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救驾》徐晚

54、第54章三喂毒药

　　惊魂未定，就在顾绪之刚松懈一口气之时，简书的双耳流又出了褐红色的液体，似血液又仿佛不是血液。
　　但这个时候顾绪之却无暇顾及，他比简书更疯魔，他要知道简书口中叫喊的“皇上”是父皇还是他？
　　“简子俞，”顾绪之不管不顾简书耳里的液体使劲摇晃他，“皇上是谁？你说，你他娘的给我醒过来说。”
　　焦急、怒气、心中还有不可抹灭的恐惧，期待又惧怕。
　　简书瞪大着双眼望着顾绪之，突然猛地扣住顾绪之的后脑，将自己的嘴又贴了上去。
　　“唔……”顾绪之被蛮力的简书按住，被他截取了气息，他抓住简书的手瞬间变成了力推状态，但他怎么都推不开简书。
　　木桶地方窄小，顾绪之用不上腿，只能用嘴，他咬上简书的舌头，咬上了简书的嘴唇，直到血的味道遍布口腔，简书都还没放过他。
　　这样的索取，让顾绪之想起了那夜简书嘴对嘴给他喂药地掠夺、想起了简书趴在他颈边吮吸他脉搏……
　　一阵恶寒从心底冒出……走开！。
　　他就不该可怜他、不该顾及他……死了干净。
　　顾绪之挣推不掉简书的手，也将自己的手抱向了简书。
　　他抓住简书的头发，使劲往后扯，这样挣扎的过程中，顾绪之终于摆脱了简书的嘴，得此空隙，顾绪之慌忙撑着木桶边缘，翻出来。
　　顾绪之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这时候也顾不得地上溅满了水。
　　可当他翻身仰着躺时竟然看见简书目光熠熠地看着他……
　　带着笑意地看着……
　　这狗东西绝对是故意的……
　　简书趴在木桶边缘，耷拉着脑袋，一头湿漉漉的发丝凌乱地搭着，“你睡着地上做什么？”
　　这前后变幻也太快了，仿佛让人觉得之前他要死不活的模样就是“装的”……
　　又在骗他？！
　　顾绪之这会真想起来再给他脑袋一拳，但是他没劲，更加不想动。
　　俩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瞪着你僵持了须臾，看着看着简书竟然“呵呵”的笑了起来，这时顾绪之也休息够后，坐起身，“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我刚才水里，很多，浑浊的水，梦见了你。”
　　顾绪之心道，这瞪着眼睛……睡着了？！
　　还做梦？！！
　　睡觉后……还不会喘气？！
　　这病还能治不？
　　睡梦中简书仿似被山洪淹没，身边有许多带着泥的水，他手里没有任何可以抓握的东西，身体就如山洪中的落叶、枯木卷入汹涌地水中，他看见了水中有无数个与他着一样的人，他们身体都留着鲜红的血，血液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嘴里、眼睛里，甚至他手中还抱着不知是谁的残肢……他吓坏了。
　　吓的无法呼吸，他觉得自己全身都要被分裂，身体的每一处都疼，甚至恨不得毁天灭地……
　　顾绪之知道简书肯定看见什么了，“你叫的皇上是谁？”
　　简书目光茫然了一瞬，随后又清亮了起来，“嗯……皇上是什么？”
　　好吧！他错了，他就不该跟一个傻子较真。
　　这时，简书倏然从木桶中站起，他跳出木桶，顿住顾绪之面前，突然上手将顾绪之横抱了起来。
　　顾绪之简直傻愣了，他被赤条条的简书抱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训斥，“噗通”一声，就被简书重新丢进了木桶，“你衣服湿了，洗澡。”
　　话音落完简书重新垮进了木桶，用熠熠生辉的目光看着顾绪之，但他越看越觉得不对，“衣服湿了。”
　　……在水里当然会湿。
　　“脱。”简书说，“我脱了。”
　　顾绪之：“……”脱个鬼，这疯狗他这会不想在看见了。
　　“我回去换衣服。”
　　“穿着红色的衣服，很好看……”
　　什么？
　　“你梦里穿红色衣服好看……她不好看。”
　　他是谁？他什么时候穿红色服饰了……
　　云国黑色为尊，他一直都是……等等有一次。
　　顾绪之怔然，回想他穿红色衣服的时候……
　　这一辈子，他就只穿过一次红色的衣服——是他大婚的那天，当初简书阻挠不让他立慧莲为后，退而其次只封为妃，但礼却是最大的，除了没有祭天，一切都按照皇后之礼。
　　他记得那日简书目无国制，借口有军务离开了武都，并未来观礼……为什么？
　　“你好看……”简书呵呵傻笑，“最好看。”
　　……狗屁！
　　“你不是说李青朔最好看吗？”
　　“嗯？那是什么？”简书突然伸手去拨顾绪之的衣衫，“衣服有水，脱……”
　　他娘的，顾绪之倏然发现自己竟然与简书就这么坐在这狭小的木桶里闲聊了起来。
　　他再次翻出木桶，恶狠狠地剜了一眼简书，“你自己洗。”
　　见顾绪之出了木桶，简书也要起来，却被顾绪之一把按入了水里，“你给我好好想想，刚才水里还看见了什么？”
　　简书头没入水里就开始惊慌了，他呼出的水泡咕噜咕噜浮出水面，手伸出开始乱抓……
　　被捞出来时，看见简书泪汪汪的眼睛，顾绪之又一次心软了。
　　他冷哼了一声，直接走出了浴房。
　　文昌早就等在了门口，见顾绪之出来一身的水，惊讶之于后只低声说：“殿下，顼王让您到议事厅。”
　　顾绪之脚步未顿，心道，“真是快啊！”
　　“文昌，你去找一套我的衣服给狗东西拿过去，将他捯饬好后送到议事厅来，我换了衣衫自己去皇叔那里。”
　　在宫女翠竹与绿屏的伺候下，顾绪之重新穿戴整齐，踏出了夜溪殿，两侍卫跟着他一道。他并未急行，而是稳着步子前进着，穿过宫阙来到议事厅。
　　厅里依然有着皇叔重用的大臣，有守卫和随身内官与侍卫，济南县的占领让皇叔展颜，露出他一贯的和颜悦色。
　　“皇叔。”
　　“哈哈——”顼王道，“长安，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顾绪之自然不能说自己已经知道济南县的战事了，他安然自若道：“皇叔请说。”
　　“济南县被项将军攻下，真是新正日以来最让人欢心的事。今夜皇叔摆了宴你也一同来。”
　　顾绪之点头，“好，我一定到。那皇叔我就先回去了。”
　　他知道皇叔叫他来不会单单只是让他参加一个宴会……
　　“长安……”顼王说，“已经三天了。”
　　嗯！三天了。
　　鸡飞狗跳的三天，一晃而过的时间。
　　为什么简书总是能牵动他的怒气，为什么想让他死却又于心不忍？
　　“皇叔，简书已经冷静下来了，但他忘记了很多东西，我想就算皇叔问他叫什么……他都不知道。”
　　顼王看了一眼随身内官，公公立即道：“奴才叫人去叫。”
　　即使顾绪之已经吩咐文昌带着简书来此，但此时他却不想说简书随后就到。
　　顼王走到足有一面墙大的地图面前，嘴边擒着笑意，招呼顾绪之前来，“长安过来看看。”
　　顾绪之看着这幅标注明显的山河图，想的却是皇叔刚才并没有在意他说的话――简书什么都不记得了。
　　须臾，简书被文昌领到议事厅，他站在文昌背后，拉着文昌的衣角，躲着众人对他的目光。
　　即使闪躲着目光，简书很快找到了顾绪之，他像狼一样迅速蹿到顾绪之身边，拉着他的手说，“真没骗我。”
　　文昌将简书带到后便退到了一遍，低下头。
　　简书在浴房里待了小片刻便被文昌叫了起来，按照吩咐给他穿上了顾绪之的衣衫。文昌要带简书去议事厅，他却说不走，要等长安。文昌苦口婆心的劝他，他依然坐在夜溪殿厅里的火炉边，玩着他的宝贝面具规规矩矩都等顾绪之——等着了之回来给他喂饭，但他饿得坐立不安。
　　最后极其不安地跟着文昌来找顾绪之。
　　简书一身青衫，发丝也被弄干了束好，除了脸上还有些轻微的伤印，他又恢复成以往英俊的模样。
　　一表人才。夺人眼目。
　　明明该是书生模样的文臣却要去行军打仗，混成痞子流氓样子。
　　顾绪之喜欢他这样子，没有阴冷的眼神，轻浅一瞥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顾绪之看见简书，揉了揉他的发丝，“怎么又将狐裘穿上了？”
　　“冷啊，”简书，“我还饿，哥哥，我们回去吃饭，这里不好。”
　　顾绪之心头涌起了密密缝缝的难过，他摸着简书的头，“乖，等会我就带你回去。”
　　“皇叔，他在这里了。”
　　顼王笑着，颇有意味地看着简书与顾绪之，“长安，你先回去吧。”
　　顾绪之眉头一蹙说，“皇叔，我还是在这里看着吧！”
　　“舍得吗？”
　　顾绪之看着简书阴柔的脸，还有那迷茫的瞳眸，轻淡地说，“他希望我能陪着他。”
　　“也好。”顼王不再说什么，挥了挥手后，一碗褐红色的东西端了过来。
　　“长安，让他喝下去。”
　　顾绪之问，“这是什么？”
　　顼王的随身公公说，“这是智散的最后一剂药，喝了这药，他会想到最恨的人。”
　　最恨的人吗？
　　顾绪之心道，这人不就是我吗？
　　我夺了他军权，砸了他家世代忠良的牌匾，杀了他亲信还娶了他爱的女人……
　　“长安，你回避吧，只要过了这一个时辰，他就谁也不认识了，过了时辰你再来。”
　　简书闻见了药味，将身体又缩了缩，“又要吃药，我不吃，哥哥，我伤好了。”
　　顾绪之轻叹一口气，“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简书摇摇头。
　　顾绪之竟然笑了，这么几天，他都叫了他“子俞”，没想到他只是追寻着自己的声音。
　　“你叫简书，书籍的书，字子俞，君子如玉，”顾绪之端着药，递送到简书嘴边，“乖，吃了药就好了。”
　　……这一次我陪着你，守着你。
　　简书似乎理解不了那么多话，他只道：“哦，你守着我，等我起来，看着哥哥。”
　　顾绪之摸了摸简书柔软的嘴唇，这一次亲手将药喂进了简书的嘴。
　　手臂的颤动又发作了，顾绪之坚持着不让手抖，当褐色的药喝到一半时，简书突然倒地，伴随着瓷碗碎掉的声音，一切都似尘埃落定。
　　简书的身体在抽动，嘴角也溢出血液，就连他的眼睛和鼻子也流出了鲜红的血，顾绪之抱着简书，眼睛也不自觉地落出了眼泪，一滴滴地砸在简书的脸上……
　　最后一次了，真就是最后一次了……
　　“怎么回事？”这不该是智散最后药发作的模样。
　　“皇叔，”顾绪之说，“我一直都想让他体面地死去，这已经是我第三次下毒给他了，就让他这次去了吧，既然是云国污点，我亲手将他抹去。”
　　简书是不愿意自己像个傀儡被人驱使。
　　让他一无所知跟个傻子似的去送死，顾绪之更加做不到，这一回没有怨恨，就用他们年少时的情意送他走，干净的走。
　　……他不是从地狱出来的鬼怨，不是要踏着鲜血回归的恶魔。
　　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