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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满身尘灰 ...

  •   正午白亮的阳光切割开浓云,穿过玻璃窗的阻碍斜斜照进来,在客厅仿大理石纹的瓷砖上铺开一片刺目。

      蒋荼面对着窗户站立着,削痩的躯体遮住了强光,将身影投射在地面上。

      那影子锋利而修长,似一柄无鞘的长剑,斩棘披荆。

      “而另一名凶手应该是女性,做事也较为细心,家庭条件优渥。性格上,她的记仇和嫉妒心都挺强,性格上兴许有‘两面派’的特点。”

      任颢追问道:“她是……模仿詹旋写信给我们的那个人吗?”

      “这点基本上可以确定。”蒋荼微微点头,“产生具有此特征的性格,应该是随对她较宠溺宽容的爷爷奶奶或保姆生活的时间较长,而偶尔和她见面的父母对她要求一般严苛些。”

      “那么,现在能够确认杀死詹旋的和杀死吴涟的凶手相同了?”任颢有些难以置信,“可是在五年以前,她正在教的那一届学生中,哪怕是年纪最大的那个也只有15岁吧?这么小就可能杀人?”

      十五岁的孩子,分明连心智也没来得及发育成熟。

      “这只不过是目前的猜测而已。”蒋荼说话的声音放得极轻,内容却是沉重的,“不过任队长要知道,有些孩子比起大人,犯案的手段甚至可能更为残忍。”

      任颢不禁打了个寒战:“所以,有可能是学生相杀?”

      学校,这是学生除了家里待得最久的地方,通常被老师称为“另一个家”。而同学,便是这家庭中的姊妹兄弟。

      手足相残,何其可怖!

      他骤然想起海底的戟齿砂鲛――那是一种虽对人类基本无危险,却在未出世前就已学会同胞相杀的生物。

      它们还处于胚胎时便会长出利齿,相互厮杀、甚至吞食对方。

      与本案中残忍打死同学的凶手,多么相似。

      王勇开口打碎了沉默:“尽管凶手收拾过现场,但屋里还留有一些翻动的痕迹。看来詹旋或多或少一定知道了些什么,甚至保存有证据,才会使凶手迫不得已把她灭口。”说到此处,他的两道浓眉略微下压,“不过,我们已经搜遍了这个屋子,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荀钰,查查詹旋还有几套房产?”任颢转头问道。

      “好嘞!”荀钰打开笔记本电脑,十指快速敲打着键盘输入字符。

      搜索的内容,很快就出了结果,他对着页面上的内容念到:“登记在她名下的有两套,一套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套,另一套则在她的乡下老家。但是她还有一套新购置的房产,目前登记在她女儿的名下。”

      “等下就去申请对这几套房的搜查令。”心念一转,任颢顿时有了安排:“明天我会带几个人去她的老家看看。王勇,你也带其他几个人去她女儿名下的那套房里,找一找有没有证据。”

      .

      一路不知磕磕绊绊地驶过了多少自修的水泥路,等到汽车终于在村头停下时,天色已然大暗。

      詹旋老家所在的这个村子,几乎算得上是个“空心村”了。平日里村内基本上见不着一两个有劳动力的男女,更别提现在还入了夜。

      就算人站在村口朝里面极力远望,也只能看到于一片黑暗中浮动的几点黯淡灯火。

      凄清又沉寂。

      “这年头,村里还有谁不外出打工啊。最不济,也比一辈子种地挣得多。”终于等到他们,辖区派出所的石民警赶紧把烟头丢在地上碾灭了,迎上前去。

      “辛苦了,在这大冷天里站这么久不容易吧?”任颢跳下车:“怎么称呼?”

      那民警的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多岁,看着是个挺青涩的小伙子:“石敢。”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皮,“您叫我‘小石’就好。”

      村里已有大半年没来过人了,几只流浪的野狗一见了陌生人,就拖着满身瘦骨围上来想讨食吃。

      唐铭欢看它们可怜,正要找点肉干喂喂它,却见石敢回身,将那些想上来讨食的野狗厉声呵退了。

      “你们别太见怪,村里人都不太待见野狗。可能是因为以前的饥荒年间,它们总人抢饭吃。”石敢急忙为自己辩解道,“这人一吃不饱啊,心肠就硬,哪里还能管的了这些个畜牲的死活。”

      一旁的蒋荼忍不住皱了皱眉。

      乡下的温度比城里更低,石敢把手揣在棉袄的兜里,抬头望了一眼天上:“天这么晚了,咱们要等明天再去詹旋家吗?”

      任颢拒绝道:“不了,尽量现在就去吧,我不喜欢把事情拖到明天。”

      “也行。”石敢应得爽快,“不过村中不如你们城里发达,到现在都还没安上路灯。你们走的时候,千万记得小心着点。”

      .

      越往村里头去,道路越发寒碜。

      后面那些路根本连水泥都没有铺,只是经由人们多年踩出来的一条光秃秃的土路,间或还露出来几块坚硬锋利的小石子。

      终于,他们乘坐的那辆路虎在一扇斑驳的铁门前刹了车。轮胎的后面,霎时飞扬起灰黄的尘土。

      “到了,就是这儿!”负责指路的石敢道,“只是这大铁门有点儿难办。”

      他费了些时间,才找到附近的锁匠来开了铁门。

      门里,是一个小院子和一栋两层楼的简陋石头房子。房门两边贴着的春联早在风吹日晒下褪色了,仅剩下鬼影似的满纸苍白。

      院子里唯一还有点生机绿意的,是院子里栽种的一棵老龙眼树。

      那树歪着脖子,仿佛一个得了帕金森病症的迟暮病人,在寒风的威逼下颤抖不止。

      这里想来是许久没有人打理过了,任颢猛地一推门,被充斥空气中的粉尘呛得不住咳嗽。

      “她大概多久回来一次?”他不禁问道。

      “你说詹旋啊,她回来得还挺频繁的。每个月至少都要回这里好几次。”石敢便说边领着他们进了屋里。

      房屋里的摆设大多属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格,其上已落了一层灰,仿佛被蒙在某种昏暗而陈旧的色调内。

      唐铭欢刚一抬头,就和蛛网打了个显然不太愉快的照面,吓得整张脸刹那间失去了血色:“妈呀,这儿怎么还有蜘蛛啊!”

      “不就是只蜘蛛吗?有什么可稀奇的?我猜你们待会儿啊,连老鼠都能碰到。”石敢不由得哈哈一笑,“詹旋不仅不打扫这院子和屋里,最近几年,甚至连女儿都没带回来住过一次呢。”

      “最近几年?”蒋荼脚步一顿,“介意说得稍微具体一些吗?”

      石敢艰难地翻找着记忆:“让我想想。呃……可能有五年了吧。”

      与吴涟被杀害的时间大致相符。

      任颢往蒋荼身边凑近了些:“你说,詹旋会不会把证据藏在了这屋里?”

      “她藏证据的位置或许在这个村的范围内,但那地点,一定不会是这栋房屋里。”蒋荼眉梢挑起一丝锋利,“这屋子对于詹旋而言,比起藏有证据的压力源,更像是某种支撑她的慰藉。”

      任颢:“为什么?”

      “任队长想必也发现了,位于客厅的沙发,是屋内尘灰最少的地方。她定是经常在这里坐着。”蒋荼俯下身子,将视线调整到与沙发上坐着的人相同――

      然后,满墙的照片缓缓移进她的视野。

      这些都是属于詹旋和她母亲的生活照,不少已经褪色了,但乍一眼看过去,仍旧是极温馨的。

      如今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这石头房里的摆设,却竟然与照片之中的相差无几。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间屋子反映了詹旋内心的矛盾。”蒋荼环顾四周,瞳眸中的锋芒逐渐变得柔软,“之所以将摆设维持在母亲生前的状态,是为了存留那种仿佛母亲还在世的温暖:而蒙尘了却不清理,却是在提醒自己残酷的现实。”

      她挣扎在虚幻的美好与惨然的实际之间,不得解脱。

      像是为了印证蒋荼所说的话,唐铭欢和石敢恰巧结束了好一番的搜寻。

      “队长,这屋里面我们全都翻遍了,可是怎么一件和案子有关的东西都没有呀?”唐铭欢垂头丧气地道,“毕竟这么重要的物件啊,真不知道她还会藏到哪里去?”

      “小糖块,没关系的,别担心。”任颢苦笑着伸出手,揉了把他翘起的那撮头发,“既然我们找不到,凶手要找到证据肯定也没有那么容易,对吧?”

      说到此处,他回头望了蒋荼一眼。

      蒋荼略微一怔,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证据目前应该还在村里,丢不了。”

      “只是,这东西究竟会在哪里呢?”石敢没忍住地叹了口气出来,刚想说些什么再鼓舞起自己的斗志,却先一步听到了来自胃部的抗议。

      肚子里发出的那一声“咕”,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

      任颢在他肩膀上一拍:“哟,怎么饿了?”

      “我本来嘛,也没那么容易饿的。”石敢怪不好意思地低下脸去,露出无奈的神情,“就是今天下午不是要到村头接你们吗?一心赶着出来,晚饭就吃得少了些。”

      “那刚好,时间也不早了,干脆就找个地方去吃夜宵吧。”任颢笑道,“一边吃夜宵,一边还能聊聊案情。”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雾润嘉木”灌溉了6瓶营养液
    祝大家元旦快乐!我把发文时间设置到了零点,这样就可以和你们一起跨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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