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自知》绿绮蓝樱

7、钟意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
　　周暖坐下后，从包里翻出几颗糖，剥了一颗放进嘴里：“白冷，吃糖吗？我补血糖吃的。”
　　白冷本想拒绝，犹豫二三才道：“……好。谢谢。”伸手来接。
　　周暖微微一笑，飞快地剥开一块，凑到白冷唇边：“张嘴。啊——”哄小孩子一般温柔。
　　有甜香飘进鼻腔，白冷清醒了些。抬眼便看见少年近在咫尺的脸，心跳陡然加快，双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一刹那软糖堵住了他的唇，细细咀嚼，竟是从未尝过的珍馐。
　　“哈哈哈，白冷你好听话啊。”周暖见他这幅模样心中着实爱怜，伸手轻抚了一下白冷的发梢，“好吃吗？”
　　白冷脑中一片空白，只顾得点头。
　　周暖好笑，坐了回去。撑着脑袋，歪看着白冷。目光灼灼间，白冷觉得面上有些发烧，心跳得厉害。右手心里攥着一样东西已久，骨节已有些发白。忍不住偏头去看他，少年眸色清明，酒窝浅浅，一派的温婉可人。在洁白贝齿的映衬下，微红的嘴唇很是诱惑。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白冷抿唇，有些懊恼。
　　“哎？那是什么？”右侧伸来一根纤长的食指，轻轻点上了他右手虎口，“给我看看。”
　　白冷下意识地松了松手。周暖看清，那是方才白冷为自己擦汗时用的那两张餐巾纸，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啊这个……我帮你扔掉吧。”说罢不等白冷回答，飞快地用食中二指拈起，轻轻抛向空中，纸团划出一道完美弧线。再用另一只手接住，一并拿起两张糖纸，站起身出门去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很是潇洒。白冷看得有些痴了。
　　周暖走的时候带起了风，却抚不平白冷心中的纷乱思绪。方才周暖的指尖碰到了掌心，白冷发觉，自己不但不像以前那样反感与他人接触，而且甚至还有些贪恋那人指下的温暖。自己也觉得奇怪羞赧，但仍有隐隐的期待。
　　白冷一直觉得自己慢热。有初中同学说他闷骚，曾经有外号叫作“冰山”。自己亦承认，并不是那么容易适应新环境。也许，在心灵深处，果然是有一座冰山的罢。但是，这一切在遇见周暖后都悄然改变了。周暖成为了他无数的“第一次”——他第一次主动拉别人的手腕，第一次热心地送别人去医务室，第一次唤别人“阿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露出笑容，第一次如此关心别人，第一次视线无法从别人身上移开，第一次喜欢与别人的亲密接触……而这些“别人”，竟无一不是周暖。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亦或者，是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愫？
　　“你们俩啊……说不定缘分不浅哦。”妹妹的这句话是第二次如此清晰地萦绕在耳畔。白冷有些相信宿命了。或许……周暖于他，果真是有所不同呢……

　　周暖还未回来，下课铃已经响了。白冷发觉，自己竟有些失落。他盼望着二人独处的时光，因为总有一种感觉，周暖在二人独处的时候，好像对自己……与平时不一样。。
　　林安烨进教室的时候，班上已经到了不少人了。“白冷哥，周暖怎么样了？”
　　“不妨事的。”周暖的声音从林安烨身后飘进白冷耳中，“已经好了。谢谢关心！”周暖坐回座位，冲林安烨淡然一笑。
　　林安烨也是个直爽人，笑了笑道：“不客气！同学之间应该的。注意身体啊！”略一点头便出教室接水去了。
　　“白冷，”周暖一脸神秘，“你猜我回教室路上听见什么了？”
　　白冷挑眉。
　　“听说……下周五运动会！”
　　见周暖这么兴奋，白冷有些诧异。
　　“蒋老师没有通知啊？”
　　“7班有同学说了，应该是他们班主任提前透露的。”周暖道，“据说是今天中午要召集各班班长开会呢，可能到时候通知。还真有些期待呢。”
　　“我也是。”白冷抬眼凝视少年的眸子，发现对方也看着他，眉目间有三分笑意，“高中的运动会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鬼使神差地又加上一句：“……你参加吗？”
　　周暖好似料到白冷会有此一问，微微一笑：“开幕式参加。项目嘛……就不拖大家后腿了。……你不用那样看我，初中时我也是这样，负责一些后勤什么的。没关系的。”
　　白冷有句话未来得及经过脑子便脱口而出：“那是和女生一起咯？”话未出口就有些后悔，忙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暖避而不谈，无意般地轻飘飘地道：“吃醋了？”
　　白冷哑然。是自己理亏，听上去真的有点像吃醋……但是其中确有三分是真，两分调笑。
　　“好啦，不逗你了。”周暖亦不追问，笑道，“写作业吧。”

　　果然不出周暖所料，中午召集了各班班长开会。下午班会课上，蒋允也在班上正式说明了此事。简单交代了一下运动会的流程，当蒋允问到“开幕式排什么节目”时，全班便炸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数秒之后声音才渐渐低了下去。蒋允倒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们。
　　“大家停一停！”蒋允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我有个想法。”
　　一向好说话的蒋允能有什么新奇的想法？众人未免有些好奇。
　　“我提议，”蒋允顿了顿，故作神秘，“我们班跳交谊舞。”
　　班里瞬间沸腾了。
　　十五六岁的年纪，情窦初开，哪个少年少女不想与自己倾心的对象共舞一曲？只是有时候碍于面子，或是羞于表达感情，嘴硬不承认罢了。于是乎，在一片“啊？这怎么行……”“哎呀，怪不好意思的……”的“反对”声中，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定了下来。
　　“那么具体的人选，就由吴晓妍和林安烨安排吧。”吴晓妍是文艺委员，可以有效地缓解林安烨这个“钢铁直男”带来的不便与尴尬。
　　“大家周末时间赶紧报名，周一早上，吴晓妍，你把名单给我。”蒋允微微一笑，俨然已经洞察一切的模样。

　　“来啊！大家今天赶紧选择舞伴，放学前不给我的就随机安排了！”班会下课，吴晓妍喊，“跟我或者林安烨说都可以。前提是要征得双方同意！”
　　“晓妍姐！”一位长发少女走到吴晓妍身边，大方地道，“我和肖俊文一起。”
　　这位少女名叫秦苑，很漂亮，与肖俊文是班上公开的情侣。
　　“好的没问题。”吴晓妍笑道，“你就是不和我说，我也不敢给你安排其他舞伴呀。肖俊文不得打死我？！”
　　“哎呀，”秦苑嗔道，“姐姐你真是的……”语气中却半分不满也没有，反而高兴的很。有什么事能比与喜欢的人在一起，还被大家祝福更令人愉悦的呢？
　　在秦苑的起头下，有几位少女也凑了过去，悄悄覆在吴晓妍耳边轻声道了几个名字。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林安烨道：“男生可以到我这里报名！都是兄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别忘了啊。”
　　这会儿便有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欸？我们班男生比女生要多六个啊？这怎么安排？”
　　一瞬间的死寂。
　　那人见冷了场，忙道：“我是说，是不是就得两个男生一起跳了？！”
　　“……”
　　有少女与女伴窃窃私语：“哇……竟然有隐隐的期待耶！”
　　“咳。”吴晓妍咳嗽了一下，嘴角也不住地上扬，“那男生们赶紧报名吧，别一会儿没有女伴了。”
　　林安烨赶忙附和：“对对对！赶紧来我这报名。”
　　气氛瞬间热闹起来，全然不似方才的冷清。
　　“都排好队！一个个来，不要插队！”林安烨被淹没在一群男生中，还不忘抬头对吴晓妍道，“吴晓妍，要不……我们俩一起吧？”
　　“行。”吴晓妍也是个爽快人，平时与林安烨私交也不错，“我来登记上。”
　　白冷一直待在座位上没有动，冷眼瞧着同学们。他在班上没什么朋友，更不用说有相熟的女生了。
　　余光中瞥见坐在右侧的少年也没有动，趴在课桌上闭目养神。他啊……肯定也没有舞伴。真是的，刚转学来就遇到这种人情债……唉。
　　很想抬手去抚他柔软的发，却始终不敢付诸实践。
　　“其实……与阿暖一起跳也没什么，至少比那些女生强。”白冷暗想，旋即犹豫了，“万一……有女生邀请他……怎么办？”白冷懊恼，自己该如何向周暖表达自己的想法还不被误会？没等他理出头绪，周暖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白冷，你想和谁一起跳？”
　　慌乱之下偏头看去，周暖眉眼弯弯，正笑着看他。不知是不是教室里太嘈杂的缘故，他看到，周暖的双颊竟有些红润，在他白皙的面上格外好看。
　　“……没想好。”白冷被自己低若蚊蝇般的声音下了一跳。
　　“……我也是。”周暖笑笑，“等着林安烨他们安排吧。”
　　白冷心间一阵窃喜。暗自祈祷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放学。

　　“同学们安静一下，先不要走。”放学的时候，吴晓妍走上讲台，“下面我来宣布一下交谊舞配对名单。”
　　“秦苑和肖俊文，齐佳和朱成城，于欣然和叶湘，林安烨和吴晓妍，……白冷和周暖，徐一明和郭安。”
　　“大家如果有什么异议请周末在□□上联系我换舞伴，前提还是两人都要同意。还有我会在班级群里发舞蹈的示范视频，请大家抽空熟悉一下，下周我会和秦苑一起来教大家的。就这样了，周末愉快。”
　　白冷和周暖、白冷和周暖、白冷和周暖……白冷承认，听到这五个字后提着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吴晓妍报名单时，他也是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这五个字。生平第一次，他如此「期待」一件事；甚至，一直「挂念」在心头。
　　“好巧啊。”周暖轻笑，“我们俩一起。”
　　“嗯。”忍不住勾一勾嘴角，心愿总算达成了呢。
　　“那么……请多指教了？”尾音上扬，听来竟有些调皮的意味。
　　“好。”二人相视，目光交汇的时候，心突然变得很软很软，软到面前那人，好似他的全世界。

作者有话说

　　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