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命劫》刘以沫

13、第十二话 温如初见

　　暮晚。泅涧镇郊。

　　几树樱花，连成漫天淡粉。洋洋洒洒，瓣若微雨燕双飞。也一座简陋的小竹亭。翠映红，自有一番趣味。不是惊心动魄的美景，却怡人心旷，淡雅舒然。

　　轻衫青依旧，公子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清瘦的身材是属于读书人的。就好似纤竹，淋漓瘦叶，舞尽风骨。那般洒脱淡然，超然物外。

　　轻巧的脚步声微弱细雨浮风。但却还是让那年轻公子身子一侧。转过身来。黎莹被发现了，却也没尴尬。小脸依旧面无表情，甚至趋于冷漠。

　　哟呵，这位温大少爷貌相不错么。黎莹暗想。那俊秀的五官，白析的肤色，还从没见过……
　　嗯。想起皇甫钰，想起应华。她冲口而出的奉承又憋了回去。

　　罢了，说谎不好。

　　即便穿着临时的女儿装束（与阿芽互换衣物)，黎莹还是行男子作揖。“温公子，有礼了。“她淡淡地道。

　　温泽见似乎颇有意外。他难得失态地上下打量了黎莹一眼。“姑娘可是……“

　　“狼山有恶虎盘踞，自此百鸟失鸣。有白鹤有心弑而孤掌难鸣，今结得莹火。虎，可弑？”
　　黎莹浅浅地笑了。眸中却清凉冷静得可怕。直视着温泽见。缓缓道出，自含深意。

　　“失敬，姑娘莫怪。”温泽见甩袖子，从竹亭长椅上站起。

　　“无妨。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公子应听说过？“黎莹又是一问。浅笑依旧。

　　“姑娘所言极是。”温泽见讶异地道，眸中划过一丝歉然。是，他刚刚看到黎莹，实有些不信，那在书涵里谈吐不俗，谋事缜密的“小姐”竟是这么瘦小，好不起眼的小丫头。

　　不过，她的眼睛，可是一点都不平凡呢。那精芒暗藏。他最是熟悉不过，只因他，亦是如此。经纬之才匿于腹中，苦那县令行贿考官，让那些效忠于他的人上位。而他唯有隐忍。

　　自童子试中了秀才，便再无功名。
　　他们就这么席地而坐，隔着凉亭的竹台子。黎莹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他思绪万千。托着下颚，她似也陷入沉思。

　　”今年的乡试是在何时？“黎莹突然打破沉寂问道。声音依旧不咸不淡。

　　“算上今日，再有一个月。”温泽见从沉思中惊醒。略一思量便答。

　　黎莹直视着他的眼睛。温泽见期望只是个错觉，只因那目光如炬，分明是在逼他。“还，不晚。“她一字一顿缓缓地道。

　　温泽见内心一惊。他快速地抬头看了黎莹一眼。默默垂头，又闭上眼睛。

　　黎莹却不说话了。不急，饵已放，就等你这条大鱼了。

　　她明白一匹千里马空有满腹才能却无处施展的心理，明白他的压抑与痛苦。

　　温泽见，你还在等什么？帮我干死朱县令，谁还来挡你的锦绣前程？

　　“好。”温泽见终于抬起头，”我答应你。”他的目光平和间多了一份坚定。

　　黎莹毫不意外地站起身。抬起手掌，”击掌为誓。”

　　温泽见也站起来，两人相差了一个头的距离。他微微颔首，抬起手，停顿了一下，终是拍上了那比自己小得多的手。

　　樱花林下，少年与少女四目相对，一击掌，自此激起了缘分的千层浪花。

　　”好，那便恭候公子佳音。“黎莹浅浅淡淡地笑着，又是一作揖。温泽见忙回礼，“定不负姑娘期望。”他沉着地道。

　　黎莹转过身迈着来时同样花铺满地的小径。”姑娘，可需在下相送？”温泽见不及地对着黎莹瘦弱的背影道。

　　”多谢公子好意，不用。“黎莹一想还是个绅士，却一口回绝——就他走到大街上，得有多引人注目，特别是年轻姑娘的眼。

　　“姑娘自去路上小心。“他只好礼节性地叮嘱。随即想到了什么，赶上几步，提高音量道。“敢问姑娘芳名。”

　　黎莹脚步一顿，罢了，告诉他也无妨。”黎莹。“她回头道。恰又一瓣落花落至眉眼间。

　　温泽见一怔，黎莹已远去了。

　　那一瞬，他头一次发现。这个貌不惊人的姑娘，睫毛却长的很美呢。那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