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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是情非情 ·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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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椎一直缠着蒲茶,叫她替他去看新宅子。
他是个什么意思,蒲茶心里哪里不清楚?蒲茶自己对这些并不太上心,舒适即可,但她知道这位大爷最是挑剔——比着他原先的王府挑就对了。
但清河县区区一个县城,哪里能和京城比?看了好几个宅子,也挑不出一个合意的。
陪着他们看宅子的房牙都忍不住向高云隐晦地抱怨:“看来夫人来头不小呀?贵府上是夫人当家吧,一看就是个会持家的。只是咱们县城究竟比不得城里,这里的宅子恐怕都入不得她的眼。”
在他们前方,千椎挽着蒲茶,边走边说话。蒲茶正皱着眉,一边打量着这一处宅院,一边将好处与不好的地方说给千椎听。
比着他原先的王爷府,这个宅子也没什么优点了,蒲茶绞尽脑汁才能想出几个好处来。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附和,表面上是个高高大大的男子汉,内里却是个妻管严——房牙内心腹诽道。
高云快速地瞥了一眼自家主子,没接房牙的话。
看完宅子,蒲茶只觉得脑汁也耗尽了。因着有些累,又有些记挂医师比试,她小小地发了一通脾气。
“房子你自己看吧,我不想看了。”她气鼓鼓地说:“这里根本挑不到能合你意的宅子。”
千椎安抚地摸了摸她的手背。
蒲茶瞪他一眼,抽回手:“谁准你动手动脚?”
千椎遂老老实实地坐好。
他这样的好态度多少取悦了蒲茶,她心里的气稍稍下去了些,再度强调:“从明日起我不陪你看房子了,这里就没有你会喜欢的宅子。”
千椎讶然:“为何这样说?”
蒲茶又生气了:“跟我装傻?”
“自然不是。”千椎和和气气地说:“装傻的人,不是你么?”
蒲茶一口气险些缓不过来:“你再说一遍?”
这狗男人温顺不到两天,又杠起她来了。
“茶茶。”他笑得人畜无害:“你明知我买宅子是为了娶你,你挑自己合意的便是,你合意我就喜欢。”
蒲茶:“……”
“你一心为我想,怕我不喜欢,只想依着我从前的王府来挑。你待我这般好,我感动得想亲你。”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十分不正经的话。
蒲茶抬脚踹在他腿上:“离我远一些。”
幸好他看不见,她想,脸上有些发热。
狗男人骚话一套一套的,脸厚如她有时也接不住。
“哦。”千椎的应声听起来有些遗憾的意味。
蒲茶脸上的热度才下去,他又不要脸皮地凑过来。
“茶茶,这几日看的宅子,可有你合意的?”
房牙带他们去看的房子,本就是高云筛过一遍的,虽然比不得摄政王府,但也是县城里最好的宅子了。
蒲茶对这些本就随性,自然有合意的,可听他这样问,又不想让他太得意,于是十分黑心地说:“没有。”
千椎也不气馁:“没有也无妨,清河县寻不到,买块地自己造一个便是。你喜欢什么样的?”
蒲茶:“……”
每日夜里的补习,因着蒲茶专注于攻读医书,某个男人的小算盘都落了空,他心里十分不满,借着可以进一步探讨医术的由头,提议陪着蒲茶去医馆。
蒲茶当然一口拒绝。狗男人最会得寸进尺,不能让他太得意。
千椎只好委委屈屈地只管接送。
这一日与往常一般没几个病人,蒲茶闲下来便坐在小炭炉旁看书。
突然门前的帘子被人推开,一个脸生的壮汉背着一个人冲进来。
“大夫在么?我家老爷求治!”他声音洪亮地喊完,才看到小炉子旁边的蒲茶。
没礼数的病人蒲茶见得多了,见怪不怪。她一边放着书,一手指向屏风后:“里面有床,把人放下吧。”
用热水净了手,蒲茶才走向屏风。
本该在里面的壮汉却悄然无踪,只躺着须发皆白的老人。
医馆很小,蒲茶左右看看,没找到人,心中一凛。她转身就往外跑,背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叫唤:“茶茶。”
隔了这些年,他的声音变了些,但仍容易辨识。
蒲茶顿足。
他能找到这里,她逃也没有用。千椎一直派人盯着这里,他都能堂而皇之地进来,那壮汉也不见了踪影,必不会让她轻易地逃出门去。
想到这里,她回身,看着正在摘去伪装的年轻男子——柏。
随着他眉目愈发清晰,饶是在东陵、饶是有东陵皇室的庇护、饶是有千椎在,蒲茶心里仍是惊慌了一两下。
他侧身坐在床沿,脸转过来,眼角眉梢有着从前千椎的影子。
那身老人的衣服与这张脸极度不匹配,看着很滑稽,但蒲茶半点也笑不起来。
“茶茶,过来。”柏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这些年,他已习惯了用这般语气同别人说话。
蒲茶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柏:“……”
他身上已经没有了那个抱着胖猫的少年的气息,迎面而来的是久居王座的凌厉。
“你来杀我的吗?”蒲茶定了定神,试探地问。
外面的人要多久才能发现不对劲呢?……不,可能根本发现不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吧?平日没有病人时,她因为怕冷,基本上窝在医馆里不出去。
她突然后悔拒绝了千椎的死皮赖脸。如果他在这里,柏也不会贸然进来吧?
柏用目光描摹着她的模样。
她变了。稚气消退了,艳色有些压不住,她平顺了眉眼,用简单的发髻和灰扑扑的布衣强行将它压下去。
但她依然是个美人。十七叔的眼光毒辣,若她还在宫里,必然是冠绝六宫的那一个。
她的变化,也在她看着他的眼神里。从前她看着他时,眼中从无防备;而此刻,她眼里不仅有防备,还有些微恐惧。
她问他:“你是来杀我的吗?”
这直接且可笑的说话方式,倒是没有变。
柏不知她为什么会误会自己,冷嗤一声:“是我长了一张杀人犯的脸,还是带了一身杀气?令你乍见故人,便问我是否会杀你。”
她长睫忽闪,眼中的防备减了些,慢吞吞地回答:“哦,那倒没有。我是侥幸活下来的,看见你难免心虚。”
柏:“……”
不知为何,听见她说话,他便想发笑。
“既然你不是来杀我的,那你一个皇帝,乔装打扮来这里做什么?”她又问。
虽然他那般说了,蒲茶其实并没有放心。柏一肚子黑水,从前就面上同她笑,暗地里却屡下狠手。他以前从未说过要杀她,可是也从未给她留过活路。
她发觉自己说话时,他眉目间的凌厉便收敛了些,看起来温和许多,便多说几句,好拖延时间。
“我也恰好想问你。”柏不紧不慢地起身,踱步到她面前,低下头看她:“你既然侥幸活下来了,为什么不好好地待着,却要跑到东陵?”
从前两人靠得再近,蒲茶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他站在她身前,蒲茶倒觉得不自在起来——他靠得实在太近了些。
于是她又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强自漫不经心地说道:“当然是怕被你发现我还活着,有多远就跑多远了。”
她退得这么明显,柏怎会忽略?他一笑,又进一步。
蒲茶又退。
如是进退几次,蒲茶已被逼至墙角,自己钻进了死胡同里。
蒲茶不动声色,却悄悄抬起腿,打算横蹿出去。柏一手撑在她脸侧,堵死了她的出路。
“怕被我发现,你以宫妃之身,却敢同徐维时定亲;怕被我发现,你以侄媳之身,还敢又攀上十七叔,回到京城,待在我眼皮子底下。你那么大的胆子,逃什么?”
他低下头来,前额几要触到她的额上,说话之时,气息也笼罩着她。
“你……你早就废我为庶人了,我早就不是你的妃子了。何况你废掉的前宫妃也死在了天牢里。”蒲茶睁圆了眼,梗着脖子道:“我自己捡回来的这条命,当然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一个年轻有为的皇帝,心怀天下,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能不能大度点?”
“我偏不。”他的视线从她光洁的额头滑下,落至细润的鼻尖,随后是饱满的唇瓣。柏凑得更近了些,气息充盈在二人鼻间:“我从来都不是个大度的人,也不想做个大度的人。你最懂的,是不是,蒲小茶?”
直到此刻,蒲茶才真正由心感到害怕。
在宫里时,她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便是在柏的寝房里与他一道看不可描述的画作也不觉有什么。但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尤其是与千椎接触变多以后,她突然就懂得了。
此时柏的眼神,远不是那个少年疏离的眼神,而是同千椎一般,男人看着女人的眼神。
像是怕她猜不到似的,他以言语印证了她的猜测:“你问我来这里做什么?一个皇帝罔顾自身危险,乔装打扮潜入邻国,还专门跑到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地方,找到这个小医馆,自然是为了里面的人。我来带你回去啊蒲小茶,我要你做我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