到了醇酒与海风的气息。

　　.

　　捏在手中的打火机已经被转过好几圈了，孙婧却依旧没有点燃香烟的打算。

　　斜叼着一根烟，她大大咧咧地把脚翘上了办公桌，堪称形象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教科书级别的“坐没坐相”。

　　这个点儿，刑侦队的办公室里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她是自愿留下来的其中之一。

　　孙婧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照片，桀骜的断眉上压着重重心事――照片上，穿着特警制服的青年人英挺潇洒。

　　那是她已故的初恋男友庄雁。

　　孙婧狠狠一咬嘴里的烟，把泛上舌根的涩意统统给重新咽了回去。

　　烟上的牙印太深，她几乎尝到了辛辣的烟草味――那是股熟悉的味道，庄雁因为长期抽烟，这种呛鼻子的气息总是如影随形。

　　孙婧本来最厌烦这气味，可如今这却成了她为数不多的能用来怀念他的东西了。

　　“你曾经答应好要陪老娘过年的。”孙婧屈起指节在照片上敲了敲，“现在新年要到了，你可又欠下了老娘我一笔账啊。”

　　庄雁已化作骨灰多年，这话自然没有人回应。

　　她扯起嘴角一哂，把照片珍重地锁进抽屉里，再举目朝窗外望去――

　　今年的烟花依旧很美，只是没人陪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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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吧，是蒋荼小姐姐主动哦！
蒋荼：我一贯比较喜欢在感情里掌握主动权。
为什么我突然想到《爱情三十六计》里面的“爱情三十六计，就像一场游戏，我要自己掌握遥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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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恋爱谈上了，但是离结婚还很远，任颢要继续加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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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好了这章发糖，然而还是写了一点点刀――里面有一些刀是铺垫，晚发早发，终究要发hhh。
话说吐槽自己一句，我真的是感情戏苦手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