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约》廿四味

24、尾声

　　桂花盛开的八月，苏州城的萧氏医馆张灯结彩，医馆的主人正整装待发，准备到城里首富莫家迎亲。
　　“爷，你不用紧张，今天的你脸色红润、红光满脸、风度翩翩、气宇轩昂，是最吸引人的新郎官！”骏马旁，紧张得额上直冒汗的小厮不知道是在赞赏自己的主子还是在鼓励自己。
　　“谢了，你也不用那么紧张，等到你小登科那天再来紧张也不迟。”马上的翩翩君子笑着回应自己的随从，这几天，真的辛苦他了。
　　小厮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主子笑了，但是那如春日般明朗的笑容不知迷倒多少少女的芳心，真不明白为什么主儿偏偏要娶那无法无天的莫五小姐。小厮想起那常来打扰他们爷的莫小姐，只要看到她的背影就足够让你头皮发麻了，可是爷却总是对她呵护备致。小厮摇头，往后的日子，可艰难了。
　　“吉时到了，新郎官请出发！”喜娘一边扇着大葵扇一边扯高嗓门叫开来。
　　“出发！”马上的新郎官策马在前，领着浩浩荡荡的迎亲对伍走向莫家。
　　莫家五小姐的闺房内，一对明艳的姐妹坐在铜镜前梳妆。
　　“姐，这样妥吗？”
　　“绮妮，你吃错什么了吗？今天来问我这个？你也知道的，我们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就像你和柳言一样。哪里不妥了？”莫绮媚没好气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可脸皮却不敢动分毫，怕坏了那花了几个时辰才画好的精致妆容。
　　“可是……”那是二哥，尽管他与爹爹脱离了父子关系，但他终究是姓莫的，不是莫绮妮不开明，而是兄妹又怎能结成夫妇呢？而且，更奇的是，爹爹也没有反对！
　　“没有可是，我就是要嫁莫振萧，非君不嫁！我十岁的时候就决定了！”
　　“可是……”哎呀，那时候，二哥还是二哥！
　　“绮妮，你从来都那么聪明，为什么偏偏喜欢在这点上钻牛角尖呢？你有没有想过，萧他其实不是爹爹的亲生儿子？”莫绮媚优雅地一笑，此刻，她又可以把妹妹比下去了！
　　姐姐要跟二哥成亲，而爹爹却没有反对，当中一定有一些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可是一连问了好几天，当时人都守口如瓶。无奈，莫绮妮只得装笨争取在最后关头从姐姐口中套话。
　　看，终于让她套出来了！
　　“二娘是爹爹一位八拜之交的娘子，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爹爹的这位友人即使将要撒手人间还得隐姓埋名，连同自己的妻儿也一样。为了遵照友人遗言并名正言顺地好好照顾友人的遗孀和遗腹子，爹爹便认二娘为妻，二娘肚里面的儿子便成了爹爹的二儿子。”
　　“这样你明白了吧，其实莫振萧与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只是冠了我们的姓罢了。我还知道，他的爹其实姓萧，要不，他为什么好好的偏偏要开个‘萧氏医馆’！”
　　莫绮妮静静地听着莫绮媚的说话，原来自己对二哥的了解那么少，亏二哥一直对她关爱有嘉，而自己却连他的不一样也从来没有发觉。反观绮媚却早早就知道了。想来，他们这段姻缘，绮媚一定下了不少功夫。
　　“姐姐，那你现在总算守得云开了！”
　　“哼，我受苦时你没看到罢了。”
　　“不是说为爱吃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吗！”莫绮妮揶揄她。三年前退婚，然后跟着二哥到了洛阳，然后在郑州停留了几个月，之后几乎再也没有停下来。他们四出寻药，悬壶济世。大概，若不是姐姐快要过双十年华了，他们也不会在爹爹的催促下回到苏州成亲。
　　“那时候我不是这样说的。”莫绮媚反驳。
　　“不过你心里一定是这样想吧！”莫绮妮估计一下时辰迎亲的队伍快要到了吧：“姐，成亲以后就不可以再那么任性妄为的了，应该要有当家主母的样子。来，这是小妹送你的新婚礼物，望你笑纳。”
　　莫绮媚接过莫绮妮递过来的小包，打开来一看是用上好的丝绸加上小妹精湛的绣工绣出来的香囊。可是里面装的却不是花瓣，是褪了皮的莲子。
　　莫绮媚松了一气，这妹妹待她还是不错，要是带皮的莲子，那她那精美的妆容很快会消失了。可是，可是，明明褪了皮的莲子，自己怎么还是觉得想要流泪呢？
　　“绮妮！”
　　“姐姐，妹妹我可没忘记你不能碰莲子皮的，所以我都把皮给褪了，只是难免有些皮屑留在那里。姐姐你就将就将就吧。我已经叫二哥带解药来的了。你一看到他就可以问他要解药了！”两年前，绮媚“送”她一壶龙井茶，结果，在人前好好地失礼了一场，然后就是不明所以地成了柳家媳妇，现在她也只是“礼尚往来”罢了。
　　“你还记得那一壶龙井的事？”莫绮媚的眼泪已经开始流出来了。
　　“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我又怎么会不记得呢？当然，我也很希望今天的婚礼能让姐姐你毕生难忘。你看，喜娘来了。”莫绮妮用手绢替姐姐擦着眼泪。然后把喜帕盖上。“不过再怎么说，姐姐，我真的很谢谢你的！”
　　“莫小姐，你都准备好了吗？哦，柳夫人，你也在啊。”喜娘进房来，看了看衣着妥当的新娘子：“好了好了，吉时到了，新娘子也准备好了。莫小姐，请随我来。”
　　喜娘两三下子便把莫绮媚背在背上。看见她正要丢掉的着装着莲子的香囊，高兴得马上抢在手中，并将它系在莫绮媚腰间。她还在为男家没有准备莲子而发愁呢！
　　“姐姐，恭喜你觅得如意郎君！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妆化掉也没关系了，反正有喜帕盖着，没人看到的。”恭贺之余，莫绮妮不忘取笑自家的姐姐。
　　“好妹妹，我记着你！”
　　“谢谢！”
　　把姐姐送出了内院，望回院内，莫绮妮笑着寻觅那熟悉的身影。
　　“和你姐姐聊得很愉快吧！”从亭院里走出来的柳言抱着自己依旧娇小但却日渐丰满的妻子，开口了。
　　“干什么说得酸溜溜的？过去的事，你就不要再怪姐姐了。我现在不就是好好的吗？”
　　“是的，我不会再怪她的，你都已经帮我报仇了。”
　　“你看到了？”莫绮妮有点惊讶，他不是才走过来吗？
　　“你说呢？”看着喜娘身上的新娘子频频拭泪，又想起她之前提过她姐姐最怕莲子皮，而她却偏偏准备粘有皮的屑的褪皮莲子，柳言不用想也知道这小妮子要作什么怪了。他暗暗庆幸绮妮的爹娘自小对绮妮管教甚严，否则，若真让她随性而为，再多几个莫绮媚也是要自叹不如的。可能，连他自己也会招架不住。
　　柳言轻敲莫绮妮的头：“别看了，我们的小宝贝等你很久了。”
　　“你不担心他不愿意回郑州吗？”看着气定神闲的柳言，莫绮妮问起了她回娘家后发现的问题。他们的那位小宝贝，跟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就连爱嬉水的性格也全部继承下来了。莫家大院那至今还让她兴致勃勃的活水池自然也吸引住他们那个才一岁的儿子。
　　“你忘记他的爹爹是柳言吗？我有办法让你跟我回郑州，也有办法让他跟着回去。”柳言亲亲娇妻光洁的额头，吸着那迷惑人心桂花馨香，拥着她走向大院。

　　柳言他们一家三口来到了七巧寺后的桂花田里。如今，这里已经归七巧寺所有，那片桂花田被接管过来后，现在长得葱葱郁郁，而且花儿都恣意地盛开，四周充满了那沁人心扉的香气。
　　“娘，你看，这是你的女婿我的夫君——柳言。我想，三年前一定是你叫他过来这里的，要不然我可不一定会遇到他，更不会成为他的妻子呢！”
　　莫绮妮转身从柳言手上抱过他们的小宝宝：“来，宝宝，跟婆婆问好！娘，这是我和柳言的小宝宝。”小宝宝咿咿呀呀地叫着，一双白白胖胖的小手不安分地动着，似乎真的要跟自己的“婆婆”问声好一般。“娘，你不要怪我那么久没有来看你，自从我匆匆地嫁了出去之后，接连发生了很多事，一直没空回来。不过现在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我有个爱我疼我宠我的丈夫也有了一个乖巧伶俐的小宝宝。而绮媚姐姐后来没有嫁在万家去，而是和二哥成亲了。嘻嘻，有趣吧！我也觉得是。爹爹现在可以说是过得越来越好了，三娘近几年一直吵着他年轻时陪她的时间太少，爸”
　　莫绮妮怀里的小宝宝似乎觉得自己的娘话太多，在莫绮妮的怀中越来越不安分，撅起嘴巴，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小孩子可不能这样胡闹的哦！”柳带点宠爱地警告着自己的儿子，然后把他再抱回自己怀里，减轻莫绮的负担。
　　“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绮妮的，也会好好爱她。你把她教养得很好，真的谢谢你。”说完柳言抱着儿子在坟前鞠了一躬。然后转向莫绮妮：“绮妮，回去吧。晚上府内还有宴会，不要太晚回去了，免得爹担心。”
　　“知道了。娘，我们回去了。我们会再来看你的。”
　　柳言左手抱着儿子，右手拥着莫绮妮，慢慢走出那桂花田。第一次踏入这片桂花田，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竟渐渐产生变化，再次走进这片桂花田，他就清楚，他的未来他的幸福，都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