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海［刑侦］》布丁柚子茶

38、暗下杀手

　　后续的询问极其顺利，阮张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招了个干净。但他就是一口咬定杀死吴涟和詹旋的都只有自己一个，目击证人伊依只是因为惊慌过度而导致记忆错乱了。

　　与审讯室仅仅一单向透视玻璃之隔的房间内，蒋荼眉心紧蹙：“音量忽然降低，小动作则明显增多。阮张方才在凶手人数这一问题上的回答，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在说谎。”

　　如果不是蒋荼这一提醒，任颢险些听信了阮张的话。他太阳穴猛地一跳：“不好，他这是要把其他两个人的罪一起顶下来！”

　　任颢赶忙推门而出，大步迈进审讯室内。他看见，坐在椅子上的阮张脸上覆着求死的阴郁，嘴角的苦笑虚弱且无奈。

　　“吴涟是我一个人打死的……”

　　阮张还在试图将罪名揽在自己身上，右边的袖口却不知何时已略微上移，隐约露出了右手腕的一点疤痕。

　　任颢眸光一沉，却只是让人给阮张倒了杯水，便转移了话题：“你的声音是天生这样沙哑吗？”

　　“不是。”说了这么久，阮张的确觉得有些口干了，于是拿起纸杯抿了一口水，“小时候我妈总嫌我烦，我一闹就把我锁进房间里，哪怕我哭到嗓子哑都不开门。重复也不知道几次后，就这样了……”

　　任颢注意到，他拿取杯子时，很自然就伸出的并不是平常人惯用的右手。

　　他竟是个左撇子。

　　为了确认这一发现，任颢又道：“介意把你右手的袖子挽起来吗？”话音未落，他便看到阮张的脸色霎时变了，努力地把手腕往长袖里藏，“应该是有伤口吧？”

　　一旁的荀钰当即将阮张的袖口挽起，入眼的，是他右手腕上由于多次尝试割腕自杀未果造成的伤口，深深浅浅、新旧交错，令人触目惊心。

　　只有用左手持刀，才能够造成这样的伤痕。然而，吴涟和詹旋身上的很多伤口却分明是打人者用右手造成的。

　　“我…我之前，特别是五年前也常用右手的…”阮张的解释那样苍白无力。

　　荀钰忍不住反驳道：“就算是五年前殴打吴涟时，你也根本用不了右手。”他把搜到的资料展示给任颢，“老大，我刚刚查到阮张的病历单了。吴涟死的那时，距离他被人打成右臂骨裂只过去了一个多月，他治疗骨裂时打进骨头里的钉子，还是再过了快一年才拆的。”

　　“钉子没拆之前，你就连使上稍微大一点的力气伤口都会疼痛，对吧？”任颢问道，“老实告诉我们，到底是谁让你为他们顶罪的？”

　　事已至此，阮张垂下眼睑：“是谭磊昱威胁的。”

　　“靠，这狗东西！”任颢心里暗骂。

　　正当他欲走出审讯室时，阮张忽然叫住了他：“听说白越来过这警察局里？如果你们下次再见到他，可不可以帮我带几句话给他？”

　　任颢脚步一顿：“什么话？”

　　“曾经我被谭磊昱他们欺负时，他原本是想来帮助我的，是我自己拒绝了。为了让他死心，我甚至还说了些比较过分的话。”驱散了眼底聚拢的阴霾，阮张扬起浅浅一笑，“其实当时，我只是不想连累到他，而不是希望他一直冷漠下去。那样，不是真正的他。”

　　所以，阮张拒绝白越给的帮助，才是使白越逐渐变得冷淡的直接原因吗？

　　“没空，这些话你还是留着自己找机会告诉他吧。”任颢的语调不觉间轻快了些，“这样比起由我传话，他应该会更高兴的。”

　　.

　　“别给我一天到晚满脑子想着自首！老子已经杀了两个人了，自首还有什么用？顶多不就是晚几天枪毙？”谭磊昱不耐烦地朝面前的窦可曼大声吼道，活像是只狂躁的野兽。

　　如果董叶在此，定能认出他就是上次让伊依感到恐惧的那个戴着灰色棒球帽的大学生。

　　听到这话，窦可曼手足无措的慌乱中立即掺杂了一丝怒意：“你居然还敢跟我提这件事情？詹老师还不都是你要杀的？”

　　“可我看你当时也挺赞同的啊，不仅帮我堵住了詹旋逃脱的路，还亲手收拾现场。”谭磊昱冷笑一声，“哦，我忘了。窦大小姐在当年可还能勉强算是个优等生，老师总捧在手心上宠着呢！当然和我这种恨老师恨得牙痒痒的差生不一样。”

　　他说着，忍不住瞥了眼这个娇生惯养出来的千金小姐――

　　即便身处在学校附近租的住所内，他这女朋友依旧不忘了装扮得甜美精致，如伊甸园里的禁果般诱惑。

　　其实近来谭磊昱听到了不少传闻，窦可曼背地里瞒着他在学校里勾三搭四，用的就是这副对异性极具杀伤力的皮囊。

　　但窦可曼此刻才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她单是一想到自己无望的未来，就禁不住红了眼眶。

　　“你倒是说说，当时除了帮你，我还能怎么办？难道要眼看着詹老师把我们打死吴涟的事情暴露出去。”她不安地抿了抿涂抹着高端唇彩的嘴唇：“还有，你叫那个阮张帮我们顶罪的事情，会不会被识破啊？”

　　“被识破也是你他妈的活该！”转眼间，谭磊昱最后一点耐性也被透支到了尽头，“要不是你嫉妒吴涟，觉得她爸妈关注她比你爸妈关注你要多，我们也不至于打死她！ ”

　　“谭磊昱！你是不是忘了打人的事情你也有份？”窦可曼心头火起，亦分毫不肯退让：“要不是你想模仿电影里的暴力镜头，还叫来了阮张和你一起打人，我最多在背后造个谣中伤吴涟，根本死不了人！”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猛地碰撞，火星飞溅。

　　本已是剑拔弩张之际，谭磊昱却不得不像往常一样强压下了怒火：“行！是我错了！”他咬牙道了歉，“自首的事情先不说，我这次特地从带来了农家蜂蜜，我先去泡杯蜜水给你润润喉咙。”

　　“哼，这还差不多。”一甩染作枫糖斑比色的及肩发，窦可曼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下次冲我发火前麻烦先拿把镜子照照，要不是初中时为了增加在班上的影响力，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挑你当我的男朋友。”

　　她昂起头来，高傲犹如公主，花瓣状的华丽耳坠随动作微微摇晃。

　　含着杯沿轻啜尽了蜜水，窦可曼矜贵优雅的姿态掩饰不住对谭磊昱的鄙夷：“不过嘛，后来我求我爸花钱把不够分数上大学的你也弄进这所民办的大学里，看来是个正确的决定。”

　　反常地，谭磊昱没有回应她，只是笑。

　　那带着痞气的笑容逐渐扩大，埋藏已久的疯狂与阴鸷从他嘴角上弯的弧度里逐渐显现出来，无比瘆人。

　　像是潜伏于海底泥沙中的猎食者终于脱去伪装，露出狰狞的獠牙。

　　窦可曼只觉一股森寒自脚底漫起，冷彻四肢百骸。她顾不得一直维持的形象，赶忙伸手去抠自己的喉咙，妄图将毒物吐出：“你…你在蜜水里放了什么？”

　　但现在才觉察到，实在为时已晚。

　　毫不忌惮的残忍笑意扭曲了谭磊昱的脸，他用力捏起窦可曼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来与自己对视：“其实我也没往水里放什么，只不过加了杜鹃花的蜜。这种东西，蜜蜂吃了没事，但要是人吃了――就会死！”

　　窦可曼痛苦地痉挛着去揪他的衣角，面上是妆容遮掩不住的惨白：“我们不是恋人吗？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

　　“臭婊子，都死到临头了还给自己立什么贞节牌坊！”谭磊昱嫌恶地一把推开她，好像弹掉的是一只蠕动的蛆虫，“你还真以为老子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你背着我到处找小男朋友的事情，我早都听说了！”

　　劈手夺过窦可曼唯一能够用来求助的手机，他缓缓站起，俯瞰着这个很少把他放在眼里的女人面色一点点灰败下去。

　　戏弄似的把那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谭磊昱继而猛然发力将其扔出窗外，一如把詹旋推下楼时一般狠戾。

　　.

　　不知怎的，负责抓捕行动的几个人这次简直能称得上霉运当头。

　　从苹州市警局到两名嫌疑人就读的私立大学虽说远些，但好歹还能算是一条畅通无阻的路。可偏生他们一出警局的大门，就立马遇到了因交通事故而造成的堵车。

　　等到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时窦可曼所住公寓的楼下时，几个人已经给这堵塞生生磨没了脾气。车上唯一还比较精力旺盛的，可能也只剩下唐铭欢了。

　　“没想到哇，窦可曼居然是班上的文娱委员，还得了一个什么‘校园女神’的名号，就连谭磊昱都成了学校篮球队的主力，而且两人还被称为模范情侣。”直到下车，唐铭欢还在正义感爆棚地为受害者的遭遇愤愤不平，“真是不公平，好人难过愧疚了那么多年，坏人倒是活得光鲜亮丽！”

　　董叶举目望向那栋公寓楼，轻声道：“人都是多面的，好人和坏人之间的界限其实并没有很清楚。但他们既然敢越过法律的红线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便该做好付出代价的觉悟……”

　　话音未落，却见一物从上方骤然坠地，只听得“啪”的一声，便已被摔得四分五裂。

　　是一个手机。

　　生怕之后还有东西会砸下来，唐铭欢忙捂着脑袋跳到一边：“哎吆喂，高空抛物吗？是谁那么不道德啊！”

　　王勇猛一抬眼，恰好透过窗户看到了公寓内正起身准备要逃走的谭磊昱。

　　按理说，谭磊昱方才应该没看到他们才对，那又为何要匆匆离开？

　　“有状况！”王副队当机立断，“孙婧、唐铭欢，你们负责抓捕谭磊昱！董叶，跟我一起去窦可曼屋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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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白越的一些补充：
白越在班里其实一直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类型。他在多次无意间看到学校里发生的霸凌现象后，起初是很怜悯那些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并一直很想带他们走出黑暗的。
然而当他冒着被霸凌的风险尝试帮助同班的阮张，却被他拒绝并被恶语相向。而且后来发现阮张向欺负他的谭磊昱妥协了，并成为谭磊昱的小弟，帮助他欺负别人。对此，白越感到无比失望。
他在不断的自责与自我怀疑之中愈发冷漠，对这种校园暴力的事情都假装不知，只拼尽全力去学习，想要考到更好的学校以离这些事情远一点。
但白越真的能做到对这些黑暗视而不见吗？恐怕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大学填报志愿的时候选择了法学，可能也是发自内心地想做点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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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特地去看过一篇研究校园霸凌问题的文章，里面引用了中国论文网上一篇名为《校园暴力旁观者的研究调查》的论文。论文里提到，在旁观者反应的比例之中，在旁边看的所占的比例高达19.8% ，而上去制止施暴者的只有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