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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鬼差阿容10 ...

  •   这便是那一日的全部,我后来立在灵山的上空许久,我期待着消失不见的季真并不是真的消失了。我等了许久,等他出现,对我说,我们回家。
      然而,他终究没能出现,灵山寺,临安城里,已没有他的气息。我又去了那处缝隙,然而缝隙已经消失,仿佛此处从来不曾有过魔人出现。
      后来勾魂使找到我,送来鬼王的讯息,要我即刻返回鬼蜮。
      我于是带着残破不全的竹子,回去黄泉。
      “鬼差大人,您回来了?”
      我站在船头,摆渡人这般问我,我点点头,他又问:“真大人呢?”
      真大人?
      “我不知道。”
      “鬼差大人,您此番去人间可是遇到什么事?”
      我摇摇头,并不想多言。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季真消失前的画面,不执的法杖捅入了他的胸膛,他是否还活着?我以为自己就算不恨他,也一定是怨他的。然而,真的面对他将要死亡的时刻,我才知道,我并不恨他,也不怨他。他是不是喜欢我,能不能陪着我,一切的一切,都比不得他能活着。
      仙草阁因为季真的不见而回复了冷清。我将竹子放在窗台上,靠着门扉默默的站了一会儿,我觉得有些累,从未有过的累。
      “大人,鬼王请您去见他。”
      “我知道了,婆婆。”
      “您……?”
      “没事,一切都会没事的。”
      要去见鬼王,必要先入鬼城。我想起之前,很多次陪着季真走过鬼城大道的场景,原来我和他之间,已经一起在鬼城待了好几百年。
      我从未留意到时间已经过去那么许久,直到他再次离开我。
      “参见鬼王。”
      鬼王坐在王座上,他的脸上不复熟悉的亲切。这样的鬼王,才像一位真正的王者。
      “鬼差阿容,季真去了哪里?”
      “回鬼王,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或许死了,或许半死不活。”
      鬼王长叹了一声:“如果真的死了,或者半死不活,就好了。”
      季真的存在,对这些人而言,原来都是一样的。魔便真的这般可怕吗?
      “鬼王,你也希望季真死了?”
      “不,本王不是希望季真死了,本王是希望魔死了。”
      “为什么?魔做错了什么?”
      “你若读过史书,便会知道,六界的每一次动荡,都是因为魔族的崛起。”
      “所以,若世间没有魔,便不会有动荡吗?”
      “不,也许会有,也许不会有。但魔若存在,便一定会有。”
      “既如此,季真坠入鬼蜮,你们为何不杀死他?”
      哦,我怎么会问一个这么傻的问题?鬼王若能杀死他,想必早就杀了。
      “鬼差阿容,不管季真如何,此番你去人间,算是解决了鬼蜮的问题,是有功之臣,理应该赏。”
      “鬼王,我不明白,你既不喜欢魔人,为何又要我去解决魔人大量死亡的问题呢?”
      鬼王没有回答。
      不,也许鬼王本不在意魔人的死亡,他不过是要我带着季真前往人间而已。
      “阿容,你可知道,魔若入轮回,下辈子是什么?”
      “魔?”
      “没错,所以轮回对魔而言,是没有意义的。”
      人经由轮回,得以永久的繁衍存在,而魔经由轮回重生,便是没有意义。魔人,你们真是悲惨至极。
      “鬼差阿容,你要什么?”
      “鬼王若真的认为我有功,便让我继续呆在彼岸的仙草阁中吧。”
      “鬼蜮听令,彼岸乃鬼族鬼差阿容之领地,此令十万年有效。”
      十万年?别说十万年,便是十年,我也没有了。
      “多谢鬼王。”
      我回到仙草阁时,孟婆尚未离去。
      “大人,真大人呢?他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婆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还恨摆渡人吗?”
      “恨吧,毕竟恨了那么多年,习惯了。”
      “那如果这个你恨的人,忽然不见了,你会不习惯吗?”
      “我不知道。我曾想过,他有一天能不见,这样我便再不用去想,究竟是要原谅他,还是继续恨他。”
      是这样吗?季真不见了,所以我什么都不需要去想了吗?
      也许孟婆是对的,与其惶惶不可终日,不如糊里糊涂的走向消亡。
      我已时日不多,与其去想不可知的事情,不如好好完成应下的承诺。
      “婆婆,我能托你一件事吗?”
      “大人请说。”
      我指着窗台上的竹子,告诉孟婆:“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因救我而死,至今魂魄不全。我答应了一个人,要找全她的魂魄,然后将其托生成人。婆婆,若有一日,我不能亲手将她送入轮回,请你帮我完成,可以吗?”
      “为什么大人不能亲自完成?”
      “季真不见了,我想去找他。”
      “我明白了,如果翠竹的魂魄能齐全,我定会将她送入人道。”
      “多谢。”
      法隐说过,刑虎找寻不到的竹子的半片残魂,在我心上。待孟婆离去,仙草阁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关上了仙草阁的大门,又在门外设了结界。
      我希望接下来所做的一切,不会有人来打扰。
      我的胸口处,一直残留着那道被季真以降魔刀割开的伤口,我沿着伤口处,以小刀慢慢的捅入其中,鲜血很快濡湿了衣裙。
      好奇怪,当初季真割开时,我最初并不觉得疼痛,这一次,我自己割开时,却是那样的疼。
      半截枯木因为得了竹子三万年的道行,而褪去了枯败。我竟不知,这点点绿意之中,还含着竹子的半片魂魄。
      我这一生,能活到今天,真是托了许多人的福。
      我将半截枯木放在翠竹旁,枯木中的绿意,仿佛感知到真正的主人,一点点的回归本体。
      竹子,希望下辈子的你,能真正得到幸福。
      枯木之上的绿意全然褪去时,我将绿竹放在仙草阁的门廊处,这样孟婆一来,便能看见。而后我关上仙草阁的大门,走入彼岸花从中。
      枯木尚在我手中,我将其埋在彼岸花泥里。枯木是我的本源,就好比人死后的尸身一般,天上地下,最美不过黄泉的彼岸,能择此处为埋骨之地,也算奢靡。
      失去一切的我,并没有立刻死去,我不知残留的意念还能支撑自己多久。
      “鬼差大人,您要出去?”
      “嗯,阿真不见了,我想去找一找他。”
      “应该的。”
      “你能带我渡河吗?”
      “当然,随时。”
      摆渡人撑着渡船,我站在船首,望着黄泉。那一日,也和今天一样,我坐着摆渡人的船,忽然就听见他说水里有一个人,那个人正是季真。
      “大人,祝您顺利寻到真大人,早日回鬼蜮。”
      “多谢。”
      摆渡人同我告别后,撑着他的船,一点点的远去。

      我走出仙草阁时,孟婆并未离去。
      “婆婆。”
      “大人出来了。”
      “这些年,仙草阁,你费心了。”
      “不敢当,鬼王有令,十万年里,彼岸的主人,是大人您,我奉鬼王命,代为照料仙草阁,因为我们相信,您一定会回来的。”
      我想起上一世最后的最后,我将半截枯木埋入彼岸花丛的情景。
      “季真是不是来过?”
      “是,在您离开黄泉一百年时,季大人曾来仙草阁找您。”
      “他可有说什么?”
      “没有,季大人独自在仙草阁待了两日,他离开前封了整个仙草阁。对了,他曾经在彼岸花中立了片刻。”
      大概就是那个片刻功夫,季真挖出了半截枯木,送去了精怪一族。
      老槐树的孩子,以精魂替我将养了近千年,使得枯木并未腐化。
      “大人可是要走了?”
      “嗯,我该去找季真了。”
      “季大人不是已经……?”
      “凡人有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曾见到他的尸身,如何能相信他真的死去了。”
      “也是,孟婆愿大人能如愿。”
      “婆婆,你还怨摆渡人吗?”
      “我……”
      “婆婆,如果从未放下,不如试着重新珍惜,莫要学我,任凭心伤蹉跎了时光,最终空留余恨。”
      “……”
      我站在黄泉旁的船坞处,等待摆渡人。我虽然对孟婆说,要去找季真,可季真在哪里,我不知道。怎么找,我也不知道。我同季真之间,到底拥有过什么?
      我初化人形的时候,我们曾经在人间结伴同行过一千年,然那时的我,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幼小的孩子。我们除了打闹调笑,从未交过心。后来我飞升成仙去了天界,他满心满眼只有广末公主,我只能藏着一片真心,假做普通朋友。再后来,我和他于黄泉重逢,他假装忘记前尘,我便陪他演戏,每日咫尺天涯。
      我魂消以后,他究竟做了什么才令我得以入轮回重生成人?
      凡人的容绯衣,最初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便是喜欢上神仙师傅,也不过是一场可有可无的浅薄。季真大概并不期待我能记起往昔,又或者我能真的喜欢上他,我们于南城北山里的短暂相伴,他从来都是若即若离欲言又止的,便是到了最后离别时,他也不过是云淡风轻的道了一声告别和珍重。
      季真,我的神仙师傅,为什么想起一切的我,觉得那样的难受呢?
      “大人,您又要走了吗?”摆渡人撑着船,问我。
      “嗯,我还没找到阿真,当然还要继续找下去。”
      “您一定会找真大人的。”
      “嗯,你说的对,只要我一直找下去,一定能找到的。”
      我回到人间后,没有回新城雅座,而是去了北山,我想离季真近一点。然而,这一次,我没能走进仙草阁。
      “绯衣,你来了。”
      骆书林的样子有些狼狈,一身永远服帖干净的中山装,竟是破了很多处都没有换下来,脸上有许多尘土,看样子,他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怎么弄得一身脏?”
      他指了指仙草阁,对我说:“你之前设下的仙障被突破了,灵山寺出动了一切可出动的力量,然而,还是不能完全压制住。”
      魔人的势力范围,本被季真压制在仙草阁的一层楼里,如今却是占了半座北山。
      “法隐呢?”
      “师兄功德圆满,已登西天。”
      竟然功德圆满了?
      “是因为杀了季真而圆满的吗?”
      骆书林沉默着。
      “如果是因为杀死季真而得了功德,我以为该飞升的人是你。”
      “绯衣,师兄走前告诉我一件事。”
      “哦?什么事?”
      “他告诉我,你是她。”
      我叹了一口气。骆书林口中的她,是道士曾经和我讲过的养母,那个骆书林敬慕又憎恨的养母。
      “你知道了?”
      “为什么?”他问我。
      “什么为什么?”
      “当年为什么那么狠心?宁可假死也要离开?”
      “你知道我是假死?”
      “呵呵,修容绯衣,在你眼中,我骆书林是不是就是一个大傻子?”
      “不,你一直很聪明。”
      “你送我去修道,难道不知道修到后来我就能辨的出妖魔鬼怪了吗?你假死后,大猫和竹子也不见了,我还能不怀疑吗?我刨了你的坟冢,里面是一具空棺。”
      “我从来不知自己竟伤你如此的深,真的很抱歉。”
      “我要的不是你的抱歉,我要的是为什么?”
      “很多很多年前,我还是一株草木的时候,曾经因山崩而被压在碎石下,后来被一位年轻人所救。待我修为将近圆满时,我因欠了少年的一份情而不得飞升。于是,我便在人间走了数十年,想要找到当年的少年,还上欠下的恩情。骆书林,那个人就是你。”
      “原来我不过是你飞升途中的一块绊脚石……难怪你说走就走了,毫不留恋。”
      “骆书林,就算我心有留恋,也不过是多陪你十来年而已,并没有意义。”
      “我曾经只是一个凡人,若不执着于修道,一生也不过数十年。”
      “我很抱歉。”
      “算了,都过去多少年了,我早已长大,不是那个非要有人陪着的小孩子了。”
      天道最讲轮回,是不是因为当年我伤了骆书林,所以千百年后,骆书林又伤了我?
      罢了。
      “不说往事了,绯衣,我希望你能帮助灵山寺,镇压即将突破防线的魔人。”
      “骆书林,为什么一定要杀魔?”
      “我并不是一定要杀他们,只是,若放任他们来人间,人间必然生灵涂炭。”
      那么,季真呢?
      “仙草阁中禁锢的都是一些低阶魔人,灵山寺如果倾巢而出了,不该受不住的。”
      “你说的很对,原本是可以守住的,但是不知怎么的,前几日出来了一个高阶魔人,道行极其了得,我们已经压不住了。”
      “高阶魔人?”
      “绯衣,你亦做过凡人,我请你怜惜尘世,帮一帮他们。”
      “我知道了。”
      魔人的势力圈外,每隔十来米,便立着一个和尚,他们正费力的诵经,维持日渐衰弱的法阵。在帮助灵山寺加固法阵前,我想进去见一见那些魔人。
      “绯衣,你要做什么?”
      骆书林意图抓住我,然而他没有我快。
      北山的郁郁葱葱,因为魔气的活动,而渐渐枯败。法阵之外明明是青山绿水春意盎然,法阵之内却是枯藤老树隆冬寒月,难怪许多人厌恶魔,魔人所携气息,本是带着死寂。
      “谁?”
      山中走来一队低阶魔人,应是巡山的。
      “我是修容绯衣,想见一见你家大人。”
      “诸侯大人,岂是你想见便得见的?给我杀。”
      好吧,传言魔人弑杀,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可惜的是,这群魔人不能认清形势,要是稍稍动下脑筋,也不至于被我重伤。
      “你——”
      “我不杀人,所以,还不去禀告你家诸侯。”
      “你等着,等诸侯来杀了你。”
      “好啊,我等着。”
      我没有等很久,魔族的诸侯大人是个知礼数的,然而,我委实没想到,这位了不得的虎揍大人,竟是个熟人。
      “修容上仙。”
      “不执大师。”
      这位诸侯大人,是我怎么也料想不到的不执,那个妄言要杀尽天下魔人的佛宗高僧。
      “好久不久,本尊如今不叫不执。”
      “哦?那叫什么呢?”
      “上仙曾说过,本尊该叫妄执,才更合适。”
      呵,太有意思了。
      “妄执侯,别来无恙。”
      “好说,上仙请。”
      魔人占领了仙草阁,倒是一点没损毁仙草阁里的摆设。妄执大概是猜到我的想法,他说:“这里是魔君在人间的住处,我等自当不会怠慢。”
      “魔君?季真吗?”
      “没错,正是季大人。”
      难怪许多人称呼季真为季大人,原来他真的成了一位很了不得的大人。不过,身为仇视魔人的先仙人,季真真的做了魔君吗?
      妄执请我坐下,沏了一杯上好的茶给我。
      “魔人也喝茶?”
      “魔人本是不懂喝茶的,不过魔君喜欢,所以魔人渐渐也就会喝了。”
      “妄执侯,魔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上仙想去看看吗?”
      我喝了一口茶,妄执泡的不错,不过他本是灵山寺的高僧,会泡茶也在情理之中。
      “暂时还不想,不过你可以同我说一说。”
      “我随魔君刚入魔地时,魔地真不怎么样。上仙见过黄泉的景色,听说鬼蜮只有黑夜,魔地也是一样,但魔地的黑,远比鬼蜮的黑更污浊。”
      “那你可不是受不了?”
      “还好,大概是因为那时我已入魔吧。灵山寺中,上仙曾说过,我看着比魔更像是魔,不曾想,竟是一语成谶,我真的入了魔。不过,做了魔,也不似想象中的糟糕。”
      “哦?”
      “上仙大概不知道,佛宗的戒律,比天界的仙规还要多。我做了几千年的和尚,坐禅修佛,过的自律无比,所以,我从来不知,一个人还能有另一种更自由的活法。”
      “听起来,你挺喜欢做魔的?”
      “是啊,我也觉得讽刺,原来做魔挺好的。”
      妄执笑意盈盈的对我说,比起当日他道貌岸然的那副样子,成了魔的妄执竟有了几分可爱之处。
      “你作为魔人得到了自由,就是领着魔人侵占人间吗?”
      “侵占?魔地虽然污浊,却是极为适合魔人生存的地方,反倒是这花花世间,并不是魔人生存的好地方。”
      “既然如此,你们为何来人间?”
      “在我回答上仙所问之前,上仙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你想问什么?”
      “对上仙而言,魔君是什么?”
      妄执问的是季真。
      “是师傅,是朋友,是……心之所念之人。”
      “那么,您想救他吗?”
      “救?他果然没死?”
      “魔君是一界之主,天地的第一位神魔,哪里是那么容易死去的。”
      “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但佛宗的人一定知道。”
      “我刚才问你,为什么要来人间,你说人间对魔人而言,并不具备吸引力,可你们来了,还来了很多的人。”
      “没错,仙草阁的范围内来了很多的魔人。”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们在等人来。”
      “谁?”
      “我本以为来的会是佛宗的人,毕竟他们总爱将悲天悯人,济世救人放在嘴上,如今魔人大举入犯人间,佛宗应该最先来此处,或战或谈,然而,我来了许多天,却只等来了上仙。不过,上仙能来也是很好的。”
      “哦?”
      “上仙同佛宗渊源颇深,当初佛宗为了讨仙界欢心,特意送出了佛宗圣物,佛月,因此害的上仙身死魂灭。佛宗修行,最为讲究因果循回,佛宗欠了上仙好大一笔,上仙若去讨要,想必佛宗也是不好意思赖账的。”
      “我倒是忘了,你曾是佛宗的高僧,自然于佛宗的许多事情,了然于心。”
      “修容上仙,我想问的是,您可愿替魔人寻回魔君?”
      “你是说,季真在西天?”
      “不,我不知道魔君是不是在西天,所以我才请求上仙,替魔人去西天问一问。我作为魔人的诸侯,只能在这人界的北山上,给人世间造一点威胁,省的佛宗真的不顾一切杀死了魔君。”
      原来如此。
      “上仙稍等,我有几句话,若上仙真能面见我佛,可否代为转达一二?”
      “妄执侯请说。”
      听完妄执的话,我就走出了仙草阁,之前骆书林的请托,我并未去做。
      骆书林在法阵之外等我。
      “绯衣,为什么不出手?”
      “因为不想出手。”
      “你要弃人世不顾?”
      “骆书林,弃人世不顾的,从来都是你,以及你身后的佛宗。”
      “胡说八道。”
      “我本是一株草木,若非佛宗推波助澜,我尚且还是天上的女上仙,且还是一位绝无仅有的草木仙。瑶池以西,有我的仙府北山,成了神的季真,也许能带着广末,偶来来仙草阁做客。”
      “绯衣,你在说什么?”
      “骆书林,你曾问过你,是否还记得修行的初衷?”
      “当然记得,我要修行,起初不过是为了追寻你的脚步。”
      “不,除此,还因为作为少年时,你有一颗匡扶正义的心。我记得,幼时的你,和我讨要过一把木剑,你拿着那把小小的剑,坐在大猫的身上,说要仗剑天涯,锄强扶弱。对吗?”
      “是,所以我在除魔。”
      “骆书林,你认识魔人?去过魔地吗?”
      骆书林摇头。
      “魔人伤害过你吗?”
      “魔人没有伤害过我,但是我见过魔人伤人。绯衣,你应该也见过,周惜,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么,你记得周惜为何要伤我吗?”
      “……”
      “周惜伤我,是为了想要救回心爱的人。人世间的很多人,为了一己私欲,会去伤害无辜的人,魔也是一样的。”
      “不,不一样,魔人有魔性。”
      “魔性是什么?西方的圣经说的很好,人性本恶,恶本是世间万物的本源。”
      “……”
      “父亲为了爱人不惜毁了亲女,母亲为了儿子禁锢无辜的灵魂,天帝为了哄王母开心便可舍弃我,佛宗为了立世不在意我一个草木仙的生死,你的师父法隐为了功德圆满杀了并非是魔的季真。我的记得你和道士教过我,人会堕落成魔,人也会堕落成魔,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是魔就该被斩杀,佛宗是不是要斩尽仙和人?哦,不对,灵山寺的不执,亦入了魔。所以,佛宗还得自尽才行。”
      “……”
      “你是人,虽修道千余年,也不能改变你是人的本质。那么,作为人的你,应该最清楚人类为追求平等而征战千万年的历史。六界的歧视,和人世的种族歧视,从本质上来说,有何区别?”
      “我不能反驳。”
      “你不能反驳,是因为你也曾怀疑过,不是吗?”
      “……”
      “骆书林,季真在哪里?”
      “季大人已经死了。”
      “季真若死了,魔人不会留在山中。”
      “……”
      “这样吧,我先说一点你想知道的事。”
      “什么?”
      “我去了一趟黄泉,黄泉路上遇到了一直在等我的道士。”
      “你见到清君了?”
      “对,我见了道士最后一面。”
      “他还好吗?他可怨我?他……”
      “他有话托我带给你。”
      “什么?”
      “他说他不恨你了。”
      “真的吗?”
      “嗯,他还说此生感谢有你伴他十余年,从此,他不恨你,亦不爱你。若有来生,便不必再重逢。”
      我以为最狠厉的话,从来不是我恨你一辈子,或者我永生永世不原谅你之类的,最狠厉绝情的话,是从此我不想记得你,是来生我不想与你再相逢。
      骆书林想必是明白道士语中的决绝。他靠着山中的一棵古木,又哭又笑。
      “骆书林,你想和道士重逢吗?”
      骆书林望着我,不知我想说什么。
      “做个交易吧。你应该知道,我是鬼族的鬼差,是很容易见到判官的,我可以帮你去问一问,道士的转世。”
      “可他说不愿与我重逢。”
      “所以他那么说,你便真的不见了吗?”
      “不,我想见他。”
      “那就和我做交易,你告诉我季真的下落,我告诉你道士的下落,也算公平,是不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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