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竹语八月

125、第 125 章

　　第三十世伊始，蓝严被墨镜湖杀死，而后蓝鹤鸣与墨镜湖同归于尽。

　　本来神界就乱的不行，蓝家趁机把落家都杀尽了以后更是比以前乱出了不是一点半点，现在还加上了凶兽和大妖怪们的捣乱，秋夜影真的是头都大了很多很多，去救媳妇的计划也一拖再拖。

　　终于，拖到了一定时间，就拖不住了。

　　圣骨甚至化了形跑出百墓山来找他，见了面就问：“太子殿下，你到底想不想救血王的了？”语气里还有一些无奈。

　　秋夜影还是清楚一些百墓山的机制的，知道一般情况下圣骨都不会放弃自己养料，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得知道啊太子殿下。”圣骨说，“就算是吸血鬼，也总有血液被消耗完的一天，你要是再不去救血王的话，恐怕我就要把血王的血都用掉了。”

　　“……”秋夜影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神界，问，“最晚还有多久？”

　　“没时间了。”圣骨说，“我以为你一出来就要来救血王的，没想到拖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是今天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最晚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这么几天。”

　　“行。”秋夜影起身，“我现在就去。”

　　圣骨拦住他：“不，你现在去不了。”

　　而后他看向神界大门的方向，继续说：“有大妖怪一起来进攻神界，据我所知，神界的防御结界还得有一天时间才能完全开启，这时候你去百墓山，谁来看神界？”

　　“……”怎么都赶到了这个时候，秋夜影心里抱怨，觉得这要是巧合的话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我今天必须得救出血染，你先回百墓山去，我稍后就到。”

　　“好吧。”圣骨也拦不住他，话都不废一句，闪身便离开了神界，临走前留下一句“神界要是出事了可别把错怪在我头上”。

　　找谁看神界啊……秋夜影心想，苍瞳是个合适的人选，可离尘现在的身体状况太差，而且楚莫寒又才住进他儿子身子里去，两个人互相适应还得需要时间，爱人孩子都有事，苍瞳也不能放心回来神界。其他人的话……

　　“唉……”秋夜影叹了口气，起身在花园里闲逛了一圈，最后溜达到了儿子房门前，犹豫了几秒后又叹了声气，敲了敲门，“月离，我有事找你帮忙。”

　　秋月离跟父亲回了秋宫以后就格外无所事事，尤其是父亲处理神界动乱的这段时间，虽然每晚还是会陪他一块修炼，但白天基本上两个人就各过各的，秋月离甚至都不止一次嘟囔过，说还是原来那段时间好，蓝严哥哥和小蝶姐姐一直都在身边。

　　回来了神界以后秋月离还回了人界一趟，去看了看小时候抚养自己长大的舞倾城阿姨。

　　这是秋月离第一次意识到人类的时间流逝的如此之快，他明明没有离开人界很久，阿姨的墓碑旁却长出了许多杂草，有的甚至都要高过了墓碑。

　　他回去的时候清泉涧掌门也在，他说舞倾城是他的嫂子，以前见面的机会没有很多，师兄死后他们师兄弟理应去安慰一下嫂子，结果都再忙着不同的事，一直没能来见见嫂子。

　　在神界住的这段时间里秋月离的冰火修炼的也有模有样的，但是，绝对到不了阻挡大妖怪进攻的地步。

　　所以当秋月离听到父亲的请求时，小太子第一反应就是：“我不行。”

　　秋夜影也没想到他儿子就这么直接，都不客气一下，张口就是一句“我不行”。这一声还给秋夜影说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愣是尴尬了几秒才干干巴巴的说：“我……不是真的让你一个人去拦那些妖怪，会找人帮你的。”

　　秋月离眼巴巴地看着他：“谁？”

　　“……”秋夜影哪知道自家儿子这么实诚，居然还真的会问这么一句。

　　按照道理来讲，最适合来帮忙的人应该是月夜，毕竟他是妖主，那些大妖怪里有四分之三都愿意听他的号令，而且……听说水影烨也起死回生了，那……一个妖主再加上一个会御妖的，不管怎么想都合适的很啊。

　　看着儿子那个诚恳无比的眼神，秋夜影真觉得自己的儿子可能是个笑面虎。

　　“我看看月夜能不能来。”

　　说是这么说，但秋夜影肯定是不对月夜抱任何希望的，他才听苍瞳说过，冥族对先前月夜不大招呼就走的行为有些不满，而且冥王离开冥界后造成的影响也有点大，他也不保证月夜愿不愿意承担这责任。

　　谁能想到？

　　月夜居然真的就愿意承担这责任了。

　　“……”秋夜影看着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月夜，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眼睛出现了问题，“你……是月夜么？”

　　“我不是你是？”

　　秋夜影没在意他的语气，问：“你不是离不了冥界么？擅离职守可以的？”

　　“可以。”月夜说，“冥界现在没什么需要我担心的，比起这个……你叫我难道不是因为你的情况更紧急么？还有心情在这闲聊？”

　　“……”秋夜影叹了口气，手往后伸把自己儿子拉出来，对月夜说，“我尽量早些回来，你……能说服他们最好，不听就帮我封印几个，我知道你可以。”

　　月夜点头道：“行，我知道了，你去吧。”

　　妖主毕竟是第一世时妖怪不知道该如何自居才出现的身份，时隔这么久，月夜也不知道这个妖主身份还能起多少作用，反正辛墨染说，现在魔族很多妖怪确实是已经忘记了妖主这个身份，但说起来却也不至于彻底忘记，只能说妖主的威胁力不如第一世时的大。

　　这个担忧月夜当作是闲聊一般跟秋月离说了两句，本来就是在等着妖怪们大举进攻的时候闲聊而已，没想到这小太子居然还说了句有用的话，他说：“这时候的妖怪不都是第一世时的妖怪么？他们也是才出来没多久，我估计他们也是才知道自己是隶属魔界的吧。”

　　后面的话秋月离没说，凭冥王大人的脑子，自然会知道的。

　　一直以来心高气傲的妖怪，被压迫许久后突然听说妖主不见了反而要他们去听从原先不接纳他们的魔王手下，不管那个妖都不会同意的。

　　月夜笑了一下，拍了下小太子的脑袋，说：“走吧，让你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妖主。”

　　传说中的妖主和秋月离想象中的妖主一点都不一样，他想象中的妖主，最起码是一个威风凛凛的人，就算为人比较低调，也应该是个人高马大的，反正绝对不可能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和未成年的小孩儿一样。

　　“看不起小孩么？”月夜说，“当年我见的第一个人类就是个小孩，我以为所有人类都是这个子，谁知道呢。”

　　秋月离干巴巴的“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对月夜的这番话信了多少。

　　白发白颜的小孩看起来就让人很有距离感，先前和天烬哥哥他们在魔界冰原的时候见到过一次天烬哥哥的绝对零度，也是白发白颜，但天烬哥哥的眼睛是黑色的。妖主的眼睛不是黑色，是蛇妖独有的青绿色，看着就会让人心生战栗的的颜色。

　　秋月离问他：“殿下，咱们现在要做什么？”

　　“嗯……”月夜无意识揽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显然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让妖怪大军们退兵，“没事，待会你跟我出去，咱们试一下，我看看是不是如你所说的那样。当然，在此之前咱们得做点事。”

　　说着，月夜抬起头来，眉眼弯弯的看着秋月离。

　　黄泉水自带寒性且属性极寒，即便是使用着冰火的人也受不了黄泉水的寒意。

　　指尖的水刚刚点到秋月离的额头上，秋月离就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妖主比小太子要矮上很多，大概两个头的身高差距，小太子要看他还需要低下头。俯视看他根本就没有妖主的样子，也不说他没有威慑，就是俯视他的时候，看不到他的蛇瞳，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黄泉水的化形并不能维持很久，若掺上阎罗火的话倒是能和给月寒做的眼睛那样能坚持很久，但实在是没必要，就是带着他吓唬吓唬人而已，别到时候真让他膨胀了。

　　四圣地是神界的大门，进不去四圣地自然也无法进入神界。

　　但第一世的时候就有人发现，四圣地这个大门到处都是漏洞，最好进的就是四圣地后面的一片桃源，最开始也不知道是谁发现的，那片地方根本就没有人去，好像四圣地的族人都对那片地方避之不及。

　　“你爸跟你说过为什么没人来这地方么？”月夜问他。

　　秋月离诚实的回答：“不知道。”

　　听崔钰说是因为离尘不知道这种地方，四圣地的其他人又不愿意接纳新鲜事物，宁愿放弃了这片地方甘愿让别人突破了四圣地这道防线。这件事的真实性月夜是有一部分质疑程度在的，他不太相信居然会有比他们冥界还固步自封孤陋寡闻的人。

　　尽管先前月夜给小太子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但当小太子第一次见到成群结队的妖怪一起踏着尘土雄赳赳气昂昂的过来时，小太子真的被吓懵了一段时间，抓着月夜的胳膊，甚至开始质疑自己刚刚的结论：“殿下……你觉得他们会听你的么？”

　　“……”月夜纠结了一下要不要诚实回答，“你猜呢。”

　　秋月离也诚实的回答：“我觉得不会。”

　　事实上月夜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地位，当那一群看着就极其有气势的妖群兵临城下之际，为首的那妖凭借着自己优秀的视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神界大门外的一抹白色影子。

　　自古以来，唯有白色的妖最为凶残，第一个自己化形并将妖灵化形的也是白色的妖，所以大家顺理成章地认为白色的妖就是最厉害的，也是能对他们发号施令的。而在白色的妖中，白蛇又是那个鹤立鸡群的妖，这么久以来又只有月夜月寒兄妹是白蛇，所以……

　　“妖主？！”

　　月夜愣了一秒，若有所指的看了秋月离一眼，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看来你说的没错，他们就是还在听我的话。”

　　为首的妖是一只雪豹，月夜对他有印象，是除了他们兄妹二人以外最先化了形的妖，而且也是白色。

　　“银。”月夜叫他的名字，叫完后突然意识到他没有让雾隐出来给他们威慑，但是也没办法了，“这么久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暴暴躁躁的？”

　　“妖主？”银又叫他，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他们妖主会站在神界的大门门口，“你为什么……”

　　“银。”月夜又叫了他一次，不再远远的站在门口，而是用了法力让自己直接飞到银的身边。妖主是个小孩子，看人都需要抬起头来，月夜不想这样减少自己的压迫感，就将自己浮空着和银平视，“现在是第30世了。”

　　银莫名其妙被妖主像训小孩似的说了，心情既然郁闷，毛绒绒的耳朵也随之耷拉下来，他不理解：“可是神族他们……”

　　“我知道。”月夜说，放远视线去看群妖，这些妖怪他大多都认识，有很多都在当年自己和水影烨走投无路的时候提供过援手，“我也知道大家很多人都对神族有所不满，但是现在时过境迁，天帝也不是当年那个天帝，你们还有多少人记得咱们当时的初衷？”

　　妖群中一阵沉默，许久之后才有人不情不愿的说了出来：“息事宁人，安于现状。”

　　“既然你们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大举进攻神界？就是为了挤压许久的怨气？”

　　大家的心思这样直截了当的被妖主说出来，搞得他们好像一群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但仔细一想他们确实是不能白白在神界的封印里呆上个30世，他们是为自己伸冤，不算做是小孩闹脾气。

　　有人说：“可是妖主，我们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在封印里呆这么久！”

　　有其他人附和他说“就是”，总之就是一副大型的讨说法现场。月夜觉得这些妖自打第一世以来就基本上待在了结界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心机一类的说法，就想着糊弄糊弄他们。

　　这么想着，月夜回头看了秋月离一眼，觉得自己自作主张了秋夜影也不会说什么，就扭回头来大方对群妖说：“所以现在的天帝可以承诺你们，自由自在的在神界生活。”

　　“！”

　　这话一出，不只是群妖，就连秋月离都惊呆了。他到底有没有和爸爸商量过？万一爸爸回来发现事情这群妖怪们都在神界住下了会不会气的头都大了？冥王不会要他来承担责任吧？不会吧，冥王不会这么不负责任吧！

　　“这……”显然，这话太假，假到没人敢信，银也不敢直接质疑他们妖主，只能委婉的表达着自己的疑惑，“天帝不会同意的吧？”

　　“为什么不会？”月夜反问他，虽然他也不知道秋夜影会不会感谢他，“我和秋……天帝是朋友。”

　　“什么？”时隔太久，银他们这种沉睡了许久的妖怪一时半会都接受不了妖主和他们的敌人成为朋友这件事。偏偏妖主还好像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一样，自顾自的介绍起这位信任的天帝：“他这人不错，你们要是不故意惹事情他管都不会管你们。”

　　看吧，为什么月夜能成为妖主？因为他足够了解他的同伴。

　　这句“管都不会管你们”正戳他们的心脏，这是他们最想要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不会有无聊的人管他们，也不会有人多管闲事乱说一通有的没的。

　　银他们显然就被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给说动了，正要细细的问个明白时，就见一缕冰火凭空烧起，而后迅速燃烧起来，最后形成一个人的样子。

　　群妖看见这个人都惊呆了，因为这明明是一直站在妖主身后的那个人的样子，怎么就突然跑出来了个新的、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呢！

　　月夜到没说什么，顺手解除了小太子身上的化形法术，问秋夜影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血染救出来了？”

　　“救出来了。”秋夜影说，把血染也从冰火里拉了出来。他看着月夜的样子，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群妖，眯了眯眼，不由自主释放了一些王之威严，“不好解决？”

　　“没有。”月夜说着，一边还拍了拍银的肩膀，“我的面子多少还是要卖一点的，他们承诺我不会惹事，但是相同的，我希望你也给我们一个承诺。”

　　一听就是妖主的口气，秋夜影对月夜的事知道的不多，但看着他那双蛇瞳多多少少也猜出了这群妖对妖主的信任，而且月夜这人办事一向让人放心，也少有包庇的情况出现。还是出于了对月夜的信任，秋夜影收敛了自己的威严，点头道：“说。”

　　月夜其实很想让银收一收他那个羡慕和惊讶的表情，但是到了这节骨眼上，说这话就显得很不拉风。月夜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的族群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端好自己妖主的架子，说：“让他们在神界生活，且不受任何控制和命令。”

　　秋夜影对血染使了个眼色，血染会意，乖巧的走到儿子身边，还打住了儿子想说的话。他上前一步逼近月夜，无视群妖警惕起来的动作，说：“可以，但神界现在动乱不平，我不能让他们给我添麻烦。”

　　“所以我说过了。”月夜抬起头来，青绿色的蛇瞳直勾勾对上秋夜影的火眸，“他们不会给你添麻烦。”

　　月夜顿了一下，打断秋夜影的话：“我知道这样下来神界其实还是不利，不如这样，让他们担任了神界护卫的角色，但维持神界安定全凭他们意愿，任何人，都不可以强迫他们，这样可以么？”

　　这个问题同时问了两个人，一个是秋夜影，还有一个是银。

　　秋夜影自然是不会有任何问题，他甚至还看出来了月夜这是在间接的帮他解决神界的麻烦，剩下的就是银和群妖那边。

　　其实银也能感觉出来这样下来神界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利的地方，反倒是他们还占不了什么便宜，但是话赶话到了这地步，这时候在无理取闹就太驳了妖主的面子，他不想这样。

　　群妖中大部分人都是这种思想，他们都能感觉出来妖主是在为了避免战争和帮他们争取好的条件而努力，转念一想，第一世时妖主被人类那样残害，这一世了也没见妖主有过报复人类的行为，他们妖主都能这么大气，为什么他们就不行？

　　秋夜影看出群妖们内心的纠结，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月夜的聪明，而后率先开口打破他们的犹豫：“我知道你们第一世时居无定所，现在也不愿意听从魔王的命令，所以你们大可放心，不管将来天帝是谁，你们始终拥有自由。只要你们愿意帮我以及以后的天帝维持神界安定，神界的那座断雾山，归你们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