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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以爱为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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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住得起这种高档住宅区的男性精英,怎么可能会用这种便宜又老旧的女款手机。
除非这个手机,根本不是萧远狄的。
秘密已被揭开一角,伊依索性把心一横,十指飞快地重新组装起眼前的老人机,浏览其中密密麻麻的通话记录。
与手机的主人联系得最密切的,正是邀请她进来的人――萧远狄。
这对于不知晓案件详情的伊依来说,本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然而,当她指腹触及到机身上一块凝固的深褐血迹时,某种瘆人的寒凉霎时拂过后颈。
莫非自己踏进的,是杀人犯的家?
而那扇通往外界生机的大门,已经被萧远狄给牢牢锁上了。
情况危急,伊依不假思索地拨通了董叶的号码:“董叶,我在承翰小区7号楼2811室内,发现了一个带血迹的手机。”
正奉命赶往承翰小区的董叶忍不住加快了车速:“屋主是不是叫萧远狄?那手机是不是个珊瑚红的女款老人机?”
伊依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赶快离开那里!快!”董叶失了平素的冷静,不顾一切地嘶吼道。
于此同时,从书房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浓重的阴影缓缓笼罩上她的心。
“来不及了。”伊依轻声道,挂断电话并删除了这条记录。
她以最快速度拆开老人机,将其放归原位,继而回身,果不其然地对上萧远狄阴沉的脸――那原先温和的面容冰冷好似结了严霜。
真奇怪,越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她反而越发平静。
捏住自己颤抖的手指,伊依假装没窥见他藏于身后的利刃:“萧先生,请问你家里有插头吗?我想给我的笔记本电脑充一下电,可是一直没能找到呢。”
少女启唇绽出的笑靥,娇艳甜蜜好似夏日之末的杜鹃,在所剩不多的光阴中尽情舒展嫩瓣。
但那盛放时的纯美,距离凋零仅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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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依!伊依你别挂断电话……”
如焚的焦急中,董叶的指尖深深掐进皮革的方向盘套,然而回应他的,最终只剩下一串沉闷的音节。
每个单调的音节仿佛都化作剑铓,将他的心脏切割得血肉模糊。
他脚下猛地一踩油门,不知多少次提速后的雪佛兰在疾冲中转瞬变为一道残影,撕开碍眼的雨幕,将整个世界远远抛在后面。
“董叶你怎么……”后座的唐铭欢还没来得及问出的话,被这一突然的加速狠狠摔回了喉咙,“我们不等等队长他们吗?”
孙婧嘴里叼着根烟闷闷地道,声音如同经撒哈拉的黄沙磨过般喑哑:“小糖块,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辛辣的烟草和焦油味针尖般刺着唇舌,她几乎本能地知道了董叶正忍耐着一种怎样的煎熬。
压抑这种煎熬的当时,原本嫌弃烟味的孙婧抽了人生中第一支烟――为的是怀念那再无法回归的恋人。
希望董叶的运气能够比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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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电脑需要充电了,是吧?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它的电量还挺充足的?”
萧远狄一反原本的温和,眉间透着逼人的狠戾。而他指缝间捏着的那把剔骨尖刀,正肆意折射出凛然寒光。
伊依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绝望的冷意,霎时从眼底渗进五脏六腑。
似是身坠冰窟,刺骨的恐惧将血液冻结。
萧远狄步步紧逼:“我不喜欢别人乱动我东西。”
冷汗,浸透少女额前的碎发。
但伊依自知已不能再退了,因为身后便是房间的死角。再度后退,无异于断绝了自己生路。
恰在此刻,只听得外面一声轰隆巨响,紧锁的大门骤然敞开。
董叶他们终于赶到。
萧远狄见势不妙,挥起薄刃就要割开少女细嫩的脖颈。
但董叶比他更快,悄无声息的逼近犹如猎豹般迅捷。千钧一发之际,他飞起一脚猛踹上萧远狄拿刀的右手。
那是极具爆发力的一击,萧远狄刹那间仿佛听见了自己骨骼碎裂的轻响。
他吃痛地一缩手,刀刃“哐当”落地。
“别动!给老娘老实点!”
萧远狄还待要挣扎,双手却已被随后跟来的孙婧强硬地扭到背后压制住,“咔嚓”戴上了手铐。
唐铭欢把刀子踩在马丁靴底,使劲地往远处一踢:“不出问题的话,队长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到啦。”他边说边扭头朝旁边看去,“诶?这是什么?”
屋内的阴影里,藏着个冰柜。巨大的容量,恰好可以轻易装进一个身形小巧的女子。
还没等唐铭欢细想,任颢他们便已先走了进来。
任颢回头瞥了眼那大开的防盗门,疑惑道:“你们这个速度也太快了,该不会是飙车过来的吧?”
可能任队长上辈子是职业级猜谜选手,一猜一个准儿。
唐铭欢只能抓着头发咧嘴苦笑:“嘻嘻,情况特殊嘛……”像是害怕继续这个话题有损自己的光辉形象,他连忙指着自己的新发现嚷嚷,“你们看!他家居然藏着这么大一个冰柜呢!”
“冰柜?”任颢心头一颤:“能把整个人给装进去的那种吗?”
唐铭欢惊呼:“队长你真是神了!什么东西都猜得中诶!”
瞳中眸光一沉,任颢与蒋荼迅速对视了一眼,戴上塑胶手套推开了冰柜的盖子。
然而那冰柜显然已经过几番细致的清洗,找寻不见丝毫血迹甚至脏污。
正当他准备放弃时,忽见蒋荼眼波稍凝,竟用镊子从冰柜中夹出一根发丝来。
那发丝细且长,显然不属于任何一名男性。
会是祝芹欢的吗?
小心地将其放入封装袋中,任颢喊了声“收队”,刚要举步往外走,却见眼前一道白影飘过――
一张边缘泛黄的纸条,从蒋荼的口袋中掉出,偏巧落在他脚边。其上列举的城市之中,竟有一个是苹州。
这就是她来苹州的原因?
任颢还未缓过神来,蒋荼已俯身拾起这纸片。由于距离较近,她那熟褐色的长鬈发难以避免地掠过他脸颊,于微痒之中带起心脏的悸动。
“我之所以回国,是为了寻找一个故人。”
恍惚之间,任颢听见她这般道。那嗓音轻之又轻,像是唯恐惊扰到某个陈旧的梦境。
那故人,有可能是自己吗?
任颢猛然抬头,恰巧撞进蒋荼斜斜睨来的眼波。
那眼波妩媚迷离,像是要勾进人心里去――她一双斟满繁华灯火的瞳眸里,正温柔地映出他的身影。
任颢不觉间竟有些怔了:
或许,蒋荼的心中也是有自己的。
他们在这偌大的世界上互相找寻了整整七载,最终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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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夜雨停歇时,天光已经大亮。
隔着单向透视玻璃,蒋荼冷冷地望着忙于狡辩的萧远狄。目光中的锋芒倘若能直刺进审讯室内,他身上只怕早已添了百十来个透亮的窟窿。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了满耳萧远狄牵强的解释,任颢忍不住吐槽,“除了拿刀是因为正好在削水果,他居然还说杨虹帆的手机是在路上捡的。”
“啧,他在撒谎。”蒋荼不悦地挑起狭长眼尾,“方才回答这些问题时,他眨眼的速度明显加快,而眼球则向右上方转动。这是人在说谎时常见的微表情。还有……”
“还有,根据技侦那边加班加点赶出来的化验结果,从萧远狄家冰柜里发现的那根长发的确是属于祝芹欢的。而且花海旁监控拍到的一辆冷冻货车也是他朋友的。”任颢顿了顿,“你想说的是这些,我猜对了吗?”
蒋荼:“猜得不错。”
“但他在杨虹帆遇害的时间段,却又是的的确确有不在场证明的,你忘了吗?”任颢叹了口气:“他那开货车的朋友,甚至自愿接受并通过了测谎。”
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就这样轻易地击碎了所有疑点。那些费尽心力收集的证据,转瞬之间已失去了用武之地。
蒋荼沉默了,迷惘如蛛丝将她层层包裹。
许是不愿看她在这无力感中深陷,任颢没话找话道:“你说,萧远狄对杨虹帆的控制欲和爱有什么关系吗?”
“过分的控制欲是爱情的毒药。”蒋荼低垂鸦睫,尽可能详细地解释,“引用一句心理学家荣格的话:‘情感和权力是天平的两端。’爱情有时候会让人的控制欲增强。但这种控制欲,很容易摧毁原本的爱意与信任。”
这世上不存在能被真正控制住的人。即使是一朵遭人囚困于铁窗内的花,也懂得向阳而生。
蒋荼骤然忆起杨虹帆戴着的条红珊瑚项链。
那纤细的项链,或许是萧远狄拴在她脖颈上最奢丽的枷锁――以珊瑚石一般明艳热烈的爱为名,华美而沉重得令人窒息。
“控制欲越强,失控的可能性就越大啊。”任颢适时地发出一声感慨,“唉,杨虹帆这样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摊上这个人呢?又控制欲强,又有暴力倾向,就连谎话都编不齐全……”
任颢对萧远狄的好一顿数落还没结束,就被法医丁纪梵猝然的推门给卡在了嗓子眼里:“再次尸检的结果出来了,祝芹欢的真实死亡时间是10月19日,比杨虹帆还早些。杨虹帆,才是第三个死者。”
熬夜过度的丁法医大脑可能有些迟钝,一阵噼里啪啦把尸检报告里的结果说了个大慨后,才艰难地反应过来。
瞧他撞见了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丁纪梵这下可不干了,把修长的柳叶眉一扬,靠在门上笑道:“任支队长真是好闲情啊,居然连二人世界都过上了?明明上次还在跟我说忘不了小初恋……”
任颢哪里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登时如被踩了尾巴尖儿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暗示他赶紧停下的疯狂眨眼,活像眼皮得了帕金森。
蒋荼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小初恋?你还有小初恋?”
哎呦,大事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大家差不多能够猜到凶手是谁了吧。接下来的几章就来揭秘一下,他的不在场证明到底是怎么伪造的?
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过程,但也是我在本卷里最喜欢的部分之一hhh。
孙婧怀念已故恋人时形容嗓音好像被“撒哈拉的黄沙磨过了”那句,是想起了三毛的名言:“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
小姐姐的情史也很坎坷呀。如果之后和案情有联系的话,会详细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