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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出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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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溯醒来时,两人已经将尸体重新塞回了柜子里,既然知道凶手是想吓唬这小皇子,那就万不能让他得逞了。凌云也已经寻卓副将禀明了屋中发现这尸体的经过,请卓将军写了一封信给现在讲武堂下院的主事慕容羲。卓副将本意是要亲自带队护送,凌云也拒绝了,只要了三匹快马并干粮食水等物,回来等着李溯醒来,便立即启程,赶往讲武堂。
李溯似乎有点儿起床气,坐在榻上迷糊了半天,才想起来问道:“昨夜那个禇荫是谁杀的?弄明白没有。”
他问话的时候,正是凌云捧过沐盆、巾帕等物过来,预备伺候他盥洗。凌云也没提前交代,此刻才拿眼神示意沈大寒过来服侍,他听见李溯垂问,忙道:“据说是毫无头绪,京兆尹的捕头差役们已经疯得团团转。”
李溯点了点头,凌云便在他面前跪下,高捧沐盆,沈大寒虽然没有伺候过皇子,自己幼弟倒是照顾过的,也没什么可挣扎的,只心里腹诽一句封建皇权霸凌无辜少女,便老老实实上来为李溯挽袖。
李溯瞧她一笑,道:“既然去讲武堂,我这脸便不用洗了,留着一会当个通行证。”他只举手向盆里撩水洗了两下,沈大寒从凌云臂上取了手巾为他擦手,心中还在思索什么为什么不洗脸还能当个通行证。
李溯见她疑惑,也不解释,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衫,跳下榻去那边妆台上掀开镜袱看了一眼,道:“还好没怎么走样,李枝女史这手艺可真是了得。”
凌云见沈大寒一脸疑惑,也不解释,笑嘻嘻的端着水出去了。
好在这个问题并不是多么值得人费神的问题,想来到了讲武堂便知道了。三人又没什么行李,从龙将军府侧门出来,自有卓将军亲信带着三匹快马等着他们,见面深施一礼,将马匹交给沈大寒,一句话也不说便退下了。
三匹马上皆放着相应的食水等物,卓副将想的周到,还为两位“女子”准备了道路出行,以障风尘的幕篱。
李溯年幼无法独乘一骑,凌云望着沈大寒笑了笑,“说不得还是要沈娘子辛苦啦。”
沈大寒飞身上马,笑嘻嘻地向凌云道:“岂敢,能效微劳,不胜荣幸。”
凌云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将李溯抱起来,仍然置于她的鞍前,沈大寒取过幕篱往自己头上扣,将轻纱把李溯也一起笼起来,作个寻常女孩儿结伴出游的模样。
凌云十分满意,自己骑了一匹马,将另一骑的缰绳栓在自己的马鞍上,两人一起拨转马头,原拟从朱雀大街往南,从明德门出去,便疾驰向南。
讲武堂在秦岭之中,道路遥远,快马疾驰需一天一夜方可到达,想要尽可能的降低途中的危险,便只有尽量快。
然而人算总不如天算,明德门口等待出城的商旅排了老长的队,除了正常的守卫之外,有二十几个服色明显不一样的士兵把守着,拿着图像逐个看出城的商旅。
凌云原本与沈大寒并辔而行,此刻却探身过来,悄声道:“是大公主府上的。”
他说的大公主,便是皇帝的长女李泠,今年已经二十岁成婚开府,这些士兵服色,便是她府上的亲卫。
李溯笑道:“不妨事,若非要留我,你们就打一架吧。”
凌云点头,向沈大寒道:“那就我出手打架,沈娘子护着……你们先走吧。”
沈大寒还在想殴打守城士兵会是什么罪名,听李溯有命,凌云打算出手,便应了声,又道:“你们就这么放心我?万一我要是坏人怎么办?”
李溯向她身上一靠,细声细气地道:“姐姐人美心善,不会是坏人的。”
他坐在沈大寒鞍前,一路端庄自持,脊背挺的笔直,沈大寒本就想提醒他这守礼的行径就是破绽,此刻他倒机灵,见疑似强敌在前,立即就有小女儿的娇态了。
“咳咳,岂敢岂敢,人美什么的,以后万勿再提,着实听了就想吐。”沈大寒干笑两声,这位小皇子脑子转的太快,白白应他一句表扬,不知道将来拿什么还。
李溯轻声问道:“世间女子皆爱美,姐姐怎么不许提及?”
沈大寒心道军人不必论美丑,不过与你这小朋友讲了也必不会懂,因此换了一个说词,“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名声显赫,令人闻风丧胆,我只怕小命不保,心中惶恐所以不敢论美丑。”
两人细声斗着嘴,排队倒也快,不多时便到跟前,自有凌云与负责查验的士兵交涉,称是送两个妹妹去终南省亲,又笑问道:“怎么今日严查出城?”
“城内多起幼儿丢失,所以严查出城,得罪了。”负责验看的士兵见他气度不凡,便解释一了句,却还是拿枪尖指着马上端坐的沈大寒,示意她将幕篱掀起来。
沈大寒知道不掀不行,揭起纱障来她也还罢了,李溯现在那张好看的脸还是颇有威力,负责验看的士兵立即警觉,“这是你妹妹?我看不像,带走好好问问吧。”他一声呼哨,十几个公主府亲卫便要围了过来。
沈大寒心道这时节自然万不能犹豫,笑道:“得罪。”她将幕篱掀下来直接扣上了那个负责验看的士兵的脑袋,勒马一跃,便从城门关卡出驰了出去。
负责守城的警钟立即被人敲响,在城外带队巡逻的还有其他士兵,立即便追过来拦截。沈大寒哪敢停留,狠狠挥了几鞭,幸好这马匹也是龙将军府最好的快马,李溯又轻,虽然两人一骑,速度并没有慢太多。
城外官道上尚有百姓,追击的巡逻队伍不敢放肆,此刻见道上行人渐少,嗖嗖几声羽箭便破空而来。
沈大寒把缰绳交在李溯手中,挥刀反手相格,那羽箭极刁钻,全是冲着马儿过来的,她斩落了几支羽箭,终究还是漏了一支,直刺入马臀。
这匹快马是训练有素的战马,一声长嘶,却跑的更快了,沈大寒反应快极,抓过缰绳回臂将李溯扣在怀中,苦笑道:“神武军训练严整,这么闯也不是办法,我留下来拦一下吧。”
神武军负责卫戍长安,城外巡逻的都是神武军的职责,也不知道后面追击他们的是神武军的哪一支。
李溯似乎毫不惊慌,道:“不要紧,神武军巡逻是以旅为单位,骑兵只有二十,想必是认出这马是龙将军府上的,不知是何情况不敢下杀手,你看都是射马来着。”
沈大寒倒也知道,神武军骑兵只有步兵的十分之一,又不明情况,此刻追散了队形,只能称追不上回去整队。凌云若是在城门处大杀四方,只怕此刻还不得脱身,要是显露身份说有要紧公干,就更不会再有追兵了。
后面便一个追兵也没有了,只是那匹骏马失血也多,渐渐便放缓了脚步。沈大寒知道不远处便是距离京城最近的清河驿站,便与李溯商议去驿站换马。
李溯皱着张小脸摇头,半晌才说了另一件事,道:“皇姐派他的亲卫去城门口,必然是有原因的,可惜没来及细问。”
沈大寒立即明白他是在批评自己,苦笑道:“惭愧,是草民太心急了。”
方才在城门处,只是讲要把她们带走,沈大寒只怕落入敌手就任人鱼肉了,当即动手逃跑,此刻细想完全用不着如此着急——卓副将的信,足够证实三人的清白,哪里就用这么落荒而逃了。万不得已还有凌云的身份,足够弹压当时的场面了,大公主的亲卫,还敢光天化日之下与六皇子的近卫动手吗?
李溯笑道:“不妨事,以后遇事不必着急,听我命令行事也就罢了。”
沈大寒汗颜称是,这位六皇子年纪不大,沉着冷静,观察细致,驭下有方,结合凌云说的朝野评议,真称得上锋芒必露,也难道被人忌惮。
可他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沈大寒心中感慨一刹,也就罢了,又请示如何行止。李溯道:“去驿站罢,这马儿负伤载我们这么久,得让它好好歇歇。”
两人距驿站不远,便遥遥望见有十余骑南向北疾驰而来,皆是一水的黄骠马,将道上风尘踏得遮天蔽日一般。驿站中似乎又有人闻报,哗啦啦出来二十余骑。
李溯遥望见从驿站里出来那二十余骑多多少少都堆着些猎物,为首的骑士一身织锦猎装,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不由得咦了一声,道:“这是二皇兄?”
沈大寒吓一个哆嗦,她腹里有几百本宫斗小说打底,知道天下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先是大公主亲卫在城门拦截,这必经之地的驿站又有二皇子行猎暂歇,只怕都是为了这个六皇子而来的吧?而那一队由南向北而来,皂罗袍乌皮靴,佩刀携弓,不知道什么路数。
李溯略一思忖,道:“横竖也躲不过,我们去看看热闹吧。”
沈大寒心道这两拨人马撞在一起,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事,为什么你还想看热闹?但是联想不久前的事情,她还是听命行事了,毕竟一匹伤马载着两人,纵想跑也跑不远。
驰马将近,李溯见那人果然是二皇子李溶,他扯扯沈大寒的衣袖,细声道:“这么多人好害怕,姐姐我们走罢。”
沈大寒见观察那队由南向北来的骑手,俱是一人双骑,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好汉,刀与弓俱是大唐府兵的制式兵器,心中疑惑,岂知那些人中突然有人问道:“这不是十五娘子么?你们姐俩怎么也在这儿?”
这句话中似乎有些玄机,李溯不知怎么就领悟到了,端然微笑道:“正是,十二哥哥还好么?”
那厢李溶也不知道是明白了这两拨人马对答的玄机,还是估量形势搞不过,此刻拨马过来,一路朗笑道:“六妹妹好闲情逸致,哥哥这儿才取了些猎物,留几只兔子与你们晚上加餐吧,告辞了。”
李溯知道也遮掩不过,冷笑道:“逃课纵猎,二哥仔细回去挨手板。”
他说这话时李溶正与其马头相错,闻言探手过来,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还好缩手快,沈大寒的短刀已经出鞘,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
李溶吓了一跳,他身后的侍卫已经纷纷拨刀相向,倒是他挥了挥手,“算了,别小娘们计较,把兔子给他们都留下,走罢。”
他那一队侍卫齐声应是,纵马经过李溯与沈大寒的马前时,将所猎的兔子,无论大小都掷于他们马前。
李溯小脸煞白,微微干哕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