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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被侵蚀的光 ...

  •   “救命……”

      谁?是谁在求救?

      “快救救我……”

      伊依猛地抬眸,触目的是满地粘稠的殷红。无尽的黑暗中,这赤红从不断朝她的方向涌来,张牙舞爪地择人而噬――

      仿佛血海的涨潮,随时能将人卷进海底。

      她本能地想要后退,但旋即发现无论自己怎样拼尽全力,却始终无法挪动分毫。

      她的身后,已被无数个绒毛质感的物体截断了去路。

      伊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腥臭的血液幻作长蛇,紧紧勒住自己的脖颈,逼得她的心脏几乎在窒息中停跳。

      恰在此时,她看到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布满狰狞血丝的绝望的眼睛。

      血泊里竟躺着一个人!

      “救我…救我啊…”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少女,从瞳仁里渗出怨念的黑气,“为什么?为什么不敢过来?你明明可以救我的……”

      她嘶吼着,不甘而愤怒。

      那哀求的啜泣陡然拔高、扭曲,刹那变作生生锥刺人耳膜的凄厉尖啸,直震得那地面寸寸皲裂。

      破碎塌陷的地表之下,炙热滚烫的烈焰正翻腾燃烧。

      “既然你不肯救我,那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

      伊依骤然从梦魇中惊醒时,宿舍还被灰蒙蒙的雾气包裹着。她在床上枯坐了许久,才隐约窥见窗帘底下透进一丝浅淡而熹微的光亮。

      不知为何,最近她的噩梦来得越发频繁了,简直可与五年前相匹敌。

      抬手撇开脸上碎发,伊依把脸茫然地埋进棉被里,觉得脑海里有什么被尘封的东西正在缓缓苏醒。

      她不确定那究竟是何物,只明显感到了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战栗。

      伊依在昏暗中艰难地摸到了手机。开机的瞬间,屏幕上一条未查看的信息迫不及待地弹出。

      来自一串陌生的号码。

      “很抱歉打扰你。我是蒋荼,苹州市局的特聘顾问。”那人自我介绍道,“我们曾在烧烤店里见过的,不知你可还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蒋顾问把喝醉的任队长丢进车后座里送回去的威武霸气,伊依至今仍记忆犹新。

      “我们现在怀疑一起正着手侦破的案件与苹州市第六中学有关。尸检报告显示,死者身亡于五年前,彼时还未转学的你就读的正是该学校。”她解释道,“所以,希望你能够尽可能地提供给我们一些信息。”

      五年前?

      伊依那段空缺的记忆也在五年前。

      “虽然当年的事情我忘了许多,但我记得学校里有个叫白越的学长记性很好,这些仅仅五年前事,他应该还没忘掉。”她指尖轻点着回复,“他最近因为家里有事而请假回苹州了,应该不会介意帮忙的。”

      .

      凡是苹州的常驻居民多少都该对白越这个传奇般的人物有几分印象。

      他不仅是当年省内本市中考兼高考状元,还是那种典型的白月光式学长,长着一张直接画进校园言情小说里就能当深情男主角的脸。

      因此,他前脚刚迈进警局,后脚警局大门就被堵得水泄不通――一半是希望向他讨教学习秘诀的家长们,另一半则是冲着那神仙颜值来的迷妹。

      伸手拍掉唐铭欢拿来代替香火拜考神的三支笔,任颢的嘴角扬起笑意:“白状元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光临,真是让警局蓬荜生辉。”

      轻轻托了托黑框眼镜,白越腼腆一笑:“哪里,是任队长过誉了。”

      “既然时间宝贵,那么就不必再多说那些客套话了,我们今天找你来,其实是想问问五年前关于苹州市第六中学的事。”任颢道,“差不多在五年前,你有没有发现学校里面有什么比较不寻常的事情?”

      “不寻常的事情?”白越凝眉思索了一会儿,“学生失踪算吗?”

      任颢:“方便具体说说吗?”

      “那次失踪的是个叫吴涟的女生,比我小一年段,应该只,有14岁。”白越轻声说道,“不过因为当时快中考了,学校可能不想影响到我们的心情,将这类事情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事发第二天,那班的班主任就让人把她的桌椅都搬走,也不许学生再提起她,就好像这个人根本不曾存在过。”

      眉毛上抬,任颢对这个班主任的举动显然不太理解:“这就有些奇怪了,为什么把桌椅搬走?要是她失踪后又给找回来了,不是还要重新再搬回来一次吗?”

      但对于此事,白越却也无法作出解答。

      “这个我就比较不清楚了。”他平静地回复,“可能其中也会有他自己的考虑吧。”

      紧接着,任颢又追问:“校方跟吴涟的家人们也应该有试着找过她吧?有什么结果吗?”

      “找是肯定有找过的。”白越眼底的光芒黯淡了些许:“但据说一无所获。就连原因,也只估计是她在自己回家的路上走丢了。”

      “可吴涟失踪时不是已经14岁了吗?”任颢忍不住反问,“而且那条上下学的必经之路每天都该经过,她这么大的一个孩子难道还会走丢不成?”

      “因为之前医院诊断出,吴涟的这里有点问题。”白越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部,略微压低了声音,“轻度智力残疾。”

      沉默了半晌,任颢把那张死者的面部复原图往前轻轻一递:“你看看,是她吗?”

      “这……”白越小心翼翼地接过复原图,仔细看过了一遍,“的确是她的模样。你们是找到她了吗?”

      “找到了。但准确地来说,找到的是她的尸骨。”任颢低低叹了口气,“五年前,吴涟不是失踪了,而是死了。”

      白越的心脏不由得停跳了一拍。

      “死了?”他被牵动着回想起那个有些傻气但善良的女孩,不禁悲从中来:“但我记得她的性格还算比较阳光的,不应该会自杀啊。”

      “是他杀。”任颢正色道,“根据法医的尸检结果可以推断出,她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心尖猛然一颤,白越缓缓地阖上眸子:“残忍……”

      “但你能帮我们找到五年前杀死吴涟的凶手。”任颢直视着他,“你还记得她当时得罪过哪些人吗?”

      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似的,白越一语不发地取过旁边的纸笔,一连写了好几个名字。

      “她惹的人这么多?除了同学,还有老师?”任颢眼皮一跳。

      “学校里课任老师的压力很大,她总是拉低全班平均分的那个,老师自然不喜欢她。至于同学,我也并不清楚为何会有人平白无故与她结怨。”白越的语气里,掺杂着对自己母校难以遮掩的嫌恶,“而且苹州市第六中学仅仅是有个‘最好中学’的好听头衔罢了,内里升学压力大,学生之间也常结成小团体,遇到看不顺眼的人就群起而攻之。”

      任颢观察到,白越在说这段话时,俊秀的脸上笼罩着一层近乎冷酷的淡漠,如同在谈论一件与自己相距甚远的事情。

      于他而言,那些受欺凌与白眼的同学所承受的苦难,只不过是掠过耳畔的一缕风罢了――

      与他,毫无关系。

      .

      直到目送白越离开后,任颢依旧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说句实在话,我很好奇怎么会有人能够冷漠成那个样子。”任颢举目望着被逐渐笼进暮色的天际,缓缓道,“这样恶劣的行为都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他居然还能够对此对视而不见。”

      白越的脚刚踏出警局,便又引起了一阵小小的嘈杂。那喧闹牟足了劲往人耳朵里钻,直搅得任队长脑子里怪不舒坦。

      “幽暗的深海里,怎可能奢望有皎白的月光存在?更何况,人类容易受到心理学上‘责任分散效应’的影响,成为见死不救的旁观者。”蒋荼修长的眼尾稍稍一扬,显出几分慵懒的戏谑来,“再明亮的光,也有可能会被侵蚀。”

      感到了从夜色中渗出的一丝寒意,她以两指拈起红茶包并将其丢进盛满热水的马克杯里,勉强算是泡了杯热茶。

      但任颢注意到,蒋荼拿出的红茶包是两个:一个正浸泡在她杯中的热水里逸散着茶香,而另一个则被安放进了旁边的纸杯之中――

      任颢向来随性惯了,喝水都是拿一次性纸杯凑合的,根本没有自己固定的杯子。

      是给自己的吗?

      他张口正想问个究竟,却由于深谙蒋荼做好事连承认都不愿意承认的性情,又把才组织好的问句给生生咽了回去。

      原地踌躇了一会儿,任队长终于拿出了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多年练出的胆子,闭着眼把手往前一伸,试探性地去够那个纸杯。

      指尖刚触及杯壁,他忽觉有人悄悄靠近了自己耳边。

      “其实,也并不是所有的光都会被污染……”蒋荼的嗓音里染着勾人沉沦的缱绻,宛若一盏醉人的葡萄美酒。

      任颢骤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蒋荼嫣红的唇瓣正翕动着,几乎是下意识地读懂了她的唇语:

      比如你。

      饶是任颢自诩脸皮厚比城墙,耳根泛起的红也在这情话的攻势下迅速扩散到了面庞。

      心跳久违地躁动起来,他喉结一动,急于确认这句话是真是假。

      然而还未待任颢伸手挽留,蒋荼已将足尖一旋,携着眉梢残存的几分笑意飘然而去。

      仿佛一个美梦的化身。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发现傍晚六点发过审比较快,可能以后都会改到傍晚六点发了。
    如果有再修改时间的话,会在作话里通知‵(*∩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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