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使团离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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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禁足的关系，那几日温顾辞每天在桑兰殿喝喝茶，练练剑，过得倒是清净。
春兰隔三差五便会传信回来，乔大人回到使团住的客栈后单独见了天狼两次，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了。
就这样，转眼便到了立冬，使臣团也在立冬之后，准备启程回北蛮了。
跟着使团来访的王子公主都没给人留下什么印象，就连另外两位使臣都没什么存在感，仿佛来访楚齐的只有乔大人，和舞|女柯杜娜。
使臣团启程离京十天后，仁平帝就以‘冬至的祭天大典需要礼部加紧筹备’作为理由，把温顾辞又放了出来。
对此，丞相一派虽心有不满，但他们也清楚仁平帝这么做的原因，所以难得的没有在早朝时出言刁难温顾辞。
且虞敬自己就有的忙了：蒋东石作为户部尚书，却根本不知道北蛮已经欠了这么多金石，这里头的猫腻让他有些诚惶诚恐。
蒋东石为人不但狡诈，还惜命，庆功宴当晚就连夜去御书房请罪了。也不知道他跟仁平帝说了什么，反正自那日起，他就尽力避着虞相一派的人了。
还有十四天就冬至了，今年还未下雪，但萧萧寒风早已让人觉得刺骨，所以秋菊早早地拿着狐裘在太和殿外候着了。
比起春兰，秋菊的性子更加稳重，此时一声不吭地抱着雪白的狐裘垂首候在殿外，倒让一同等待的别宫婢女有些稀奇。
“春兰，”伺候温怀庭的宫女低声问道：“今天你怎么这么安静？”
秋菊笑了笑，答道：“风有些大，太冷了。”
“是啊，最近冷得厉害，又不下雪，真是古怪……”那宫女拢了拢垂到耳边的碎发，又往秋菊这边凑了凑：“我说春兰，你听说了吗？司星鉴的事情？”
秋菊的眼神动了动：“司星鉴怎么了？”
那宫女看了看四周，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听说司星鉴的钱堪舆受了重伤，性命垂危，陛下派了好几个太医连夜赶过去的呢。”
“钱堪舆吗？”秋菊轻轻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昨天晚上，”那姑娘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小声嘀咕道：“春兰，之前你帮过我，所以我才跟你说的。千万别说出去，七殿下的母妃说，这事绝对不能外传……”
那个小宫女后面说的什么，秋菊已经听不太清楚了。
钱堪舆已经遭到暗算了，那慕家呢？
“……对了，昨天蛮子的使臣团出了西北的山月城，算是离开楚齐了。啧啧，你是没看到那几个公主看你们家殿下的眼神，大概是听不懂四殿下在席间说了什么吧……”
乔大人已经出了山月城了吗？秋菊突然觉得这腊月的天太冷了，冷得她心尖发颤。
春兰……春兰已经很多天没有传信回来了。
……
安|邦二十年，大雪，深夜。
已经腊月初七了，今年的初雪却还没落地。
北蛮的使臣团已经走了一个月了，京城里到处都是礼部的人，里里外外张罗着祭天盛典的事情。
每年冬至，仁平帝都会命礼部接手祭天游的事情，今年也不例外。
且因二十是整数，所以今年的祭天游会比前几年的更加隆重，自然也要更加小心。
只是现在子时已过，负责布置装饰的梓人都回家了，空荡荡的街道除了偶尔有一两声模糊不清的报更，便只闻得一片寂静。
就连位于皇宫附近的司星鉴，也随着漫天的繁星陷入了沉睡。
司星鉴里住着大国师，而钱堪舆，是大国师的小弟子。
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
钱堪舆天生身有残疾，少了一条腿，说是小时候被还是少年的大国师捡来的。
虽然他跟着大国师住在司星鉴里，但他对周易佛法没什么兴趣，独独喜欢钻研风水地势。
三十年下来，也算是小有成就。
于是陛下给他封了个堪舆，明面是替楚齐看风水的大师，暗地里是替皇族绘制山水地势图的匠人。
没有人比钱堪舆更了解楚齐，上至与蛮族接壤的江北，下至肥沃繁华的江南，东至峭危险峻的东海关……
没有一处是瘸腿的钱堪舆没去过的。
年关将至，钱堪舆也在腊月初一的时候自西边回了京城。
司星鉴是个九层高塔，第十层是观星台，从上面俯瞰下去，能将整个长安的景色尽收眼底。
此时的司星鉴，除了守夜的小和尚手里提着个将灭不灭的灯笼外，只剩下六层的一扇窗边还点着灯。
那是钱堪舆的禅房。
在门口守夜的小和尚早就困得不行了，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根本没有注意到手里的灯笼苟延残喘了一刻钟后，就完全熄灭了。
夜深人静。
这时，司星鉴的围墙外，一个黑影一跃而起，轻盈地翻过了丈高的围墙。
约莫一盏茶后，另一个更为娇小的身影同样掠过了围墙，翻入了司星鉴。
钱堪舆正靠在窗边闭目养神，他正在重修十年前绘制的天地图鉴。
说是图鉴，其实是一本两寸厚的书。里面详细地记载了楚齐所有的高山田原，大江大河。
而每年皇帝从各地征收多少赋税，就是靠着这本图鉴定夺的。
现在钱堪舆面前摊着他这一年来跋山涉水的记录，而图鉴上是还未干的墨迹。
冷风自大开的窗口毫不留情地灌入，将桌上的蜡烛吹得摇摇晃晃，似乎马上就要灭了。
然后，风停了。
钱堪舆猛地睁开眼睛，撞翻了砚台，从漆金雕花的太师椅上滚了下来。
只见他刚刚坐着的太师椅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刀刃在摇曳的烛火下闪着恶毒的寒芒，刀柄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孤零零地雕着一只狼。
钱堪舆来不及喊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后，没有丝毫犹豫便单腿发力扑向桌上点着的蜡烛。
他想将天地图鉴烧了。
来者自然看出了他的意图，反手将弯刀从椅子上拔|出来，狠狠地将钱堪舆的手钉在了桌上。
“啊啊啊——！”
一声惨叫划破了夜里的寂静，守夜的小和尚倏地惊醒，然后慌里慌张地提着灭了的灯笼左右查看。
钱堪舆疼得直抽冷气：“嘶——你……你是谁？！”
黑衣人并未回答，而是干脆地将弯刀再次拔出，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捅进了钱堪舆的腹部。
这次钱堪舆连大叫的力气都没了，他瞪圆了两只眼睛，眼白因用力过度而充满了红色的血丝。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随着弯刀再次被拔出，只见殷红的鲜血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稍稍一推，钱堪舆便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黑衣人似是嫌恶地看了看刀上向下滴的血珠，然后蹲下身，在钱堪舆象牙白的长袍上擦了擦刀刃。
然后她踢了踢已经失去意识的钱堪舆，站起身，准确地从满桌的凌乱上抽出了天地图鉴，然后自翻进来的窗户又翻了出去。
柯杜娜前脚刚翻出去，后脚钱堪舆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七玄？”大国师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平稳的声线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怎么了？”
回答他的自然只有满室寂静。
大国师虽眼盲，可这司星鉴好歹也是他住了十几年的地方，见无人回答，他念了句“唐突了”便推门而入。
“七玄？”
他记得晚上七玄还在整理图鉴，冬至的时候就要呈到宫里了。
但此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腥甜气，大国师没走两步，就被地上的人绊了个趔趄，一只手就按进了地上那摊浓稠的液体中。
“七玄？”大国师提高了声音：“来人！来人啊！”
长夜漫漫。
而在离司星鉴一里远的巷子里，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一追一赶，踏着高高矮矮屋脊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北而行。
跑在前面的人一身夜行黑衣，戴着个斗笠。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女子。
追在后面的人也是一身黑衣，只不过身材更加娇小，手里提着一把剑；她的脸也用黑布包着，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眼角有一个极淡的小红痣。
柯杜娜逃跑的步子非常急，后面的人追的太紧了，更让她担心的是，她根本不知道那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在她后面的。
咬了咬牙，柯杜娜向左边虚晃了一下，然后疾疾地跑向了右侧。
后面的姑娘嘟囔了一句脏话，一双眼睛在月色下更加明亮，也改变了方向追了上去。
柯杜娜还是快了一步，等那蒙面姑娘追到巷子外，月色下什么也没有了。
蒙面姑娘更大声地骂了一句。
她查看了下四周，柯杜娜逃跑的踪迹就此戛然而止，四周一片安静，连风声都没有，更别提刚刚消失的脚步声了。
而就在蒙面姑娘将剑收入鞘中时，柯杜娜自藏身的树枝一跃而下，弯刀的利刃直直地奔向那姑娘的要害。
蒙面的姑娘一惊，却并不慌乱，堪堪地向旁一躲，刀刃擦着她鬓边的碎发落下。随着柯杜娜落地，刺空的刀刃在石板地上划出了一道刺耳的声响。
“你是谁？！”柯杜娜操着和乔大人差不多的口音问道。
蒙面姑娘并未搭话，她拔剑就刺，剑势快而凶狠，抢得先机。
柯杜娜连忙提刀就挡，但却因为错失了先机而只能边挡边退。
两把精铁的兵器在空中撞出了尖锐的噪音，一群睡在树上的麻雀被惊得扑棱着翅膀四下逃窜，就连附近的民宅都点了灯，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有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柯杜娜见势不妙，不能再拖了。
于是她突然收手，猛地向旁一扑，胳膊上虽是挨了一剑，却越过了不知谁家的灶台。
她忍着疼痛抓起一把炉灰往身后之人的脸上一撒，然后趁机再次逃之夭夭。
蒙面的姑娘一时不查，被炉灰迷了眼睛。然而她并没有停下，撞翻了一摞瓦罐后，再次远远地追在了柯杜娜身后。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使团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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