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杜杜不太甜

6、第 6 章

　　第六章

　　宅院小小的却收拾的很精致，主屋前面的空地上种了很多很多的花和蔬菜，院子角落里一颗槐树挂着一张秋千，应该是供孩子们玩耍的。
　　只是，这院子有点热闹啊...那槐树本就是极聚阴的树种，又种在院子的西北角落，可想而知，上面落了多少游离在外的小鬼。
　　小鬼们看到我和常乐，偷偷地藏在槐树后面不出来，鬼吵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肯定是来抓你的，嘻嘻嘻......”
　　“放屁，小三那小蹄子应该被抓走......”
　　“都给老子闭嘴......”
　　“你们说，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
　　常乐冷冷地哼了一声，空着的那只手的袖管里锁魂链弥漫着黑气蠢蠢欲动，他们马上安安静静躲在树后面看我们，不敢再吵闹。
　　常乐默不作声地飘到东侧的小书房前面站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夫人爽灵归位后就特别激动，翻着白眼往主屋冲，
　　“滚！这是我的家......”
　　锁魂链被她绷的直直地，常乐也不管她，只是细细地看着那间书房。院子里起了一阵阴风，槐树叶哗哗地响。
　　吱——
　　主屋的门开了条缝，一个男人走了出来，看了看天和随风摆动的秋千，嘀咕一声，
　　“起风了......”
　　他没有看到一个形容恐怖的老太婆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地让他走，他只是压了压身上的衣服，转身把门关上接着回去睡觉了。
　　世间已过百年，沧海桑田，沈夫人守着冤念到死都没有回家。
　　常乐仿佛很困扰似地揉了揉眉心，锁魂链上光华流转，那些小鬼被吓的直接隐到槐树里不见了，沈夫人不自觉地飘在常乐面前。
　　“可有想起什么？”
　　“这是我的家...我有...一个...儿子...”
　　“还有呢？”
　　沈夫人沉默地低着头，她没有刚刚那么暴躁了，明显这座宅院给她的触动很大。
　　“大人，我好像认识她...”
　　一个皱巴巴地男鬼从槐树后伸出脑袋看着我，我知道他们都害怕常乐，没有化妆的我一点恐吓力都没有。
　　我飘到那架早就让我心痒的秋千上，
　　“你过来，我不会拘你。”
　　“壹壹！”常乐着急对我喊了一声。
　　他肯定是怪我接连对鬼许诺，起初是沈夫人，现在又是这个陌生的男鬼。鬼的执念很深，如果做不到所诺之事，他们的执念就会一直跟着我。
　　那男鬼听了我的话，也明白这个道理，乖乖从槐树后面走到我面前。
　　“她是这个屋子先头的女主人，姓沈。我很小的时候见过她。她儿子被官差抓走后，她就一路去上京告御状，后来就没见她回来了。”
　　我听了有点疑惑，沈夫人的儿子被抓走和沈夫人的冤气有什么关系，
　　“那她身上有什么案子吗？”
　　“没有，我没听说。”
　　“听说？”我真后悔说不拘他的话，果然鬼话连篇。
　　那男鬼讪讪地看了我一眼，
　　“我那会儿还小，她家挺惨的，大人们老念叨......”
　　“走吧。”我听到常乐的声音才发现他早把沈夫人的魂识像之前那样抽出来了，我有点不明白，难道这不是沈夫人的故里吗？还要到哪里去？
　　“常乐，我们去哪？”
　　“跟着她的魂识走。”常乐若有所思地说。
　　我只好跟在常乐身边，跟着那团魂识飘来飘去。不一会儿，身边的鬼路就起了大雾，我们竟然要去一个大凶之地！
　　斑驳地痕迹满满地铺在眼前的台子上，有干枯了的发黑的血迹，还有一些其他的看不清的痕迹，怨气冲天却又被周围的生气压着，一阵阵的阴风在刑台上打着小小的旋，这里竟然是刑场！
　　其实，我有些害怕来这种地方，刑场一般设在人气鼎盛的菜市场中央，血气和人死之前的怨气与不甘日复一日地积累，都是极凶恶的鬼，我压根拘不了他们。
　　还没有靠近刑台的中央，沈夫人就整个抖起来，嘴里念叨着，
　　“不是儿子...不是儿子...不是儿子...”
　　爽灵还没有复位，她就本能地说这些话，看来这里对她影响很大，我们来对地方了。我惊喜地扭头看常乐，
　　“常乐，沈夫人对这里反应很大，你......”
　　常乐压根没理我，那团魂识在他手里激荡地挣扎着。常乐伸着锁魂链的那只袖子里黑气暴涨，沈夫人被拉着跪倒在地上，他五指张开朝沈夫人头顶压去。
　　不好！常乐竟是要让沈夫人直接魂散，混沌困于这刑场大凶之地！
　　“常乐！”我把笔拿出来，歪歪扭扭捏着不甚熟练的神鬼诀，笔飞出去挡在常乐的手掌之下。
　　我知道我根本抵挡不了多久，赶忙飘过去，一手握住常乐的手，
　　“常乐，不要！我对她许诺了！”
　　“壹壹，没事，她在这里魂散，就只会困于这刑台之上。”
　　常乐的法力比我高的多，那冒牌笔抖着往地上掉，黑气越来越浓，
　　“常乐，求你了。这是你的大功德，我刚害你挨罚，不要再犯错了！”我忍着想哭的感觉，可我不能哭，一哭府君就会知道了，那常乐指不定要被怎么罚，“而且，沈夫人已经够可怜了，我们就算不能化解冤气，也绝不能让她在这里困着。”
　　“壹壹...我不要这功德，我不想要这功德，你到底...”常乐看我眼里都泛泪花了，慢慢收了手里的法力，黑气一丝一丝地收回他的袖管里。他无奈地伸手摸着我的头，
　　“别哭...别哭...我答应你，会好好办好这次的差事，我只是有点着急了。”
　　我把强烈的泪意忍回去，恍惚间听到府君习惯性的哼，我真是怕他怕出幻觉来了......
　　即便常乐把魂识放回去，沈夫人也只会说那几个字，
　　“不是儿子...不是儿子...不是儿子...”
　　冒牌笔从地上缓缓地飘起来竖在我面前，它抖动着，上面还残余着常乐手心的一点黑气，
　　“妇人睹刑，否其子。”
　　字和画面同时出现在我们面前，虽然不清楚，但也能看个大概：
　　活着的沈夫人看起来很年轻也很貌美，她哭叫着站在一具无头男尸旁边，质问刽子手自己的儿子在哪，两名衙役穿着的人架着她，直接把她扔开，就像扔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我细细地看那具男尸，虽然没有头，可是，手上的皱纹绝不是一个年轻人的手，这个被砍了头的人不是沈夫人的儿子，那个皱巴巴的男鬼说，沈夫人的儿子被官差抓走了，看来沈夫人的儿子才是关键。
　　冒牌笔没支撑多久就滚落到地上，这里找不到更多的关于沈夫人的东西了。我们只好再次上路，不过，这次没用多久就飘到一个地方不动了。
　　我看看那明显的建筑结构，压都压不住的大煞之气，真的不想进去，可是想到刚刚景象里沈夫人的样子，我只好硬着头皮往前飘。
　　监牢门口的两头狴犴都裂缝了，也是辛苦它们了，小可怜。
　　有了爽灵的沈夫人安静地在前面带路，她似乎被某一个地方本能地吸引，没有直接越墙，而是绕过一条又一条肮脏的过道，在一间很普通的监舍面前停了下来。
　　“我想起来了，我儿子就住这间牢房，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
　　她话音未落，我们三个就被一股吸力往另一个方向拉去，常乐的两条锁魂链一条卷着我，一条卷着沈夫人，终于在一个房间前停下来。
　　这是一间写满经文的房间，正中供奉着府君的神像，一个穿着白衣的老头在府君面前诡异地扭动着，神像前跪着两个一老一少的人。我
　　我回头看常乐，
　　“常乐，他......”
　　那种怪异的吸力再一次传来，我一瞬间被吸到那间屋子里了，常乐拉在我身上的锁魂链竟然一点点地断开......
　　“哼，鬼差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那死老头竟能看到我，终于，常乐的锁魂链彻底断了，我一下被那种怪异的吸力甩到屋子的正中央。
　　“差使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我看着常乐在外面已经彻底放开沈夫人，两条锁魂链变的很粗很粗，黑气几乎包围了这间小屋子。
　　“不自量力！”那死老头冷哼一声，念了一句我听不懂的咒语，屋子里的经文像是活了一样，缓缓地流动起来，常乐的黑气就被那些字慢慢地消解掉了。
　　“你们来这干什么？说出来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拘...魂...”我吓的有些结巴，想对常乐喊一声，让他先走，回去找援兵来救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竟会流泪？！难得，虽然有点风险，但是拿来...”他边说边转动手中一个经筒一样的东西。
　　“拿来干嘛？你个死变态，一把年纪了，还敢供奉府君的神像！”我边哭边大骂死老头，我怎么这么倒霉，戏文里的变态都能被我遇上。
　　“闭嘴！”
　　下一秒，我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我哭的更伤心了，上次的一千朵还没采完！
　　“别哭了......”这声音难得有一丝温柔。
　　我抬头看他，府君大人正用空着的那只手用力地捏着眉心。那间死变态的屋子里供奉的神像已经摔在地上，碎的不成样子。
　　府君做了一个结界在我们周边，常乐在外面沉默地跪着，看到他没事我就放心了。变态老头皱着眉头扫视着周围的空间，可惜他看不见我们，我忍不住对他做了一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