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命劫》刘以沫

14、第十三回 自取灭亡

　　幽幽烛火摇曳着。韵娘的屋子里，众人围坐于木桌旁。二狗子，大胆儿，芦桔，阿芽，还有韵娘。其余丐帮众人，或坐地上，或站着。

　　“阿芽，你说帮主去与那什么小白脸公子见面？“二狗子皱眉道。

　　“嗯。“阿芽应到。“小黎这么做，总有她的道理。“

　　芦桔托着腮，幽幽叹了口气。“帮主什么时候可回来呢？咱们该做的都做了。“

　　丐帮众人也骚动起来，“是啊，咱们都按帮主所说的做了。”一时七嘴八舌之声四起。

　　大胆儿楞愣地道：”话说今日帮主叫咱们散播什么朱县令要给裘大人送贺礼又是为啥呀？“

　　阿芽凝神想了想，“嗯……莫非……“她眼睛一亮。“好！这主意好！”一声感叹，让阿芽又停顿了。
　　却是二狗子，他们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留下其余众人二张摸不着头脑。

　　雅致书阁。正对着院里青竹。待丫鬟研好墨，温泽见摊开宣纸。闭上双目，他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下了三个大字，“聯名状。”字迹强劲有力，泼墨淋漓……

　　”这知县，太过分了！”茶馆内某人一拍桌子，大着嗓门粗声粗气地道。半个茶馆都静了下来。人们回头一望，但都是象征性地，只因原因他们早已了然。

　　那朱县令最近加税，实是要那他们的血汗钱来给上头的达官显贵献礼好再攀高枝谋利，这不知哪里传出来的消息都已传的沸沸扬扬，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但他们都深信不疑。

　　只因那朱县令这几日来却是要张罗什么一样，兴师动众的。像茶馆这样的人群聚集的地方，早已谈论得热火朝天。

　　”嘘，小心这里有公门的人。”旁边当下就有好心人提醒道。
　　”怕什么！这公门的人平日里欺压我们欺压够了，今日爷就是要横着！”那大嗓门儿吼道。看上去正激动得无法平息。

　　茶馆众人一时间被那汉子的豪言壮语惊着了。继而有不少人怒火也被他勾了起来。
　　”横，横着！””这儿没公门的人……””今日咱们一吐为快！甭遮掩了！”

　　那汉子又扯开嗓门了去：”这朱县令年年加税，狠了命的刮咱们得钱。咱们都忍了。”他低沉地吞了口唾沫。
　　然后语声转高亢：”现下他又要拿咱们得钱，去贿络什么奸臣！”汉子一拍桌子：”天理难容！“

　　就是！凭什么那些达官显贵就能锦衣玉食，咱们普通百姓就得为了生计寻死觅活！““真是，这世道……“

　　那汉子每叫嚣一句话，都是煽风点火。。很快，茶馆便开始群情激昂。众人口沫横飞。“要我说，让这朱县令继续当差，咱们只怕是都得倒霉！““这狗官！不让良民有出路！“

　　“打倒老朱家！不作奸官奴！“那头一个喊话的汉子又吼起来。“是了！打倒老朱家！不作奸官奴！““打倒……“

　　渐渐的，声音汇成一股洪流，排山倒海！冲破了狭小的茶馆，回荡在整一个泅涧镇！

　　“你说什么？！“
　　朱县令惨白着脸，颤抖着指着匍匐在地的钱都头。后者正死命磕头。“属下无能！未能阻止暴动啊！求大人饶命！饶命！“

　　奢侈俗华的堂厅内，只见那钱都头的哭喊。与朱县令愤怒的咒骂。“反了这些贱民了！“他咬牙切齿。自从他当上县令，做的都是猪狗不如的事，但是又有谁敢与他对着干了？
　　“给我把带头闹事的抓起来，这，这就是……杀一儆百！“他阴着脸，却又颇为自己的计划满意。就是这样，以暴制暴，当初他多少次看他父亲这么干过。有谁来抢生意了，便不择手段地开始争斗。

　　钱都头听了大喜，“此计绝对能决胜千里之外！老爷英明！“一时间鼻涕也顾不上擦了，他转身就跑。

　　衙门来人了，来抓人了。不顾百姓们愤怒的反抗，这些奴才们平日里仗着朱县令也横惯了。一个个凶神恶煞地将带头几个带走了，临走时还鄙视地嘲讽着他们的贱弱无能……

　　是日，阿芽匆匆将刚出炉的肉包子热气腾腾地送到黎莹手上。

　　当初黎莹为见温泽见，与阿芽互换了身份又换回来。距离那次，也有了三四天了……
　　“小黎，这回似乎要输了……“黎莹一怔，抬头便看见阿芽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一脸沮丧。似乎快哭出来了。“那朱县令派人抓住了带头的，按严刑处罚。一时间暴乱被压制了……“

　　黎莹呛了一下，努力想掩盖自己眸中的欣喜。“具体什么情况，与我说说。“黎莹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肉包。然后凝神听阿芽叙述。

　　“……他们最后极其嚣张地大笑，走了。“阿芽简单解释了经过，一张小脸上沮丧又郁闷。

　　“蠢货。“阿芽惊得抬起头来，却见黎莹脸上少见的微微笑颜，双眸间的光芒得意地姿虐放纵。“他这是自取灭亡！“

　　得民心者得天下。
　　朱县令的暴力打击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一根稻草。老百姓的怒火在短暂的看似安分后再次肆虐，这次彻底遍及全镇！浩浩荡荡的造反运动愈演愈烈。

　　而首先反抗朱县令的左巷乞丐破天荒地不再受白眼或是同情。而是尊重，是感激。

　　朱县令打死都想不到事态会如此失控，一向稳坐宝座乐享其成的他，已应付得焦头烂额。
　　“该死的贱民！“每日，那避暑庄园都回荡着越来越疯癫地怒吼。连朱元都平息不了他。
　　现在的朱元只能怯怯地趴在门口看着朱县令愤怒地摔东西，满脸恐惧。究竟出了什么事？爹爹怎地发那么大火？不是说好给我报仇的吗？怎么这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委屈地跺着脚，眼睛啪啪哒哒的落。

　　是时候了呢……
　　年轻公子静静地隔着布帘，看着仆从张罗着引入络绎不绝地人们，有普通百姓，也有当地的员外，商客。

　　他正了正衣襟，一袭蓝玉袍衬托地他丰神俊朗，清秀隽永。当他缓步而出，在场的人们都眼前一亮，尤其是女性。

　　不愧是泅涧最有名的才子兼公子，这风度……
　　温泽见慢慢地弯起唇，由若春风拂面，“本少知诸位为何事前来，“众人心都是一提，但见那眉长轩，温泽见顿时若罩了一层寒霜。“家父自小便与在下说过，为官者，先是爱民，其次忠君，若能有所建树，更当以民为先！“

　　青袍冽洌，清瘦的身躯仿佛一瞬间高大，“朱县令为官者，搜刮民财，行私索贿，此其一；心胸狭隘，扬庸抑才，此其二；暴虐无道，为官不廉，不仁，不义，此其三！“俊目闪光，温泽见猛地拂袖，但见一纸书状高高扬起，顶页的大字直击众人心坎！

　　联名状！

　　“诸位，温某不才，此联名状，乃是温某早已为败朱贼而立，今日，朱贼，必除！“温泽见朗声道。

　　沉默半晌，众人群情激应。“朱贼，必除！““朱贼，必除！““朱贼……“

　　朱县令还满怀希望地期待着赵允能救他。他是他的铁杆啊！ 赵允身上有着无数的金钱，大半都是他的。

　　赵允依靠自己是当朝的大奸臣——赵州吝的干儿子，必能保他！

　　府外肉耳听得清清楚楚，百姓们胜利在望的欣喜，还有对他震耳欲聋地辱骂。朱元瑟瑟发，抖。平日里保养极好的小脸此时已煞白如纸。他缩在一旁，看着朱县令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地看着地面，精致地羊毛密毡平日里被他宝贝得一匹，今日，已毫无价值。

　　温家为何能历经世代而不倒？因为他们的祖上，皆是世所罕见的英才，功名赫赫。据说北安曾差点被陈芏灭亡，多亏了温家先祖力挽狂澜，才保了北安。

　　现今温家虽然在走向没落，但却有着一些令人艳羡不已的特权。比如……

　　“所书状令可直接予王上。无王命，任何人不得擅自拆封作观。“
　　黎莹沉静的眸中倒映着晦暗点明的牢火。小唇微勾，带着些得意。“不然，你说我为何要破费周章地见那什么温大公子？“

　　阿芽愣神，“直接交递王上？“她捂住小嘴，“那么厉害？“王上啊，传说中至高无上的王上啊……“小黎，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疑惑地问道。“怎地我在泅涧镇呆那么久，都不知道……“

　　面对阿芽迷糊地大眼，黎莹一时语塞。

　　她如何能知道？当初黎怜芷那丫头是公主时，因深宫寂寞，曾阅览了那御书房无数典籍，历史，政治，只是对于黎怜芷，那只是无聊消遣，对于黎莹，那可大大不同。

　　由于黎怜芷的懦弱，卑微，周遭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对她放松警惕，莫名宽大。除了那茗妃，其余都只当他是个地位低下的小庶公主。翻不起多大风浪。

　　可如今，这些或那些的皇室密辛，这些或那些的经纶史书…嘿嘿。。。

　　又来了，阿芽瞧着黎莹似乎望透了她，神游天外。而小唇又勾起了狐狸般算计的笑意。狡黠，奸诈。“小黎，小黎？……“

　　都说北安王昏庸无能，信任奸臣，荒淫无度，不理朝政。北安就如一辆破车，正不可违逆地驶向无尽的黑暗。

　　那么，这联名状，北安王又如何会理会。一个边界小镇，即便是一度风光无限的温家，也实走向没落，北安王不给面子，，敷衍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圣旨到！“太监嘹亮地尖音响彻了泅涧镇。这一夜，本就无一人安眠，百姓都等待着，等圣上不管，他们便起义！

　　朱县令还穿着睡衣，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脸上虽诚惶诚恐，但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他知道赵允会保他。

　　“罢免县令，正东，配劳军。其孙儿终身不得入仕——钦此！“
　　沉默。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运转。
　　“咕咚。“却是朱县令晕倒了，或许是真晕，或许是假晕，但他明白自己败了。败得不明不白。

　　赵允已放弃了他，他早已是弃子。但他不知，究竟是什么，让赵允舍得放弃他这样的金库。要知他在盐商这行里本就混得不错，当了知县后，天天搜刮百姓银两，司库之富早已是全国罕见。

　　而赵允竟然就这样放弃了他，这究
　　竟是为了什么？

　　他到死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