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竹语八月

121、第 121 章

　　杜若以为的，他和余怀音其实并没有差别，因为他修的是雷而余怀音修的是阴阳术，一个是魔法一个是法术，两种天差地别的东西。他一直在告诉自己，余怀音是人类，能非常容易的适应任何环境，自己不是，所以离开了领地修炼让他很不容易。

　　可是当他眼睁睁看着余怀音就那样走进那间屋子，走进他没办法，也没理由走进去的屋子，更加近距离的去接触他一直都没理由去解除的那个人时，杜若终于肯打破自己的谎言。

　　他和余怀音之间，有着很大的差别。

　　就算是法魔两种不一样的修炼方式，可他们的师傅都是一样的，他们的师傅不管是雷系还是阴阳术都是一样的出色，而且也不存在偏心的存在。到了清泉涧以后，他们的起点是一样的，可余怀音就是要跑的比他快，余怀音快出自己的那一部分，是天赋。

　　他觉得不甘心，同样是救命之恩，为什么蓝严那么亲近余怀音？同样都是喜欢蓝严，凭什么余怀音就能时时刻刻待在蓝严身边，而他却见他一面都不行？

　　嫉妒之火越烧越烈，正要爆发之时，蓝严在此时醒了过来。

　　到底还是喜欢的，关心要远超于嫉妒，他往前了一步，无意识踏进了这间他本不该进入的屋子里。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甚至都走到了余怀音后面，非常的接近蓝严。

　　杜若下意识慌起来，他开始担心会被师傅教训的问题。

　　可是，并没有。

　　秋夜影最先注意到他，心里想着让蓝严缓一缓发烧的不舒服，但是自己又懒得动，就想着让小朋友去劳动一下，就说：“哎，那个小朋友，给蓝严倒杯水去呗。”

　　杜若“嗯？”了一声，刚扭过身子就听见左寻萧说：“杜若杜若，你别动，让秋夜影自己去！”说完，左寻萧明显一副教训的语气，“怎么说也是你害的人家这样了。”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秋夜影说着，倒还真站起来去给蓝严倒水，“只不过就是我当了这个恶人而已，要不是离尘生孩子，至于让我来测么？”

　　“嗯？”左寻萧扭头看秋夜影，问，“不是还得有一阵子么？怎么提前这么久？”

　　“墨镜湖呗。”秋夜影说，倒是不客气的拿了左寻萧的香茗茶，“用御兽术控制了金乌造反，离尘一着急就这样了，不过人倒是没事。多亏了辛墨染，没有他离尘估计都不能撑到苍瞳回去。”

　　说完秋夜影就不太温柔的把蓝严扶起来，直接把茶杯塞进他手里，问：“让你再自己作死，现在好点没有？”

　　莫名其妙挨了骂的蓝严沉默了好半天，心不甘情不愿的咽了口口水，点点头，说：“好了。”

　　但扭脸又被秋夜影骂了一句：“好个屁！”

　　“……”蓝严是真的委屈。

　　还是左寻萧看不下去了，说：“你能不能别说人家了？”

　　蓝严配合的露出一副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的秋夜影那叫一个内心愧疚，好像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天杀的事情一样。

　　算了，秋夜影心想，拍了拍左寻萧，说：“我先走了，有时间去四圣地看看离尘吧，他现在身体也不太好。”

　　“行，那我送送你。”说着，左寻萧也站起来，走之前拍了拍杜若的肩膀，说，“这几天一直修炼也累了吧，休息几天，好好照顾一下蓝严。怀音，多安抚一下你蓝严哥哥的情绪。”

　　“我知道了。”余怀音点头。

　　说是照顾，但是蓝严那表情明显就是在抗拒他们的照顾，杜若第一次担任照顾蓝严这种艰巨任务，也不太会说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是余怀音经验丰富，十分熟练的接过蓝严手中的香茗，说：“哥哥，草药和香茗，你总得选一个啊。”

　　“……”蓝严十分厌弃的皱起眉抿住嘴，更明显的诠释了什么叫“嫌弃”，“草药和加了草药的香茗，有什么区别么？”

　　“有啊。”余怀音笑得一副“我不会害你”的模样，很诚恳的给他的哥哥作出一番详细的解释，“草药就是草药，加了草药的香茗味道很怪，反正……和纯正的草药比起来，你肯定不会喜欢喝。”

　　“……”蓝严又皱眉头，甚至主动推着余怀音的手让那杯茶远离自己，“我没事，不用喝药，不信你去问掌门。”

　　这话余怀音已经听过了几次，他已经从最开始的深信不疑转变到了现在的丝毫不信，甚至拿出了杀手锏，松开一只手反握住蓝严的手指尖，又直接又深情的叫他：“师兄。”

　　“……”

　　蓝严这人，跟别人不太一样，有些时候他的手指尖比他的后颈还要敏感，敏感到别人稍微碰一碰就受不了。最开始余怀音是和蓝严在推搡着药杯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指尖，看到那杯药就这么扣在了蓝严腿上时，余怀音还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后来蓝严的指尖就成了余怀音逼迫他喝药的手段。

　　果然，蓝严只支撑了一会就败下阵来：“……我喝，我喝，你别握着我了。”

　　余怀音乖巧的松开手，看着蓝严把药喝完后才站起身扶着杜若坐下，说：“我去修炼，师傅回来之前你就照顾一下哥哥吧。”

　　“啊？”杜若哪能想到“情敌”居然把独处时间让出来，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你不留下了？”

　　“我留下干什么？”余怀音反问他，“哥哥不喜欢人多的氛围，你一个人就行了。”

　　说实话，蓝严这人本来就不是很喜欢主动跟人说话，尤其还是不是非常熟悉的人。当时和空羽他们说起话来也是借了醉蝶影的青鸾羽，后来也是慢慢熟悉起来以后才开始聊起来的。所以这种时候就显得杜若十分尴尬，他想和蓝严说话，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蓝严也不知道杜若在想什么，他满脑子都在想到底是为什么总是能被余怀音那小子管住，那小子总是搞得他头很大。

　　后来蓝严低头看见自己微微发红的指尖，才猛地想起来什么，对杜若说：“别学余怀音握我手。”

　　突然听到蓝严说话，又是这么一句，杜若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为什么？”

　　“……”蓝严侧头看了他一眼，不想告诉杜若其实他有一部分的偏心成分在，就随便扯了个慌想着把杜若骗过去，随口就说：“因为我打不过他。”

　　“啊？”这个谎言的谎言成分太大，杜若都不敢相信。

　　“真的。”偏偏蓝严还一本正经的点了头，“我不懂阴阳术，所以怀音那样阴阳术天赋极佳的孩子……我就没办法。”

　　看杜若这模样，蓝严多半也是肯定了这傻孩子是信了，就默默的舒了口气，要了杯水坐在床上悠哉的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这两个孩子对比起来，蓝严的确更偏向于余怀音一些，也不是因为他们相遇的时间更早，有很大原因是因为蓝严喜欢余怀音这孩子。第一次见面时他问了蓝严那个“累不累”的问题后蓝严就喜欢他，所以后来才心甘情愿替这孩子受了眼上那一刀，也乐意在那场火烧过来的时候把他抱在怀里。

　　到了清泉涧后他也纵容这孩子恃宠而骄，仗着自己不会对他生气不会不理他就各种“放肆”。不然的话，就算是师傅碰了他指尖他也会反手一拳上去拉开距离。

　　他就是喜欢这孩子。

　　等等……蓝严突然愣了片刻，一个非常不友好的想法出现在蓝严脑海里。他总是想着自己和怀音的年龄差距过大所以怀音不会对自己产生男女之间的感情，但是他一直都没想过自己是个什么情感啊。

　　蓝严转念一想，他也没谈过恋爱，喜欢过人也是暗恋，还是和自己同龄的人。这眼下突然出现一个这么符合自己心意和择偶标准的小孩儿，蓝严一时之间也不太能分辨自己是喜欢还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

　　这可怎么办啊，蓝严叹了口气，经过刚刚这么一番仔细思考，神界之王蓝严公子，终于在和余怀音相处了几个月之后恍然大悟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喜欢上了一个比他小了整整六世的小孩儿。

　　造孽啊，蓝严又想，没忍住又叹了口气，就完全忘记了杜若还在自己身边。

　　刚才蓝严叹气的时候杜若就想问来着，但是看公子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东西，也没敢问，现在看公子又叹气，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你叹什么气？”

　　“……”蓝严被叫了一声就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后猛地反应过来他居然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思来想后半天，决定搬出太子殿下，“在想刚刚的人造人，有点可惜……”

　　可惜个屁，一点都不可惜，想到了新的魔法，还被太子殿下亲手治疗，不管怎么想都不可惜。

　　然而蓝严公子就是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谎话。

　　“杜若，我问你……”蓝严扭头看向杜若的眼睛，忽然发现他的眼睛是灰白相间的，这种眼睛颜色很少见，不像是其他族人的，反倒是像四圣地某一族的特殊瞳色。

　　好比他们凤族，瞳孔的颜色就是火色和红色混合起来的颜色，是独有的凤瞳。于栩他们白泽族也是一样，是黑中带着些许银色的瞳色。想昨日里造反的金乌，眼睛是非常纯正的金色，十分具有威慑力的金瞳。

　　蓝严注意到杜若在有意无意躲避自己的视线，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这孩子就一直在隐瞒自己的身份，便主动错开了视线，去看他的肩后，问：“你最近修炼的怎么样？”

　　“不太好……”杜若如是回答，心里却隐隐的担惊受怕，他知道公子见多识广，他害怕被人知道身份。“一直摸不到门路，所以……”

　　“……”蓝严点了点头，说，“我刚刚有注意到你的魔力运转，怎么会这么乱的？掌门没有教你怎么控制魔力的运转么？”

　　“教了，但是我……”

　　“……”蓝严看了他一会，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说，“我知道了，没事，这几天我来指导你，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

　　杜若喜出望外，下意识就要去握蓝严的手，谁知道蓝严下意识地就缩了一下手，杜若地瞳孔暗淡了一下，却掩饰不住语气上的惊喜：“啊？真的啊？”

　　蓝严点头：“嗯，真的。你不知道怎么梳理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掌门的修炼方法不适合你，掌门应该也有想办法，我先试试吧，如果不行在劳烦掌门，你看如何？”

　　杜若当然不会有反对的情绪，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他当然高兴了，公子亲自指导，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可下一秒，公子就掀开被子走下床，一边穿着外袍一边说着：“那我得去告诉怀音一声。”

　　这话一出来，杜若脸上的笑容就瞬间消失不见，他问：“……为什么啊？”

　　“嗯？”也就是这声为什么，让蓝严意识到杜若这孩子，好像在嫉妒着怀音。蓝严盯着看了他一会，改变了一下自己的说辞，说，“掌门拜托我的，他指导你的雷系法术，我去指导怀音阴阳术。”

　　这样的说法果真能安抚下杜若的情绪，但他这次显然就不太相信这样的话，问：“可你之前不是还说……你不懂阴阳术么？这要怎么指导？”

　　“不懂归不懂，但我能指导。”蓝严说着，嘴里叼着自己的发带，手上在系外袍的衣带，“我也不会雷系，但我就能指导你，明白了么？”

　　“哦……”杜若点了点头，“明白了。”

　　余怀音说是去修炼了，其实他也没什么可修炼的，因为阴阳术这种东西修炼方式很自由，只要心里想着灵符，随时随地画着就能算作是修炼。所以蓝严和杜若找到余怀音时他正在帮别人重新装屋顶的瓦片。

　　余怀音看见本来应该躺在床上的蓝严突然出现在下面，又惊喜又觉得头疼，一个翻身跳下去，很自然的握住蓝严的肩膀，问：“你怎么下床了？不是要你好好休息么？”

　　“休息好了。”蓝严说，因为平日里怀疑也会这么握他肩膀，所以他也没太在意，就没拍开他的手，“有事跟你说的。”

　　“嗯？什么事？”

　　“我……”说着话的时候蓝严正在侧身，看到杜若的表情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开始进行补救。他装作不动声色的推下了余怀音的手，暗示着说：“这几天我和掌门换一下，我来指导杜若修习雷系，让掌门去指导你，你看可以么？”

　　余怀音是个聪明孩子，这么一听就能知道是杜若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蓝严哥哥在做着一些补救。想到这，他点点头，爽快的很：“行啊，当然可以了。”

　　作为多年的好友，左寻萧很容易就能知道秋夜影会用什么方式单独把自己叫出去。

　　清泉涧门口，左寻萧惬意的靠在树上，侧头看了一眼清泉涧的结界，说：“特地叫我出来干嘛？有什么话还要单独跟我说？”

　　秋夜影也没心情墨迹，直接跟左寻萧开门见山，问：“后来的那个小孩儿，什么身份？”

　　“嗯？”左寻萧歪了歪头，“什么意思？”

　　对于左寻萧这种明显就是在明知故问的样子有点不耐烦，语气不由自主地严肃了一些：“那小孩儿眼睛是灰白色的。”

　　可左寻萧明显就是要装傻充愣到底，继续跟他明知故问着：“那又怎么了？”

　　“这种独特的双色瞳孔，是四圣地独有的。”

　　“……”左寻萧没想到秋夜影会这么固执的一定要问个清楚，话都说到这种份上，左寻萧也没办法继续装傻下去，也皱起了眉头，反问他，“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那孩子的身份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确定？”

　　“……”这次倒是真的把左寻萧给问懵了，仔细一想他确实对四圣地不是很了解，秋夜影虽然是神族但恢复记忆之前一直生活在四圣地，便问：“怎么了？”

　　问完之后，左寻萧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双手一拍就是一声“哎呀”，说：“我光想着这孩子不想被别人发现真实身份所以一直没在意，这么一想的话，四圣地怎么可能会来找我学雷系。”

　　明明四圣地用的都是法术。

　　秋夜影一副“看吧”的表情，然后才说：“我估计是和蓝严一样的，四圣地和其他族人的混血。”

　　左寻萧无奈道：“那照混血儿这种说法的话，也确实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左寻萧。”秋夜影叫他，“混血儿一直以来都是一种不太安全的人群，和四圣地混血的人更加危险，因为他们又可以作为契约魔兽又可以和别人签订契约，咱们这有蓝严这么个例子，还不能警惕起来么？”

　　“我知道。”左寻萧说，“那孩子执意隐藏身份，若是像蓝严一样大家都知根知底那还好，可咱们不知道这孩子是那一族群的，没办法根据他的特殊性做调整。”

　　“那就当作是蓝严去对待。”秋夜影说，看到左寻萧疑惑的眼神后进一步解释道，“我知道那孩子会存在着天生神兽或凶兽的可能性，但是你想，蓝严的珍贵性不亚于一个神兽或凶兽吧？”

　　“……”左寻萧沉默了一会，妥协的点了头，“行，就按你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