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约》廿四味

22、真相之二 难

　　刺眼的阳光从缝隙中射到莫绮妮眼皮，手脚上传来阵阵的麻痹感。她想要睁开眼，但是却觉得眼皮异常的沉重；想要动一下手脚，才发现自己的被反绑了。那些麻痹与疼痛就是自手脚上传来的。

　　意识到自己被捉了，莫绮妮整个身子都凉了下来，地板上传来的阵阵寒意不断地侵袭她的身体，让她混沌的脑袋也全清醒了。

　　“虞姑娘，你待在里面也够久了，什么时候我才能进去呢？”屋外，传来了沙哑的声音。那口音让莫绮妮打了个寒颤。

　　“你急什么，反正人你们已经帮我捉来了，我只是等她醒后和她聊几句。之后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难道这一阵子你都无法等？”虞紫玉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好，都等了一个时辰，我也不在乎多等那么一下。虞奶娘，你我各要一人，老大要钱，你的脑筋还不是一般嘛！”竟然是桂花田里其中一个人！

　　“给我闭嘴！”虞紫玉喝止了门外的话语，踱步到莫绮妮前面。

　　“绮妮，你再多睡一会吧。我也不想你这如花美眷那么早送入那大色狼口中。”虞紫玉的食指在莫绮妮光滑细致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但像触电般，她又狠狠地收回手，带着怨恨的双眼瞪莫绮妮闭目的脸：“谁叫你勾引柳言呢？这是你应有的下场。”说完，她站起来转过身，脸上明显带着怒气。

　　莫绮妮等虞紫玉走开了几步，才渐渐撑开沉重的眼皮，适应着从屋缝射进来的日光。挪动一下那早已周身酸痛的身体。

　　“你醒来了？”虞紫玉听到身后的声音，马上转过身来。

　　“这是哪里？紫玉，为什么要绑着我？”莫绮妮说着，声音听起来有说不出的焦急，试图掩饰自己心中飞快闪过一堆念头。柳言知道自己出事了吗？他有可能明白自己留下来的信息吗？这里到底是哪里呢？门外，还有人等着她。刚才他们说她昏迷了一个时辰了，那么这里离白马寺一定不超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了。

　　“哈哈！这里是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说是不是？”虞紫玉很满意莫绮妮脸上的惊慌。

　　“那你绑为何绑着我？我从来没开罪于你。”这里四周都很安静，听不出是在什么地方。

　　“你真的没有开罪我吗？那你为什么嫁给柳言？”虞紫玉一提起这件事就生气。

　　“我跟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是理所当然的事。”莫绮妮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的。

　　“你不在乎他在外的风流账吗？”

　　“不在乎。” 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为了争取时间，还在乎一个答案吗？

　　“哼，算柳言有眼光，并不是娶了个光会吃饭的回来。可是，就算你不在乎柳言在外拈花惹草，但能保证他会不介意你给他戴绿帽子吗？你说呢？”虞紫玉嫣然一笑，却露出深冷的目光。

　　“你到底想要怎样？”为了赢得更多时间，莫绮妮不在乎明知故问。

　　“到这个时候，我不怕告诉你，我要你永永远远在离开柳言！”虞紫玉一字一顿地说着。

　　“对不起，我喜欢柳言，不我爱他，我不会离开他的。”莫绮妮说得斩钉截铁。

　　“你爱他？难道这个世上就只有你爱他吗？你的爱及得上我的几分？从遇见他的那一天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他。这么多年来，我对他的爱只是一天一天地加深，从来未因时间流逝而减少。”

　　莫绮妮无言。布对虞紫玉直白地表达自己对柳言的爱她只感到钦佩。试问，世上能有几人能坦荡荡地承认自己内心的感受，毫不隐藏自己的爱意。而且，她也为她的爱动容，只是，柳言有给过她什么吗？难道自己真的是破坏了柳言和紫玉而不自知，还毫无保留地把心交了出去？

　　不理会莫绮妮的反应，虞紫玉继续说着她心里的故事：“我知道自己貌美，但是我也知道言一开始并没有因我的美貌而动心。我努力去做一个他喜欢的女子，自主，善解人意，大方得体。同时，我也尽力排除柳言身边侍机而入的女子。把言救我的事大肆宣扬，同时也把他救风月女子的事情换成是他的风流韵事。试问，一个终日与女子打转的男子，能有几个良家妇女愿意下嫁呢？你说是吗？”

　　真没想到，原来那些流言蜚语真的跟虞紫玉有关！可是一个女子拿自己名节来说事那又何苦呢？“你愿意为了柳言而毁自己清白？”

　　“为什么不愿意？整个河南都知道我的名节被柳言毁了，那又有何不好？况且我住在绮言居，也不曾名正言顺过。”忽地虞紫玉狠瞪莫绮妮一眼：“要是我在乎名节了，我岂不是只能永远失去柳言？绝不！”

　　“你四处造谣，让柳言不胜其扰不说，你有想过宇文大哥吗？他对你一片痴心，难道你忍心让他一直苦守？”

　　“我早就跟宇文轩说清楚我无心于他。他要纠缠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我要倾心于谁也与他无关。”

　　“可是，宇文大哥一直为你付出那么多！”莫绮妮不明白，为什么可以如此浪费一个人的一片真心？

　　“我没有欠他任何东西，我早跟他没有瓜葛了。更何况，爱与不爱，跟付出多少，没有关系。”虞紫玉平静地地说着自己心里话，对宇文轩，她从来不觉得亏欠。

　　“既然你自己深明爱与不爱跟付出多少无关的道理，为何还一直执着呢？”反锁的门忽然被打开了，门口站着一名高大的男子。

　　莫绮妮和虞紫玉均是一愣，然后，很快就看清来人。

　　莫绮妮觉得双眼热热的，湿湿的。温暖着她早已凉透的身体。虞紫玉则一脸惊慌，但是眼里仍有掩饰不住的欣喜：“言，你来找我啦！”

　　“不，我是来救绮妮的。”柳言冷冷地说，热烈的目光却一直锁着莫绮妮。手中握着的上莫绮妮故意丢在竹林的装着白色手绢的紫色荷包。

　　“绮妮，绮妮！她到底给了什么你吃？言，要不是她的出现，我们会是让人羡慕的一对！”

　　“不可能的，紫玉，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柳言平静地说着最伤人的话。一直以来，他都不忍出口。

　　“不是的。言，你到底要怎样才回到我身边呢？即使只是像过去六年那样，我还是很愿意的。”虞紫玉一直在争取着，她不明白，一个亲手将自己救出风尘并将自己放在他身边六年的男人怎么可能对自己无情？

　　柳言一直看着手脚被绑被迫躺在地板上的小妮子，他不想要再与紫玉浪费唇舌。

　　正当他相要上前的时候，紫玉一把扯下头上的发簪，将尖锐的簪尾抵在莫绮妮喉头上。

　　“你！”柳言被虞紫玉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言，你该给紫玉一个答案的。再怎么说都是你亏欠了她六年。一个女子，能有几个六年？”莫绮妮那双泛着水雾的大眼凝视着柳言。其实，不止虞紫玉，她自己也等着这个答案。而且她知道，只要柳言在，虞紫玉是无法伤害她的。柳言看那挂满泪痕的娇颜，眼中既有坚定的信念，也有浓浓的执着。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如果今天他没有任何的表态，他将会有负于自己所爱之人。

　　“你给我闭嘴！”虞紫玉对着莫绮妮吼。

　　虚弱的莫绮妮无惧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因为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紫玉，对不起。我想，我也算是很恶劣了吧。六年来，我把你留在绮言居，却从来不曾表明自己的想法。”柳言深吸一口气。

　　“六年前，我是因为想要救宇文轩，才顺带将你赎回。而后，我将你安排在绮言居，是因为我清楚阿轩对你的用情，我希望借此机会，让阿轩与你培养感情。终有一天你会被阿轩的真情所感动的。只是，我没想到，感情的事并不是用时间长短和付出多少来衡量的。”

　　“这一个认知，直到我爱上了绮妮，我才发现。我柳言这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只会要一个人，她就是莫绮妮！”柳言慢慢地说着，不改往日的温柔。那一双充满情意的眼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自己最关爱的人。

　　虞紫玉像是被人狠狠推倒一般，又像是身体所有力气一下子被抽走一般，整个人毫无预警地跌坐在地上，手中的发簪也随即滑落。毫无意识地念着：“不是真的，不是这样的……”

　　正在此时，柳言感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他本能地想要挡，可是那股劲风却抢先他一步从他身旁窜过，一下子来到了屋内。

　　“哼，好动人的情话！柳三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对女人很有办法嘛！”陌生的粗哑的声音响起。

　　再仔细一看，一个粗壮的汉子正一手握着莫绮妮纤细的颈项。莫绮妮脸上出现难受的嫣红。

　　“你是谁？”柳言掩饰不住焦急地问。但在心中他不断地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才能解救绮妮。

　　“你问她吧！”男人瞄了一眼被他刚才跑过来的劲风扑晕的虞紫玉。“哼，无用的女人，狂我花了那么多年的心血。”

　　“你是悍虎帮的头子？你到底想要怎样？”经过柳翰几个月来的暗中查探，他们已经知道当初在凌毅谷袭击他们的人便是悍虎帮。而让柳言觉得心寒的是让悍虎帮行动的人竟是现在晕倒在地的虞紫玉。

　　悍虎帮和虞紫玉，一个想要抢占柳言日益壮大的布坊生意，一个则要一个自己爱的男人，就这样，他们便合作开来。不过很显然，凌毅谷一役之后，悍虎帮似乎并不仅仅只要那让眼红的洛言布业。

　　“没想怎样，只是想看看平日意气风发的柳三公子，哦，不柳老板陈尸荒野的样子！”说完男人仰天大笑，握着莫绮妮纤颈的手收得更紧了。

　　听到他的话，就要昏迷过去的莫绮妮颤抖了一下，从头到脚尖再一次冰凉，而且彻彻底底的，似乎再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回温。

　　“爽快！你放开她我们找个地方一决生死。我柳言随时奉陪。”

　　“呵，说到底也只是为了我手上的小妞吧。柳言，紧张就说出来，何必故作潇洒，使计骗我呢？此非君子之为矣！”男人看了一眼脸色发紫的莫绮妮：“这小妞还挺能忍受的嘛，我捏了那么久她还没断气。”说着，似乎真要把莫绮妮的脖子给捏断。

　　“停手！”柳言暴怒，却苦于无法做任何事。他不能让莫绮妮有事的。绝不！

　　“我说得很清楚，我-只-要-你-的-命！哈哈哈哈！光要你的生意有什么意思？只要你有命在世，你就绝对有能力再建一个布业王国。我们悍虎帮迟早都是会像现在这样朝不保夕甚至土崩瓦解。但是，除掉了你就不一样了，再没有人可以和我争了！”男人咬牙切齿地说着，似要把柳言生吞活剥。

　　悍虎帮虽是江湖帮派，但是终究也要吃饭糊口。于是除了平时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有时也会以各种手段收购帮派周边农民织就的布转给其他商人。近年来，他们这种做法已成为了帮内钱帛的主要来源，可是当柳言的布业做到了河南边缘的一些小村落时，他们的好日子也开始受到威胁。虽然他们总是仗势欺人。

　　“怎么样？舍不得自己的性命吧！难怪凌毅谷那时你如此重伤却还是活下来了。这样啊……”他看了一眼莫绮妮，“这小妮子的命就归我了，你那条矜贵的命还是在你手中多留一会吧。”男人冷笑。

　　“休想！我一定会救她的！”柳言暗暗抬起右手，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话来。

　　“纳命来！”看见柳言的举动，男子右手拿起刀，往一丈之外的柳言攻去。

　　“不要！”莫绮妮声撕力竭地喊着，再也顾不得那让人窒息的痛楚和身体各处的冰冻，用身体最后的力气挪动那被绑起来的已经毫无知觉的双腿，狠狠地踢向正要往前冲的男人。

　　柳言不敢有所怠慢，马上抓紧这个机会掷出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暗器。

　　“啾——啾——啾——啾”四枚暗器齐发，只见鲜血从男人的手脚要害处溅出，莫绮妮和那大刀跌落在男人的两旁，而他也直直地倒下。

　　“绮妮，绮妮！” 柳言马上抱起倒在地上脸色早已苍白如纸的莫绮妮，以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力度替她解开手脚上的束缚。

　　“咳，咳，咳，咳，言，咳咳，你没事吧？”莫绮妮艰难地睁开眼。

　　“没事，没事，你为什么那么傻？”柳言难掩心中的抽痛，他，不能失去她。

　　莫绮妮艰难地，慢慢地抬起右手，放在柳言的左胸前：“言，我们的命，早已，早已，不分彼此。我，我……”莫绮妮开始后悔，她不该怜惜那句话，她的心，早已属于柳言的了。

　　柳言握着莫绮妮伤痕累累的小手：“我知道，我知道。自那天起，有你就才有我，有我，就有你。”

　　“绮妮，绮妮！”柳言惊恐地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人儿闭上双眼，他失声地喊着……

　　或许，早在一开始，他们的生命已经纠结在一起，注定了重叠的一天。可是，他宁愿以自己的生命延续绮妮的生命来作为重叠的结果。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