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杜杜不太甜

5、第 5 章

　　第五章

　　河神沉声说，
　　“今日就是来还你公道，了结因果的。你有何冤情，皆可报与两位差使。”
　　“我有何冤情？我有何冤情？我有何冤情，你们不知道吗？！”那老太婆张着的嘴巴越来越大，黑洞洞的，凶的快要变厉鬼的感觉。
　　我不由得有些担忧，虽然这老太婆欺负过我，我很是想要收拾她。可是，李伯伯说这是常乐的大功德，我还是希望老太婆能自然消解。她变了厉鬼，地府就不得不派其他鬼差来用锁魂链把她锁走了，到时候常乐又要去领罚。
　　河神老头也明显很紧张，他当时因为自己的一时怜悯，给了这老太婆一个安身之所，今日如果变成厉鬼，于情于理，他都不好过。
　　常乐的纸船摇摇欲坠，河面上的黑气也越来越浓，河水像是墨汁一样翻滚着黑色的水花。河神老头一把把我的法器从兜帽里拿过去，对着那老太婆大喊，
　　“沈氏，你看这是什么？是非笔，他们带着是非笔来，就是来化解你的冤情的！”
　　老头话音一落，河面上的黑气像水一样迅速地消散，老太婆也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她静静地坐在纸船上，只有眼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河神手中的笔，
　　“是非笔？”
　　那是我的冒牌货啊，一会儿被这老太婆识破了，我岂不是鬼心都要悔青了！
　　趁着他俩对峙的时候，我默默蹭到河神边上，尽量小声地说，
　　“老头，那笔不是真的是非笔，是我的法器。”
　　河神回头看我一眼，那眼神真是一言难尽，我只好默默蹭回常乐身边。他悄悄捏了捏我的手心，我知道他是叫我不要紧张。
　　“是非笔......”老太婆喃喃地道，“既然是是非笔，那我就坐在这里让你断是非。”
　　河神回头看我，一幅想打死我的表情，我默默地往常乐身后缩了缩，是你自己要误解的呀，关我什么事......
　　常乐往前跨了一步，弯腰施了一礼，缓缓地说，“老人家，府君就是知道您有冤情才让我们带是非笔来的。您先上岸，让我们慢慢解冤。”
　　常乐真是聪明，老太婆只要上了案，他的锁魂链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那老太婆犹豫了很久，还是坐着小纸船慢慢靠了岸。我这才发现，她生前肯定受了很多苦，她的腿没有膝盖，小腿诡异地朝后扭曲着。
　　那支假是非笔虚虚地飘在老太婆的脑门前，发着淡淡地光晕，常乐捏着法诀装了一会儿样子，才又用公事公办地语气说，“老人家，年代太久远，是非都积累几世了，您得配合我们，自己说出来的话会快一点。”
　　没想到，老太婆踌躇了很久才说，
　　“我就记得很冤很冤，即便是上叩九天，下寻地府，也要把这冤喊到底。可是，慢慢地，我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冤了。可我知道，这份冤不能就这么算了。”
　　常乐把笔收起来放进我的兜帽里，两个袖子里的锁魂链哗哗地响，
　　“老人家，我看您的样子，生前受了很大的苦。您让我把你锁上，让河神看看您的过往，行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老太婆好像很听常乐的话。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期间还把自己的眼珠对着我抠出来放进去再抠出来放进去，还敢凶我！
　　哎哟！我这小爆脾气！好歹我也在地府混了最起码一百多年了，你还拿这玩意儿恶心我！
　　常乐一用力把我往他身后拽去，然后冷冷地盯着那老太婆，她就默默地把手伸出来让锁魂链锁上了。其实，她也明白，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事情了，迟早会消散，之所以变厉鬼，也是在吸引地府的注意，想要一个她所说的公道。
　　河神那老头抽空回头给了我一个鄙视的表情，手盖在老太婆的脑袋上，慢慢地用力，一团微弱的光晕出现在他手里，那是老太婆的魂识。
　　他越看脸色越凝重，回头对常乐说，
　　“爽灵一魂已经快要消散了，我看不清楚。”
　　我在旁边听到这句话，不失时机地赶紧回了老头一个鄙视的眼神。
　　爽灵是三魂中的一魂，主智慧，那些智障或者脑子不灵光的人就是爽灵一魂不全导致的。如今这老太婆自己不记得，爽灵微弱看不到过往，着实难办，怪不得河神老头脸色凝重。不过，那也不妨碍我鄙视他！
　　常乐虚虚地拢着那团魂识，不知道在想什么。那老太婆缺了魂识，不自觉地挣扎地厉害，锁魂链哗哗地响个没完。
　　“河神大人，我想到一个办法，但是需要你加固一下这位老人家的魂识。”常乐又把那团光晕递到河神老头面前。
　　不过，狡猾的老头没有立即接过去，
　　“说来听听。”
　　“一般的鬼魂都有魂归故里一说，尤其是远行的人亡故之后，鬼魂怎么都要回家看一眼。这位老人家怎么看都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您把魂识加固以后。我可以在前面点着鬼火引路，老人家不记得不要紧，魂识会本能跟着鬼火回家的。”
　　“你们要把这因果查清楚？这都过了几世了？”老头急吼吼地打断常乐的话。
　　“大人，我把她从您这牵走，您就和这事脱了干系了。”
　　我一听急了，常乐和我就是普通鬼差，他要把这么大的事揽下来，回去地府指不定怎么挨罚呢？
　　“不行！”
　　老头见我和常乐谈不拢，眼珠一转，挥手在老太婆的魂识上一拂，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看着老头消失的方向，有些生气常乐的自作主张，鼓着嘴巴不说话。
　　“壹壹，没事的，我有分寸。”
　　我才不要理他！
　　常乐伸手过来摸我的头发，我才不给他摸，索性把兜帽戴起来，气冲冲地往前飘。
　　“壹壹，你听我说。”
　　常乐一手魂识，一手锁魂链，没法伸手拉我，只好在我后面大喊。
　　我又不好学那些戏文里爱闹别扭的小姐，况且，常乐也不是我的书生。我只好停下来扭头看他，
　　“常乐，你刚领完罚。”
　　常乐听了我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竟浅浅地笑了一下，
　　“放心吧，有我呢。”
　　我想了一下也是，大不了一起挨罚，也就没那么生气了，站着看他施法。
　　常乐把那团爽灵魂识放在老太婆头顶，慢慢地自己就渗进去了。有了爽灵，老太婆就又精神起来了，
　　“怎么样？”她急急地问道，一双白眼翻的都快掉出眼眶了。
　　常乐恢复了那副皱着眉头的模样，“老人家，我们要靠着你的魂识，回到你的故里，把你的因果弄清楚，你愿意吗？”
　　老太婆竟然没有发怒，只是平静地抖抖手腕上的锁魂链，
　　“我还能怎么办，已经被你拘着了。再说，我也该回家看看了。”
　　看她这个样子，我反而有些心软，觉得她也是着实可怜。一个老妇人，死状那么凄惨，冤气百年不散，是戏文里可怜人中最可怜的那一类了。
　　我飘到她面前，想着总不能叫她老太婆吧，看刚刚河神喊她沈氏，
　　“沈老太婆，你放心，我会认真帮你化解冤情的。”
　　她听了我的称呼，不知为什么眼白翻的更厉害了。我有些无奈，不喜欢你可以说嘛，干嘛一直翻白眼，怪恶心的。
　　“沈老人家？”
　　“沈小姐？”
　　“沈大妈？”
　　“沈...夫人？”
　　我围着她转圈圈，试探了好几个名字，她才安静下来。真是一只不省心的鬼，想要什么称呼，不能自己说嘛？！
　　常乐也觉得这个称呼比较合适，
　　“沈夫人，那我们上路吧，到地方了，我会把你的魂识放回去。”
　　说完他就拿我的法器在沈夫人额头上画了一个圈圈，爽灵抽出来以后就乖乖地待在那个圈圈里不乱飘。
　　我把之前采的水晶兰拿出来，双手弯曲捏了一个简单的法诀，水晶兰慢慢变成蓝色的鬼火，在前面飘着。其实，水晶兰本来就是地府的东西，会变成鬼火很正常，只是这样的话，效果好一点，指引的地点准确一些。
　　风把鬼火吹来吹去，不停地飘忽，沈夫人的魂识自发地在后面跟着。常乐一手拿着锁魂链，一手牵着我在后面慢慢地飘，估计要是被赶夜路的过路人看到，又要被吓到了。这次可不能怪我使坏，鬼火引路是需要时间的，急不来。
　　第一个晚上我们飘了一夜，寅时刚过的时候随便找了个荒坟躲进去。
　　第二个晚上，就在我飘的快要不耐烦的时候，那鬼火突然停在了一家宅院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