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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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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春子来到了县令的府邸。
大门用黑漆刷的油亮,两旁立着两尊石狮子,门檐上挂着两个写着“正”字的灯笼。里边蜡烛幽静而孤独的燃着,偶尔啪嗒一声,发出滋滋的声音,烛火摇晃两下。
围墙内有一棵桃树,枝丫伸了出来,枝头几个花苞随风摇摇晃晃。
她眯了眯眼。
这县令做的可真是有滋有味。
且不说一般的县令没有自己的府邸,都是住在县衙,就他这门口的两尊大狮子的精致程度来说,已经不亚于自己在图文解说的史书中看见的王府府邸门口的大狮子。
试问一个小县城的县令,如何有这么多的钱去精雕细琢两尊大狮子在自家门口?
孟春子沿着围墙走了一圈,最后在府院的后边站定——围墙边靠着一棵垂着柳枝的柳树。
她搓了搓手,做了几下热身活动,然后把裙子搂起来拴在腰间,向后走了几步,小跑助力爬上了围墙。
顺着那颗柳树准备进入到院中。
“靠!”孟春子双手抱着柳树干朝下望,下边是一池水,凉悠悠的倒映着天上惨白的月。
此刻她上上不了,下下不去,风吹过,激的她打了个寒颤。
水池与围墙间有个一人宽的小路,很窄,但能走。
她咬紧牙关,慢慢的向下移,裙子被树干搓的变了颜色,甚至勾破了几处。
脚尖触到地面时,她松了口气。借着月色,身影消失在池塘尽头。
池水中的孤月一圈圈扩大,原本平静的池水泛起了涟漪,水下似乎有什么动了动,在冰冷的月色下闪过一抹暗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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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季夫子作揖行了个礼。
“不知今年添花,选哪家的女子?”他问道。
县令徐正在上位上坐着,手端了一盏茶,轻轻晃动手腕,盖子来回动了动。
他轻抿了一口,馥郁芳香的茶味便在口腔内蔓延开来,五脏六腑都熨帖了下来,不禁让他舒服的眯了眯眼。
“哒”他放下茶盏,理了理衣服,“自然是轮到哪家就哪家。”
他语气轻飘飘,似乎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小事。
“可是禁室里……”季夫子犹豫着开口,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徐正厉声道:“夫子!你逾矩了。”
他眼神阴沉,锐利的与他肥胖憨态的外表不符。
季夫子看的心一凛,仿佛被什么捏住心脏,好像只要他稍有迟疑就会被了结在此处。
“明…明白…”他艰难的开口。徐正收回目光,季夫子顿时觉得身上一松,他腿有些软,堪堪扶住座椅才勉强没有滑落下来。
徐正敛去眼里的狠厉,又恢复了那憨态可掬的模样。他端起桌上的茶盏,手拿着盖子一圈一圈的沿着杯口打转研磨。
“相信今年,夫子依然可以找到让人满意的花娘子。”
“至于禁室……”他轻笑一声,像是在安慰被吓得不行的夫子。
他抬眼,眼尾勾起:“那里有我,具体情况我会调整。”
季夫子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不禁有些呆愣,明明是肥胖憨态的身躯和脸庞,外貌极为普通,但给人的感觉却又有些违和。
之前他一直觉得很怪,却不知道怪异在哪儿,但今天看到徐正的眼睛,他明白了。
一直让人感到违和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
徐正的眼睛狭长,眼尾勾起,不盯人的时候让人觉不出不妥,但一旦被他盯住,那种锐利与狠厉就会像藤蔓一般缠住自己。
一个县令,百姓的父母官,怎么会这么尖厉又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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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春子在窗外蹲着,脚有些麻。
县令徐正和季夫子的对话她都听到了,看来他们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么接下来会被捉去当花娘子的人是谁?
禁室里又有什么?
还有,她总觉得这个县令怪怪的。
屋内传来响动,似乎是季夫子要出来了。
孟春子屏住呼吸,稍稍探出脑袋,目光紧紧盯着门口。就见季夫子匆忙从屋内出来,直奔大门。
她移了移酸麻的脚。
“咔哒”,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屋内人似乎有所警觉,眸光一凛,厉声道:“谁?”
遭了!
孟春子捂住嘴,怕自己太过紧张发出惊呼。
她迅速退了几步,果然,下一秒,窗户破解,从屋内飞出了一枚带着铁链的钩子。
好险!若是孟春子没有退那一步,这钩子就得直直勾住她的心脏。
天空开始集起密云,寒风也愈渐大了起来。
不再迟疑,她拔腿就跑,速度比平时候都要快。她只觉得眼边的景物已经变得模糊不堪,脸被冷风刮的生疼,耳边是嗡嗡的风声,莹白的耳廓已经泛红。
那条黑铁链钩子追了上来,像是蛇一般灵活走位。
孟春子不敢回头看,但直觉钩子越来越近,她脊背都发麻了。
还有十米。
池塘就在不远处,柳树也在不远处。
她猛然腿下发力。
八米。
五米。
三米。
心脏由于剧烈运动,正怦怦怦的快速跳动,在耳边如敲鼓。气血翻涌,孟春子只觉得耳朵发热,眼睛也发热,冷气灌进肺里,胸口生疼。
突然,脊背上汗毛竖起,警铃大作,她下意识的往前一扑,一个翻滚。
抬头望,那钩子泛着冷光。
孟春子身上吓出了冷汗,她迅速反应,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脚踩上墙壁一个助力越上了柳树。
跳上柳树,她松了口气,手脚并用快速爬上围墙。
原本平静的池水突然翻滚起来,泥浆上泛,浑浊不堪。水里似乎有两团红光。
站在树上,孟春子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冰冷之气。
她眯了眯眼,水里的红光清晰了起来。
“哗啦”,一个东西从水里支起身子,两团红光就出现在了孟春子眼前。
从水里出来的是一条黑色巨蛇,带着泥土的腥臭味,正在嘶嘶吐着信子。两只红灯笼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孟春子。
“靠靠靠!!!”她几乎是看见那蛇从水里出来就忍不住张口骂脏话。这是她第二次在这个位置优雅c语言了。
蛇的鳞片在冰冷的月光下闪着森森寒光,纹路清晰可见。
是了,立春了,蛇也苏醒了。
可这天气不是还那么冷嘛!
那蛇似乎很不满面前这个人将它打扰醒,它支棱起的身子往前倾了倾。
孟春子看的头皮发麻,见那钩子也在蛇出来的时候就停止向前了,甚至朝后边缩了回去。
那么现在最大的敌人就是这条大黑蛇。
黑蛇张开大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的、酝酿了很久的口气,朝孟春子扑面而来。就是长时间不张口,微生物在口中滋长混合,交融成一种奇怪的气味。像是放了几个月的拖地桶里的水,或者是生了铁锈的静水沟里的水。
带着一股令人恶心的腥气。
大蛇靠近了,孟春子拧紧眉头望了望围墙外边,高度尚可。她一个翻身,跳到了围墙外边。
借力翻滚几下,身上沾满了泥土,原本洁白的长裙此刻变得黑白相间。
她回头,大蛇支起身子在围墙内盯着她,并没有向前的意思。
似乎是有什么禁制限制着它。
孟春子看了两眼,长长吐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
孟春子的房间里,窗前的镜子泛起了金光,镜面变得软软绵绵,一圈一圈的泛起涟漪。
一只黑靴子从镜子里踏出来,风吹过,衣角翻起,暗红色的流云上下翻滚。
裴钧从那金光中走出来。
如墨的长发用一根暗红流纹的黑簪束着,无风自起。发丝飞舞起缠绕翻飞,与他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他完全走出来后,镜前的黑木小桌上哐当的掉落了一个东西。
正是刚才贴着符箓消失的雕花圆镜。
裴钧伸手捡起,放回怀里。
他抬眸在屋内扫了两下,目光定格在大开的窗子。
他走到窗前,开春的风依旧有些凉,徐徐吹过,耳尖泛红。背上长剑的暗红色剑穗也摇晃了两下。
远处一棵带着粉红花苞的树,正是刚才裴钧掐诀的地方——一棵几百年的桃树。
收回目光,他再次在房间内环视了一番。
孟春子没有在。
他皱了皱眉。
“大哥!帮帮忙,拉我一把!”一个清甜的女声响起,声音从下方传来。
他低头一看,孟春子正披头散发的挂在窗下。
孟春子被眼前这男人的颜给惊艳了一下——剑眉星目高鼻梁
他盯了两秒,勉强认出当事人是谁后,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默默将手抱在胸前,启唇吐出几个字:“我是谁?”
孟春子:……嗯?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她仰头,费力说道:“救人一命更胜造七级浮屠啊!你不希望为自己积一下德吗?”
裴钧没动。
她挂的太久,细瘦的胳膊开始酸软颤抖。身后突然变的极为安静,就着月色,可以看见有几团黑影正在靠近。
孟春子僵硬的转过头,声音逐渐变得颤抖,带着哭腔:“哥,我真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求求您,您看您伸一下高贵的手,拉我一下成吗?”
裴钧也注意到了那几团黑影,眯了眯眼。他伸手拎起孟春子的衣领子,在孟春子被提溜进来后,一挥手将大开的窗户关上,顺便掐了一个诀,金色的光飘向窗户,而后消失不见。
孟春子只觉脖颈一紧,天旋地转,人便到了屋里。
她缓了两秒,直觉脚下发软,裴钧一松手,她便像没了脊椎的软体动物,滑到了地上。
她喘着粗气,劫后余生般抚了抚胸脯,说:“吓死我了。”
此时,裴钧背上的长剑“上云”开始嗡嗡作响,窗外那几个黑影已经靠近,“唰”一声,长剑出鞘,金光一闪,窗户打开又关上,上云已经飞出去与那几个黑影缠斗到了一起。
孟春子疲惫的抬了抬眼皮,伸出手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大哥,随身的剑都这么牛。”
要知道,她可是连滚带爬才跑回了客栈。
原本她已经翻出了围墙,大蛇已经出不来了,按理说她是安全了的。
可谁知她才上街,就直觉街道里泛起冰冷寒意。肩膀被拍了一下,她回头,几个黢黑的汉子正诡异的笑着望着她,面露死气。
为首那个还笑眯眯的往前走了一步:“姑娘,可有人告诉天黑了不要在外边闲逛?”
孟春子嘴唇动了动,僵硬的点点头:“有…有…”
“那姑娘还请早点回去。”然后他僵硬的转过身,和其他几人走了。
孟春子看着他们诡异的步伐,皱了皱眉。
不多时,身后便多了几团黑影。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她加快脚下的步伐,想甩掉后边的尾巴。但那几团黑影始终跟着她。
孟春子不自觉想到了那条冰冷的铁钩链子,顿时吓得心里发毛。
要知道,那条铁钩链子可是冷冰冰的想要她的命的。如果这几个也是那县令派来的,那她今晚恐怕要交代到这。
孟春子回头,那几团黑影加快了速度。
她被迫跑了起来,朝着客栈的方向。她想滴血在枕头底下那个符箓求个助的。毕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两相比较之下,那符箓的恐怖程度是没有这些个奇奇怪怪的妖魔鬼怪高的。
思及此处,孟春子的动作顿住了。
她偏头,望着裴钧的侧脸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