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竹语八月

124、第 124 章

　　自从光暗桥建好，冥界就变成了最轻松的族群。没有了天族的骚扰，苏幸和醉蝶影两个光族迫不及待的回了清泉涧，虽然月空羽一直热情的招待他们说“欢迎再来冥界玩”。但是崔钰觉得，就苏幸公子那一来冥界就一病不起的样子，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来冥界了。

　　外面的骚扰没有了，崔钰又开始头疼族内的事。

　　“老黑啊。”崔钰习惯性的把手打在范无咎的肩膀上，“咱冥王夫人还在塞壬族不肯出来呢？”

　　“差不多吧。”范无咎嘴里吃着白玉团子，手上却拍开崔钰的手，还不动声色的离他远了些，“小少爷和小公子俩人都去当说客了，奈何咱老大就是铁了心不见水公子。”

　　“你说他这是何必呢？”崔钰不管范无咎没说出来的嫌弃，又凑上去勾住他肩膀，“之前没身体的时候哭哭啼啼的要死要活，甚至都离家出走收集材料去，现在人回来了，咱老大又不见他，这是闹什么呢？夫妻吵架也不能这么吵啊。”

　　“不还是那个矛盾么。”范无咎说，“水影烨怕小少爷心里不高兴，老大怕他心里不高兴，怕着怕着就谁也不让谁。你看看咱老大这个样子，还天天给水影烨送饭。也不知道到底是生气呢还是干嘛呢。”

　　“说真的，他俩是我见过的夫妻吵架里，最厉害的。”崔钰感慨道，“咱小少爷不都当说客去了么，怎么还不行？”

　　范无咎不太想搭理他，把最后一个白玉团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鄙视他：“你问老大去啊。”

　　崔钰“啧啧”的摇着头：“我哪敢啊？老虎屁股摸不得知不知道？而且还是正在发火的老虎。”

　　范无咎继续给他一个白眼，无奈道：“老大觉得小少爷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那种。”

　　“……”崔钰抿了抿嘴，觉得他们老大可能是个傻的，“那水影烨为什么不出来？明明塞壬族可以把他送出去。”

　　范无咎说：“这不头一次吵这么厉害的架么？水影烨也不太想让步，说是不能一直惯着咱老大。”

　　崔钰好奇的看向范无咎，发出了灵魂的质疑：“天天送饭的是我，怎么你知道的比我还多？”

　　范无咎对着崔钰微微一笑，说：“你要是有个爱八卦的哥哥你也会知道这么多的，加油。”

　　“……”

　　冥王和水公子吵架，左右为难的倒不是崔钰他们，反倒是月空羽。

　　自从他决定把水影烨当作是爹给自己找的一个后妈以后，他就加入了崔钰他们的游说大队，一天到晚的，跑了亲爹这边又跑后妈那边，结果两个人谁都不肯让谁，结果还给他这个可怜的孩子下了话：“你要是找他就别来找我！”

　　这话月夜说说也无所谓，可以当成是爹吃后妈的醋了，不想儿子亲近。但是水影烨说这话……反正月空羽找不出除了气在头上话不过脑子以外的其他理由了。

　　白天在亲爹后妈那受了气，晚上就回去在他天烬弟弟那寻求安慰：“天烬啊，你说我容易么？”

　　辛墨染回去当魔王了以后浅天烬就把百墓山时何易秋的话给他转述了一遍。其实最开始辛墨染还是对何易秋的话怀有质疑的，毕竟他属实没听说过烛阴能重塑妖灵这么一说。但是那段时间又恰好烛阴到冥界借住，辛墨染见侄子实在是想去，就挥挥手放任他了。

　　烛阴重塑妖灵是有说法的，他们卖了月夜一个面子，爽快答应了小公子的请求，当下就完成了妖灵重塑。

　　有了妖灵的浅天烬就跟第一次知道自己会了父亲的三重冰世界一样激动。崔钰他们都怕小公子第一次使用妖灵会有什么不适应的反应，结果看他们的小公子好像根本就没有不适应，反倒还乐在其中，崔老妈子才彻底放心下来。

　　开始恢复妖灵的浅天烬就暂时住在了冥界，这倒是给了心灵不断受到打击的月空羽很大的安慰。

　　面对着冥族小少爷的诉苦，魔族小公子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问了句无关痛痒的话：“喝杯茶水么？”

　　“喝。”月空羽说，继续诉苦，“你说我爸闹什么脾气呢，明明他也是想让水公子来的啊，你看我都去当说客了，怎么我爸还是不为所动呢。”

　　“大概是不想让步吧。”浅天烬说着，还体贴的把茶叶碎从杯中取出来，“我听白无常大人说，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严厉的吵架。”

　　“哎，天烬。”月空羽突然趴在桌子上看着浅天烬，问，“要是有一天，咱们也吵架了，你会像我爸似的这么生我的气么？”

　　浅天烬笑吟吟的看着月空羽，反问他：“那你会和我吵架么？”

　　月空羽愣了一秒，果断回答：“当然不会了。”

　　浅天烬说：“那不就得了。行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继续努力说服冥王大人哦。”

　　“哎呦你快别说了。”月空羽都要崩溃了，无奈的抓了抓头发，“亲爹后妈都说‘你要是找他就别来找我’，这让我咋办？左右为难啊。”

　　不得不说，虽然月空羽的处境挺惨，但是他学他爸和水影烨的语气倒真是像。浅天烬没回应他的话反倒是笑了两声，正打算安慰一下他空羽哥哥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月空羽注意到天烬突然变了的小表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问：“怎么了？突然就不高兴了？跟哥说说，哥给你开导开导。”

　　浅天烬抬头看他，问了一个月空羽很早以前想过但是早就忘了的问题：“哥，我和水……水影烨是什么关系？”

　　“……”

　　水影烨和浅天烬他爸浅扶辰是一体双魂，两个人实际上就是一个，虽说他们已经被灵魂分离之法分离开来，但毕竟这么久过去，从没见水影烨在外活动过，所以浅天烬面前突然出现了那个和他爸一体双魂的人，搞得浅天烬就有些手足无措。

　　月空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想着逗一逗天烬弟弟让他不再那么惆怅，就说：“不管什么关系，反正你肯定不能管他叫爸，是不是？”

　　当哥哥的，就是有这么一手绝活，不管是什么环境下，只要弟弟需要他，他就能立刻把弟弟逗笑。浅天烬这一笑就收敛不住了自己的笑容，感慨似的叫了他一声：“空羽哥啊……”而后说：“我是多么幸运才能……遇到你啊。”

　　月空羽愣了一下，微微一笑：“瞎说什么，幸运的是我才对。”

　　其实仔细一想，天烬来了冥界也有一阵子了，好像是老爸在有意无意的拦着天烬不让他去见水影烨，估计是怕天烬和水影烨两个人都尴尬吧。这样也挺好的，月空羽心想，老爸不愧是老爸，想的东西就是要比他多很多。

　　第二天的时候，浅天烬依照惯例比月空羽早醒了十分钟。这十分钟里，迷迷糊糊的天烬弟弟闭着眼从床边的椅子上准确的拿过自己的衣服换下亵衣，又准确的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袍披在肩上，最后伸了个懒腰，才睁开眼，后退着坐到月空羽床边，叫他起床：“空羽哥哥，起床了。”

　　“嗯……”月空羽这人很容易满足，天烬弟弟叫他一次他就能醒，醒了后习惯性的问了一句，“咱衣服又给吹到地下去了啊？”

　　“嗯。”浅天烬点头，说，“今天晚上记着关窗户。”

　　这句话他俩每天早上都重复一次，月空羽基本上都是下意识的给了回复：“知道了。”

　　站起身来一边把胳膊伸进外袍袖子里，一边往窗外看，看着看着天烬弟弟突然就眼睛直了：“空羽哥……你、你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月空羽还以为他弟弟在说梦话，三下两下穿好衣服后也凑了过去：“啊？怎么了？”

　　浅天烬指着窗外：“我好像……看到一条只有骨头的龙在飞……”

　　“……”

　　看着他空羽哥哥的样子，浅天烬大概确定了他没有做梦，外面是真的有一条只有骨头的，会飞的龙。

　　“完了。”月空羽说，“这几天我爸一直在吵架，忘记给他喂食了。”

　　“喂食？”

　　月空羽显然是不太想管这个放肆的骨龙，甚至还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他说：“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么？之前崔钰用三途之灵把我骗过去了。”

　　浅天烬点头，顺理成章的说：“所以这是忘川之灵还是……黄泉之灵？”

　　“忘川的。”月空羽说，顺便让天烬弟弟也安下心来，“没事弟弟，他不伤人，只会闹一会，等把我爸闹出来他就老实了。”

　　浅天烬点了点头，望着骨龙出了一会儿神，还是直到月空羽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月空羽问他，“很少见你走神，怎么今天一个早上一直看你在走神？怎么了？第一次看见骨龙有点惊讶的是么？”

　　浅天烬回神，又不受控制的去看了一眼骨龙，承认道：“有一点……”而后他想到了什么，笑嘻嘻的凑到月空羽身边，问：“空羽哥，你说，不管是冥王还是大少爷，是不是都……很珍惜我啊？”

　　知天烬者莫小少爷也。

　　月空羽一看自家弟弟这个笑容就隐隐猜到了什么，一听这话更是明白了他家弟弟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能让他的亲爹后妈和好如初的好办法。

　　当然，这个好办法，是离不开崔判官的帮忙的。

　　一般情况来讲，不管他们小少爷想出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主意，他都会按照惯例一并忽视掉。但是这次，崔钰惊觉他们小少爷的脑子居然格外的老用了很多，居然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不过又来仔细一打听……

　　“嗨，我就知道，就我们小少爷这个脑子，肯定想不出来这种好主意。”

　　没有聪明脑子的小少爷：“……”

　　那天巧得很，基本上从来都没有来过冥界的鬼王楚莫寒居然驾临冥界，把正在吵架的冥王和最强御妖师两个人听闻魔族小公子出事后立马和好去救人的事情看了个满眼。

　　两个人意识到这是骨龙在配合小公子的计划想让他们和好的时候，两个人不由得有些尴尬。楚莫寒看出月夜和水影烨之间的尴尬，上前去帮他们打破了这个氛围：“月夜，我有事找你帮忙。”

　　这样确实是缓和了水影烨和月夜之间的尴尬，回了冥殿以后月夜就直接问他：“你真找我有事？”

　　毕竟他和楚莫寒接触的实在是不多。

　　“不然你觉得我会闲的没事干跑冥界来？”楚莫寒反问他，反正他自己是想不上来一个合适的理由能说明自己闲的发霉来冥界的理由，“我记得冥界有东西是能让暗族到神族光族去不会难受的对吧？”

　　“嗯。”月夜点了点头，“你要用？”

　　“用。”楚莫寒说，大概给月夜解释了一下情况，“离尘他儿子不是天煞孤星么？苍瞳也没办法，让我去以煞克煞。”

　　以煞克煞？月夜总觉得楚莫寒不是这么轻松就能答应下来的人，就多嘴问了一句：“你就答应了？”

　　楚莫寒回复道：“为了报答我，离尘叫烛阴一族到鬼族来住了，鬼族的安全有了保证，那我为什么不去？”

　　“烛阴？”

　　“当然是商量过后的，难道你以为离尘都不跟人家商量一下就擅自做决定让人跑过来了？”

　　月夜的意思不是这个，但是对于楚莫寒的误会他也不太愿意解释什么，就顺着话说了下去：“所以，你是来找我要星月之辉的？”

　　楚莫寒第一次听这玩意的真正名字，一时半会都反应不过来：“什么？什么星月？不就是个药么哪来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名字？”

　　月夜一边蹲下身去桌子下面的暗格给他找花里胡哨名字的星月之辉，一边不太耐烦的给他解释了一下：“这是宝贝，不是药。”

　　说着，他站起来把手里的东西扔给楚莫寒。

　　确实是个宝贝，这个叫星月之辉的是条项链，银色的链子下面挂着一个星星的挂坠。虽然楚莫寒也没见过几次星星和月亮，但他见了这条链子以后的第一直觉就是：这挂坠里有着他在鬼族见不到的夜空。

　　因为实在是少见，所以楚莫寒也不确定刚刚月夜的那句“这是宝贝”是真是假，就拽着链子问：“宝贝就这么给我了？”

　　月夜疑惑的看了一眼楚莫寒，不太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要用么？”

　　“我要用就给我？”

　　“……”月夜沉默了一下，无所谓的摊开手，“无所谓吧，这种东西我们冥族用处也不大的，他们又不是我，不能随随便便就跑去四圣地。”

　　这么说着，月夜随后又补了一句：“冥族不太能适应的了四圣地的环境，所以这东西给你也无所谓，别弄丢就行，不然等墨镜湖苏醒过来，咱们都不太好搞。”

　　墨镜湖和蓝鹤鸣同归于尽以后，和当时蓝鹤鸣想的一样，墨镜湖真的坠入成魔，现在在魔界里沉睡着，据辛墨染所说，他也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因为以往那些坠入成魔的人类他都没有见证过，他也有去问过江家家主江西湘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家主说他捡到江西湘的时候她就是醒着的，不知道还有沉睡一说。

　　大家对暗族其实是有一些不公平的，人们都是口口声声说着什么暗族罪大恶极之类的话，其实很多地方暗族去都去不了，像四圣地，冥族连大门都进不去的。

　　从月夜这里取走星月之辉，楚莫寒就去找了浅天烬，说：“离尘他儿子出了点情况，我得去那边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得先暂时和你解除契约，等……”离尘他儿子情况好些了再回来保护你。

　　后面这话楚莫寒说不出来，因为他不觉得他还能回来浅天烬身边，凤族出现的天煞孤星，这得是多么惨的人才能出现这种情况，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楚莫寒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一句“以煞克煞也没用”。

　　可浅天烬却明白了楚莫寒话外的意思，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其实我都无所谓的，反正我现在也恢复了妖灵，自己能保护自己的。”

　　离尘的儿子叫离青，因为苍瞳心疼离尘，而且苍家就剩下了他一个，也没有什么继承家业的必要。本来离尘想让后代用回本来的海氏姓氏，但转念一想，他叫离尘叫了这么多年，突然让孩子改回海姓，听着别扭。

　　脖子上突然多了个花里胡哨的项链，楚莫寒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气质一下子高大了许多，见到苍瞳的时候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无意识地炫耀起自己脖子上那个花里胡哨的玩意，就差没说一句“快看我脖子上的项链，炫不炫”了。

　　这么明晃晃的炫耀，苍瞳又不是瞎子，果真按照楚莫寒的想法去问了一句：“你脖子上那是什么玩意？”

　　楚莫寒回他：“星月之辉，听说过没？”

　　苍瞳沉默了两秒，一脸的不敢相信：“月夜居然真把这东西给你了？”

　　楚莫寒反问他：“那你让我跑到这种地方来，我没有这种东西怎么来四圣地？故意为难我是么？”

　　苍瞳无奈：“我哪为难你了，不还是我告诉你去找月夜要的么？我就是没想到月夜会这么爽快果断的给你。”

　　楚莫寒其实也没想到月夜会这么果断，想不到理由就干脆胡乱开个玩笑：“人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