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约》廿四味

16、守业之三 重逢

　　“姑娘，你还是回去吧。你在这边闹有又何用呢？”宇文轩有气无力地劝着眼前脸色惨白的姑娘。二十多天来，这位姑娘可以说是来访者之最了——宇文轩深知这姑娘是白撞的，但是她却是最的理直气壮，确实奇哉怪也；而且她也是闹得最久最凶的了，巳时就开始闹，中途还哭得昏过去了，醒来后又继续闹，真是毅力可嘉！
　　“为什么没有用？我要大家都知道是里面那个所谓的柳家三少奶抢了我的丈夫！我和柳言早已订下终身，他答应今年的中圆节过后就娶我进门。不料竟有人厚颜无耻，硬生生把我的夫婿给抢走了。”女子声情并茂，感人十分，围观的人莫不哇然。
　　无证无据，想要造谣很容易，想要辟谣也同样容易。
　　“无证无据，当事人又不在场，你自己想怎么唱这台戏都可以！想污蔑柳家新入门的少奶也要找对事情！”宇文轩刚想要开口便听得一个清脆的女声抢着说道。
　　“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对本姑娘大呼小叫？”来闹事的女子不客气。
　　“你先问问自己是谁吧！如果你真的与柳言情订终身，那他何以明知与你好事在即还要千迢路远的跑去苏州娶妻？”
　　“那是有人不知廉耻勾引我的丈夫！”
　　“丈夫？勾引？人家柳公子可是跑遍了杨州、杭州、苏州，拜访了十几个富商之家，处处都表示出自己想要娶其千金名媛的欣欣之意，最后才觅得爱妻。如果柳公子与你有情，那他这样做分明就是有负于你，又与那些千金名媛何干呢？”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今天人家已经成家你还可以过来这边吵闹，为什么当初你与柳公子两情相悦而且他还只是孤家寡人的时候你不到柳府去闹、去争取自己的幸福？——我看你所说的什么两情相悦，情订终身恐怕只是你自己编造出来的吧！”
　　“你——”闹事的女子气结。
　　“怎么样？我全说对了吧！没话可说就走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好歹你也是个姑娘家，这么闹成何体统？”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那女子瞟了一眼宇文轩：“看什么？还不领路？我可是你们莫家的亲戚呢，怠慢了我就等于怠慢了你们的三少奶奶！”没有理会周遭瞠目结舌的围观者，更没有理会那惊讶得下巴快掉到地上的宇文轩，那女子莲步轻移至绮言居内。身后的男子向宇文轩点了点头，也跟着进来了。
　　宇文轩看着从他身旁经过的姑娘和一个男子，两人都只是穿着一般百姓的麻布衫，乍一看上去并不像是什么富贵之人，但是细细地观察他们的气度，跟绮妮那个小妮子的几乎是如出一辙！想说这三人没有关系可说不过去。
　　“咳！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躲在里边任人侮辱呀！太不像话了吧！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到像你那样的人了。”虽说来者是客，但莫绮媚早就越过了宇文轩以及绮言居内少得可怜的那一个家仆，直接走进了绮言居的外厅。看到刚从内庭走出来了的莫绮妮，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哥！姐姐！”莫绮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唉！你在那边哭什么鼻子啊！还不叫人倒茶，要知道刚才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嘞！”莫绮媚柔柔地在坐在太师椅上，挑个舒适的姿势靠着，细细地打量着几个月没见的小妹。
　　莫绮妮连忙请柳厨子倒茶，听见久违的絮叨，莫绮妮心中竟有几分温暖取代了过往的无奈。
　　“绮妮——数月不见，你可好啊？”见到了数月来一直追寻的小妹，莫振萧仍难掩心中的激动。
　　“咳，莫振萧，你不用难过得像个姑娘家一样吧！依我看，妹婿对绮妮还是好的没话说的，你没发现绮妮越发标致了吗？”莫绮媚喝着柳厨子端来的茶，对那精致不足的桂花茶皱了皱眉，懒得看莫振萧一眼，酸酸地说道。
　　“哥，我很好！只是你和姐姐却消瘦了。”望着眼前依旧英气十足但却明显消瘦的莫振萧，莫绮妮不禁心中一阵酸楚——他们为什么一个家仆都没带，而且只穿粗麻衣服，他们为什么山长水远的来到了洛阳？
　　“没，只是有些累而已。”莫振萧溺爱地摸着莫绮妮的头，话语简短却教人窝心。
　　绮妮的日子该是过得不错吧！最起码现在比她在莫家行馆时气息好上不知几倍，甚至比家中的时候更好。虽然还是娇娇小小的，但再不像在家时一般瘦瘦弱弱的，白玉凝脂般的肌肤隐隐透出些粉红，更显女儿家的柔美。难道……
　　甩掉心中升起的莫名，莫振萧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绮妮，你不是应该在郑州的吗？为何到洛阳来了？”
　　莫振萧和莫绮媚可说是沿路听着柳言的流言蜚语来的，只是他们都知道道听途说之事作不得准。难不成绮妮真的被“即娶即休”？
　　但是，被休了竟出落得越来越标致？怎么可能！
　　“哥，姐，你们又为什么来到了洛阳？还……”一身狼狈。下半句莫绮妮红着脸硬生生的把它吞回去了——即使要问，也该是待哥哥和姐姐都回到房间里再问。
　　“……”莫震萧和莫绮媚舌头顿时打结。
　　“绮妮，你管我们那么多呢！反正我们在家里当小姐少爷也当腻了，上次只是去到行馆就打道回府，什么也没见识到，这次便来东都一趟。爹可都没反对呢！”莫绮媚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下，理直气壮地说到。
　　“绮妮，别罗嗦了，带我回房让我准备沐浴吧。”
　　“也是，我想太多了，只是这一路上辛苦你们了。”听到莫绮媚的答话，莫绮妮乖顺地答到。
　　“我长这么大了，也只是第一次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耶！辛苦也是值得。”
　　“姐，你等等哦！”
　　“随你便吧，谁叫这里是柳家而不是莫家。”刚想要站起来的莫绮媚旋即保持她那悠闲的姿态继续喝茶。
　　“宇文大哥，虞姑娘，这两位是我的二哥莫振萧和五姐莫绮媚。刚才失礼了。哥，姐，这位是宇文轩大哥，他很照顾我的。这位是虞姑娘。”莫绮妮平复再见亲人的那份激动，逐一向在场的介绍自己的哥哥和姐姐。
　　“在下莫振萧，刚才失礼了。”莫振萧以他一惯的风度潇洒地向宇文轩和虞紫玉盍首。
　　“莫公子言重了。是宇文轩有失远迎。”宇文轩也有礼地回应。
　　“既然大家都见过了我就先失陪了。绮妮……”莫绮媚没好气地起身离开。在她眼里这些礼节实在再虚伪不过了，大家都是平辈，在那边恭谨什么？
　　莫绮妮向大家点了点头，领着莫绮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吩咐柳厨子备热水，并请宇文轩帮忙安顿莫振萧。

　　“绮妮，你是不是比在家里快乐多了？”没有揶揄，没有颀指气使，更没有嘲讽，莫绮媚泡在热水里，好奇地问。
　　“姐，你发生了什么事吗？”莫绮妮有些受宠若惊，更觉得自从上次行馆见面后，姐姐和哥似乎变得有些怪。而且，如今，他们两人单独一起出门。
　　“诶，是我先问你的！”
　　“我想都快乐吧。不同的只是，在柳家，在柳言身边我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不带任何附加的目的。”
　　“你比过去更标致动人了。我是说真的。可是——你这样也算是在柳言身边？外面传说你刚入门就被‘贬’到这里了。一个多月了，外面还那么多女人！你跟他算是夫妻吗？这么多流言要是我早就把他给休了！”莫绮气得几乎要从水里跳出来，似乎那个众人口中的哀怨少妇就是自己一般。
　　“姐……”莫绮妮被姐姐那莫测的风云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外头可有这样的事流传？也同时也为她的话觉得羞涩——她跟柳言不算是夫妻吧——可是所有的矛头却都直指向她。
　　“但是你真的是人家口中的怨妇吗？但是即使你不是天天暴跳如雷，也不以泪洗脸，总会有那么一点点愁眉苦脸吧！难道愁眉苦脸会让你更美？”
　　“姐，你也发现问题所在！”莫绮难掩欣喜之色——终于有人了解她的疑惑了。
　　“你不要那样好不好，我是没你聪明，可我也不笨啊！干嘛！那那些流言蜚语有多少是真的？”
　　“姐你是局外人，应该看得更清楚一些，你眼里有几件是真的？”
　　“刚见到你，不确定——你是被贬吗？”
　　“柳言怒气冲冲地把我从郑州带到洛阳来的。”
　　“新婚后他变本加厉地去找女人？”
　　“我只知道他去忙他的生意了，他有没有——我不知道。”莫绮妮的脸悄悄泛红。
　　“你们呢？”
　　……有人只知道从脖子红到耳跟再红到前额。
　　“哦！告诉我那是什么感觉！”
　　……莫绮妮低着头，任由那吓人的心跳一路狂奔。
　　“别只顾着脸红，快告诉，不然我在绮言居这段时间你休想有好日子过——”莫绮媚拉长声音威胁道，她很好奇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脸也微微地红了。
　　“姐，那——”
　　“嗯”莫绮媚点头，神色认真。
　　“那是——我——” 莫绮妮，吞一吞口水，瞄一眼满脸期待的莫绮媚，“那是我还没有经历过的事。”
　　“什么？”
　　“我们还没有……”莫绮妮还是脸红红的。
　　“你耍我！”这一次，莫绮媚真的要从水里跳出来了——因为她确实是“苦主”。“你在这边吞吞吞吐吐有的没的一句话说那么久居然什么都没有说！你是不是看见我现在一身的狼狈就好欺负也来欺负我了！我可不是吃素的！”说着就用手把浴盆里的水往莫绮妮身上泼去。
　　“姐，我只是不好意思说嘛！”
　　“你不必再多说了，我想他一定是找女人了！要不为何不管越发精致的你呢！”
　　“那是我的丈夫，有问题也是由我自己来解决。”莫绮妮很认真地说，却没有放弃躲开水花。
　　“这种事当然是你自己来解决啦，可是你就是不对，干什么把话说得那么支支吾吾！”继续泼水。
　　“姐，你想知道那感觉也很容易啊，你再找一个人和你成亲不就好了吗？”
　　“你这个小妮子！我当然在争取我喜欢的人，要不干什么跟着莫振萧跑这么远？”
　　“可是有二哥在很碍事的。”对了，在莫绮妮印象中，莫绮媚从来不以兄长称呼莫振萧，如此一来，他们一同出门自是多有不便。外人看来，孤男寡女的，有损名节。
　　“没有他才出问题！”怒火中烧。
　　涝灾来了，再不走，确实无处可避了。莫绮妮急忙跑到门边，拉开一条小门缝然后钻出去把门一关紧就飞一般地往前逃，无暇消化莫绮媚最后一句说话。
　　“你给我回来！”莫绮媚在门内继续燃烧自己的怒气。
　　莫绮妮对自家姐姐的“咆哮”听而不闻，径直往西厢房跑去。姐姐虽然是经常对她颀指气使，但是其实她一直都是关心自己的。思及此，莫绮妮眼里的笑意又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