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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现场脱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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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的浓香被裹在烟火气里徐缓地蒸腾,久违的温暖自厨房里涌出,驱散了夜雨的阴寒。
“我倒没想到,任队长竟这般擅长烹饪。”蒋荼微微一勾嫣红的唇角,单手托腮往厨房的玻璃门内斜斜望去。
那推拉门是磨砂玻璃的,只开了一半,透出的光影略微有些模糊。任颢的轮廓融化在光芒里,染着温和的暖意。
“谈不上擅长,只是有特地去学过。”任颢从忙碌中抬起头来,冲她扬起一笑,“我刚学做饭的那段时间里,不是切到自己的手,就是被热油给溅到。每到要下厨啊,我都在为厨师没被列入高危职业而愤愤不平。”
“那你还坚持学?”蒋荼不禁发问。
“不然咧?难道半途而废?再说了,我学做饭可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一个人。”任颢将肉块翻炒至微微焦黄,又往锅里放了些姜葱一类的香料逼出香味,“那小丫头样样都特拔尖,可我老怕她太累了。我寻思着其它的我可能帮不上忙,但至少做饭这件事,我应该能代劳。”
任颢回眸看向蒋荼,目光灼灼。
蒋荼怎可能不懂他的意思,然而面上却不表露出半分:“我的厨艺如今已逐渐生疏了。”心中被暖意填满,她浅笑道,“我原先学烹饪,只不过是为了做父亲喜爱的法餐以讨好他,后来出了那起绑架案,再加上出国留学期间需要想方设法地挣到奖学金作为生活费,更无法分出心力练习厨艺。”
倒了些调料和水进锅,任颢用小火把肉炖上了,这才勉强腾出些说话的时间来:“你家人不打钱给你?”
眸中陡然一黯,蒋荼嗓音冷冽:“但他们的钱,我不想用。”
任颢愣了片刻,忽然记起七年前蒋荼被绑架时她家人不愿意配合警方营救的冷脸,登时了然。
但是他又隐约觉着,这绑架案背后的恩怨远远不止那么简单。蒋荼所处的那个家族表面上和乐安宁,然而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指不定是怎样的暗流汹涌。
任颢犹豫几秒,终是没有将自己的担忧说出口:“其实你不会做饭了也好啊,以后为你做饭的事情,我就可以统统承包了!保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他小心地想避开蒋荼的痛处,“况且吧,我觉得学一些这种东西目的应该是取悦自己。”
蒋荼略低头,视线从摆了满满一桌的佳肴上扫过:“那你……”
“对我来说,取悦你,就是取悦我自己。”任颢随手赶走被香气勾来的芝麻糊,光明正大地凝视着她的笑靥,“比如,看到你像现在这样笑的时候,我的心情就会很好。”
心湖一荡,蒋荼忙轻笑着侧过脸去,仿佛眼前人身上笼罩的光芒过于耀眼,看久了便容易目眩神迷。
挪开目光后,她才注意到餐厅里摆着个吧台:“你们家竟有吧台?你会调酒么?”
将最后一道做好家常菜端上桌,任颢在她对面也坐了下来:“调酒什么的我可不会,那吧台就只是装修时看着好看,才弄了一个摆在那里。话说,蒋顾问还会调酒?”
“略懂一二。”蒋荼谦虚道,“既然凡事讲究‘礼尚往来’,我下次来时便调几杯酒让你尝尝?”
“好啊,万分期待。”任颢眼底亮了亮,“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劳烦蒋顾问帮我解决这一桌子菜了。”
趁蒋荼不备,任队长突然夹了一大筷子的菜丢进她碗里,并在她脸色迅速阴沉下来之前,抱着碗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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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叶再次见到伊依时,本案的收尾工作已圆满结束。她正在幼儿园里陪孩子们搭积木,娇小的身影被笼罩于淡金薄纱似的晨曦之内,显出几分不真切的朦胧,如在梦中。
抬眸望见来人,伊依惊喜地从那糖果色的小凳子上站了起来,双颊绽出浅浅笑涡:“你怎么来啦?”
“听说你在这里做志愿活动,我就来找你了。”董叶轻抚过她柔顺的发丝,“你很快就要回到你原来的城市去了,是吗?”
“嗯。苹州大学已经放寒假了,我总不好…再拖太久…”她垂下长睫,眸中的华彩不复潋滟。
董叶沉默片刻后,试探着问道:“你家乡的家人和朋友知道,你曾经遭受过校园暴力这件事吗?”
伊依无奈地摇了摇头:“有说过一两次。但他们总把这些当成儿童时的打闹,不是对此漠不关心,就只叫是我反思,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久而久之,也就不想和他们说了。有时候怕他们问起来,甚至还会特意藏着伤口……”
这世上总有些人,更倾向于谴责受害者。殊不知,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落在受害者身上,却成了剜心的刀子。
无意中,伊依不小心碰到积木,将作为积木小屋内作为支撑的一块积木往外稍微移动了少许。那可爱的小屋无力地颤抖了几下,随即因重心不稳而垮塌。
散落的木块分外凌乱,像是心里的累累伤痂。
“旁人总说着要我们遗忘,要我们原谅。但如果他们知道那伤害有多深时,恐怕很难讲出这样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伊依凄然一笑,“更何况,我们连‘对不起’都听不到,又怎么来说‘没关系’?”
董叶忍不住伸手将她拥至怀里,好半晌,才轻声道:“窦可曼的抢救成功了,现在意识已经恢复清醒。她和谭磊昱他们,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的。”
“已经恢复清醒了?”唇瓣翕动,伊依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可不可以载我…去看看她?”
哪怕挣脱过往很困难,但人终归是要向前走的。然而走出泥沼,则需要学会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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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是建设在生与死交界线上的建筑物,内里混杂着药剂味与消毒水气息的空气冰冷刺鼻,挥之不去。
刚从死神的镰刀下逃脱的窦可曼虚弱地躺倒在病床上,惨白的面容上带着还未消减去的恐惧,仿佛一件易碎的瓷器。
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像是那种会害人性命的狠辣凶手――就如同戟齿砂鲛这种大型鲨鱼,在多数时候一直是温驯而不具备攻击性的。
然而,当它们撕咬自己同胞之时的凶悍残暴,却足以搅动风云。
“你们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窦可曼轻扯嘴角,自嘲地发出一声嗤笑。
伊依不应答,只隔着一段距离望着这个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
初中时的窦可曼风光无限而又娇蛮跋扈,哪怕她只是有一丝一毫见不惯一个人,便能凭借着在班里强大的影响力,轻易把那人踩在脚底下肆意碾压。
伊依恍然发觉,自己已很难将回忆里的她和如今狼狈蜷缩在病床上的人联系起来了。
“不过你来了也好,我最近想了很多,有话要跟你说。”窦可曼别开脸去,小声含糊道,“以前的事情,抱歉了。”
深入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因而只不过是一句道歉,却已耗尽了她的全部气力。
这“抱歉”二字越过整整五年的岁月,径直穿梭过伊依那挣扎闪躲的欺凌和目睹惨案发生的折磨而来,一瞬在脑海中轰隆炸开。
这些年隐忍的所有恐惧、愧疚与无助,尽数化作浓烈至极的厚重色彩,翻腾着从少女眼底流淌了过去。
伊依眼眶一酸,终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样的道歉,她和吴涟都已等待了太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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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聚会结束后,任颢才讶异地发现当初警校里玩得比较好的朋友里面,就只剩下他一个单身狗了。
“哟,任颢啊,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没找着对象啊?”
“是啊,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该不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吧?”
“快看看我儿子,现在都能叫‘爸爸’了。”
……
任颢和拖家带口的他们一起站在酒楼金碧辉煌的大门口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散发着柠檬的酸气:“唉,心上人还没追到,女朋友当然没有着落……”
话还没说完,任颢忽然看到那些老同学脸上的表情不约而同地一僵。
蒋荼不知何时竟走至他身后,徐徐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搂上了他的肩膀。那动作温柔中带着隐约的强势,颇有几分宣告主权的意味。
“啧,不就是女朋友吗?现在有了。”朱唇轻启,蒋荼半眯起狭长的琥珀眸子,附在他耳边道。
她一双美目里藏着漂浮着星屑的海,波光流转,顾盼撩人。
不经意间,几缕末梢卷翘的发丝掠过任颢的脸颊,连带着心里也微微地发起痒来。
霎时间,全体震惊。
“小姑娘,你确定没开玩笑吧?”方才还在打趣任颢的那人面子上显然有些挂不住,不得不朝她尴尬地笑了笑,“这种事情可开不了玩笑。”
蒋荼唇瓣翕动,正欲开口,任颢却已先一步替她作出了答复。
“没开玩笑。”任颢对他们道,语气分外郑重而真挚,“不过可能要麻烦你们做个见证了……”
他的掌心覆盖上蒋荼放于他肩上的手背,热度隔着透薄的肌肤渗进血脉,她只觉自己整颗心脏都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
有烟花蓦然腾空而起,层层叠叠的缤纷光芒,精心装点起火树银花的恢宏绚烂。
她的任队长立足在漫天彩光之下,眼神恍如初次相见时那样坚定而清朗:“……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正式的男女朋友了。”
那场盛大的烟火,目睹了他们之间迟到了七年的告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确定关系的过程让我想起了结婚hhh
虽然正式确定关系好像不需要见证人,但是任颢表示――毕竟是喜欢了七年才追到的姑娘,表白要郑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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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蒋荼:“‘来而不往非礼也’,任队长下次尝尝我调的酒?”
任颢:“还是不了吧。”
蒋荼:“啧,为什么?”
任颢:“不然怎么给你一个非礼我的机会呢?”
蒋荼:“……”
―――
祝大家新春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