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救驾》徐晚

73、第73章俩人的别扭

　　南蜀境地距简书盘踞的山头有几日的路程，这几日他们白日赶路，晚上就宿在荒岭。
　　越是朝南，气候变化越突兀，温湿气候的夜晚让顾绪之很不适应，毕竟他在寒冷的衢州待了半年之久。
　　――期盼暖日，可一旦快速到了暖地，自己又开始惶恐了……
　　“长安，是赶路累了？”简书见顾绪之今日异常沉默，于是安抚道，“明日便能找到地方住了。”
　　顾绪之心绪不稳，长久骑马身体不适应，但他不想被拆穿自己不中用，语气不好地说：“你们都不累，我累什么。”
　　他的声音传入士兵的耳里，几人不禁互相看了一眼后，各自扯了扯马的缰绳，让其缓慢了一些。――将军有令，凡是他们说话，后退。
　　按照他们初步的计划，今日本能到达南蜀境地，但因将军忧心身边这位没有急行骑马的过往，于是入夜便休息了。
　　顾绪之不好的语气让简书侧目看了一眼，虽然他表情淡然，但眼中却是数不尽的焦躁。
　　简书暗自叹息了一声，君王之心总是难以揣测。
　　有时候即使说出了君意，也会被否定。长久之下，便是臣不明君所假意，而君不知臣所真意。
　　就如他和长安一样。长安不知道他的真心，他也不明白长安的意思，揣测又总是太费神，即使他愿意为长安费神。
　　“停下。”简书一勒马的缰绳，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我们休息一会。”
　　跟随简书的士兵中有人心直口快，与姜勿一般不识时务，他道：“休息？”
　　顾绪之：“……”他盯着简书不吭声，心中的烦闷一点没有好转。
　　“赶路半日了，也是让马匹休息一下，这些马比我们还金贵。”简书托词马匹，将问题抛走。这个说法没有引起什么不满，虽然他们安居与山头，但马匹和武器不足。
　　羊肠小道，树林灌木是天然的隐蔽场地，简书下马，随地找了一棵遮阴大树，席地而坐，靠着大树便闭目起来。
　　这几日晚上他心里总是不踏实，感觉顾绪之随时会跑一样，小憩片刻便惊醒而来，后半夜便只顾着盯着顾绪之看了。
　　顾绪之身边的暗卫在见到简书后便隐谧了，而他一向骄傲自持，自然也不会与士兵说话，唯有简书他会与之交谈，而现在士兵几人一处休息调笑，简书闭目，他也只能无所适从地找了一处阴凉之地休息。
　　焦热难耐，顾绪之扯开水袋，发现自己的水已经喝完了，目光不禁飘到简书那边。
　　日光穿过树叶，映射下来后形成了斑驳的影子，微风吹动，斑驳的光影在简书脸上浮动，这让顾绪之注目了好一会。
　　烦闷竟然平息了些。察觉了自己的情况，顾绪之纠正自己只是想要简书手边鼓鼓囊囊的水袋，那里面似乎还有很多水，并不自己想到了其它的什么。
　　顾绪之僵着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躬身拾起简书身边的水袋，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言行一致。就在他拿了水袋起身之时，手却被一个凉凉的东西抓住了，随即一道力将他拽地趔趄起来。
　　“你没睡着？”
　　即使顾绪之步子很轻，简书还是发现了顾绪之走过来，在他拿水靠近自己时，忍不住拉了他，谁知顾绪之站立不稳，倒了，而他也立即睁开眼睛接住了他，并其将人拖到了自己的怀中。
　　简书望着顾绪之的眼睛，带着一抹调笑的味道说：“睡着了，但闻着你的气息，醒了。”
　　俩人姿势并未旖旎，抱着顾绪之的简书片刻便感受到了顾绪之身上的温度略高，他心中一顿，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掀开顾绪之的手臂一看，之前的浓情蜜意陡然消失，变成了此时的怒不可遏。
　　简书立即推开顾绪之，腾地一下站起，对着他吼道：“顾长安，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顾绪之手臂烫伤的周围肌肤通红一片，而烫伤口也流着一些恶露，看着不仅恶心，还散发着一点点奇怪地味道，很显然他没有涂抹简书给他的药。
　　顾绪之想立即站起来，他不喜欢仰望着简书说话，但他这几日骑马，腿磨得有些疼，被简书推倒后一时之间竟然爬不起来，于是他自暴自弃地低着头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见此，简书更加气愤了，他揪着顾绪之的衣襟，迫使他望着自己，然后咬牙切齿地说：“你为了逃离我，这次竟然用这样的方法。”
　　“没有。”真的没有。
　　顾绪之第一次为自己辩解，但简书处于怒气勃发的状态，根本无暇去揣摩顾绪之这话是不是真心实意，他甚至认为这是顾绪之的敷衍，从以前的冷漠变成了现在的敷衍。
　　“你就这么急不可待地去见先皇，你丢了云国江山，你下去还有脸见列祖列宗。”
　　顾绪之丢下自己手中的水囊，扶着树卯足气力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他本想狂奔到马匹之处，然后策马狂奔，但碍于腿疼，只能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但这一幕在简书眼中，那就是不屑，他的长安对自己依然不屑一顾。
　　路在长也能走到目的地，顾绪之僵着腿，忍着手臂疼痛和腿疼走到了马前，他跨上马，吆喝了一声“驾”便走了。
　　简书没有立即追上去，因为他听见了树林某处传来了响声，这细微的声音告诉了他暗卫跟了过去。
　　“将军——”士兵此时也站了过来，他们将这些也纳入了眼里，但始终没说什么，只是等着简书。
　　简书踹了几脚后将眼前的怒气发了出气，他让手下人先去南蜀，自己要跟上去。
　　“将军是去找他吗，不如我去吧！”
　　四名士兵争前恐后地想要替简书分忧，同时也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
　　简书跨上马说：“我们人数过多，唯恐引人瞩目，分开而行更好，你们直接到目的地，最晚一日我便会到。”落完话后，便朝着顾绪之的方向去了。
　　顾绪之并没有策马走多远，行径了几里路后便慢了下来，但他也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慢慢走也到达目的地，这是他刚才僵着腿走到马匹前悟出的道理。
　　自己已经使性子很久了，从亡国之前到亡国之后，或许时间更加悠远……在简书离开自己从军时就开始了。
　　从越发频发地手臂颤抖中，顾绪之发现了一条规律——每当自己念及简书年少，或者直接不在记恨简书时他的手臂就开始颤抖了，当他听到简书如何辛苦，如何惨烈的时候更加抑制不住，但他也发现了一条减轻症状的方法。
　　疼痛能抑制颤抖，能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能让他的思绪更加清晰……
　　他甚至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期望简书追过来，现在他依靠的只有简书，能接纳他的也只有简书，他甚至在思考自己的感情能不能接受简书了。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想法。
　　前方的路突然出现了一个岔道口，顾绪之望着岔路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道路，坐在马匹上的他在这条岔路口转悠了两圈，突然头顶丢下一根新鲜的树枝，树枝朝着南边的方向，他抬头望了望看不见人影的暗卫，心中的那种焦躁竟忽然消减了一些……无论暗卫是不是监视，但现在给他的却是帮助与保护。
　　顾绪之向右行径了一段路后依然没有等到简书，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了，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得不到，所以简书放弃了？！
　　天空被染成金黄色，他的腿更疼了，身体也支撑不住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急忙去见列祖列宗，他在忍不住疲惫的时候下马休息了。
　　顾绪之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什么地方了，他坐在树脚下，背靠着树，望着上空的晚霞，仿佛自己再次置身于苍穹，天地之大却无自己的容身之所……
　　如果这天都是他的、都能成为他的那会怎么样，是不是会很好！
　　天下和皇叔……简书和剑啊！
　　身体疲惫让他的睡眠比以往好了些，片刻，顾绪之就靠在树干上睡着了，但他也只是稍作休息，等自己肩颈酸痛醒来时发现简书已经在他身边了。
　　即使君王喜怒不行于色，顾绪之还是惊讶了一霎，但他很快就敛回了情绪，给自己找了一个十分蹩脚的借口：“我将伤药留给惜朝了，我什么都没有，我……”
　　简书心里叹息一声，暗自告诉自己难道还不知道长安容易别扭么，总幻想一夜之间改变长安与他的关系么，自己的确是心急了些。
　　简书拿出自己剩余的伤药，擒住顾绪之的手臂将药涂抹了上去，随后拍拍自己的腿说：“还想睡么，躺着这里来。”
　　见顾绪之别扭简书躬气膝盖，神色黯然道：“算了。”
　　“给我喝口水，”顾绪之盯着简书手上的药膏说，“我腿也磨伤了。”
　　简书闻声突然怔愣了一下，倏然丢下手中的东西，此时他特别想抱着别扭的顾绪之道，“长安——长安——天下长远而安久，我定还你一个天下！”
　　但这也只能想想而已。
　　“给我看看，”简书伸手去掀顾绪之的衣衫，但被顾绪之制止，他抓住简书的手腕，掷地有声地说：“我自己来。”
　　褪去愤怒的简书脸上重新露出坏笑，他说：“你是不放心我么，我保证，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你就非要让我下不来台么！”
　　简书明白顾绪之的意思，但这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于是道：“怕什么？在衢州，我那样子你都看见了。”
　　简书感到自己手腕上的劲道轻了些，于是顺手将顾绪之的手握在掌心中，“无论你什么模样，我待你始终如一。”
　　里裤与腿处的血肉粘连到了一起，轻轻一剥顾绪之就疼得直呼气，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也擦不上药膏，无奈他只能将目光看向简书，“我……没办法。”
　　简书听见他疼得“哼哼”声，眉头不禁一皱，抬头望着顾绪之道：“既然不舒服，为什么不早说。现在硬剥下来不行，会让你更伤。”
　　在南蜀那夜，李青朔哄骗顾绪之喝了酒，以至于他全身疼痛，以至于现在的他十分畏惧疼痛，听见简书如此说“硬剥”脑中不禁想出了一副血淋淋的模样，但布料和血肉连在一起，一动就会拉扯疼得厉害，这让他忍着也难受，不处理也难受。
　　“没有办法么？”顾绪之问。
　　“有办法，但是无论哪一个办法都会让你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