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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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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汤婆子已经冷掉,天上的太阳好似也没什么温度,就这么孤零零的挂在天空中。已近黄昏。
孟春子逛了一圈便回到了客栈。
小二迎了上来,满面笑容:“客官回来了?迎春大典可好玩儿?”
她想了想,点点头:“蛮有意思的。”
被人用手指着教训呢。
她将汤婆子递了过去,说了声:“多谢。”
似是想到什么,她提着裙子快步上楼,齐腰的长发随着动作上下颠簸,裙角因为步子幅度过大了朝外掀了掀。
她打开门,发现房间已经被人打扫过了,早上没用的那份早饭也已经被端走了。漆黑的桌子被擦的锃亮。
反手关上了门,走上前去打开了另一面的窗户。
客栈地理位置极好,视野也极好。
客栈的前面是通络各路的大街口,后面则是一排细碎的小石子铺成的路,延伸至不远处的树林,仔细辨别,应是有石桌石凳在那棵大树下。
那大树远远的看去有点点的粉色,似是已经发了花苞。
还有游玩景区呢
孟春子挑挑眉。
她撑着下巴望着远处发呆,一群大雁从树林顶端飞过,又下落藏进了林里,不见踪影。
她微微启唇:“大雁啊……”
不多时,肚子便咕咕叫起来。她伸手捂了捂。
是了,早晨醒来便没有进食,又出去晃荡了几乎一天,此刻饥饿的感觉一下袭来,竟有些支持不住。
手脚微微发软。
她将披风解了下来,搭在旁边的一个挂架上。而后转身向楼下走去。并没有注意到挂架旁边的镜子竟然微微闪过了一层金光。
不过片刻,镜子上的金光就归于平静。
小二似乎对她有执念,只要她一出现,那小二便巴巴的凑上前来,问长问短。
孟春子烦躁的挥挥手,只说一声:“清粥即可。”而后坐下不再开口。
小二悻悻的点头,拿下左肩的白布将桌子擦了一遍,露出一口大白牙:“客儿您稍等。”
正是晚饭时间,大堂上坐满了人。
孟春子看似是在发呆,实则支棱起耳朵听着隔壁人的谈话。
“诶,你说今年还会不会添花?”一个瘦小的男人开口问坐在他对面的同伴。
“谁知道呢,要是不添花,今年不知道倒霉的又是哪家。”对面那个胡子拉碴的高大男人啧啧了两声。
小个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对,去年老李头宁死不添花,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母亲病死,妻子跑了,女儿被辱,儿子还痴呆了。”
“要我看啊,就是大春神的惩罚。”小个子唏嘘的摇摇头。
“行了行了,别说,吃饭。”大胡子说。
两人便不再开口,沉默的喝酒吃饭。
孟春子转头望去,目光盯在两人拿筷子的左手上,若有所思——什么是添花?
小二将清粥端了上来:“客儿,您的清粥,慢用。”
还有一份腌萝卜。
孟春子夹了一块腌萝卜,拉住转身要走的小二问道:“添花是什么意思?”
那小二的笑脸僵了僵,擦手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口:“添花是我们这一个风俗。”
“什么风俗?”孟春子吃了一块萝卜。
她扔了一锭银子,将旁边的凳子往外一拉,拍了拍:“坐下,慢慢说。”
小二踌躇了两下,还是坐下,慢吞吞的开始解释什么是添花。
“添花,顾名思义,锦上添花。最开始是每年的迎春大典上,绣娘在布匹上绣上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然后拿去祭祀。”
“祈祷新的一年里不仅五谷丰登,桑蚕丝织也能更上一层楼。”
“我们县本来就是一个桑蚕丝织的大县,几乎每家都有几亩桑田。”
“但从有一年开始,县里人家的桑蚕就不行了,桑树都枯萎了,没有桑叶,蚕也活不下去,都饿死了。”
“桑树枯萎了?”孟春子听的入神,不禁疑问。
小二点了点头。
“可知道原因?”
他摇摇头:“都查看过,水质,土壤,都没问题。”
这倒有点儿意思。
她无意识的摩挲了下手指:“那是从那一年开始的?”
“天顺二年。”小二说。
“那现在多少年?”
“天顺十二年啊。”小二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孟春子点点头。
都十年了啊。
“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她问。
小二疑惑的看着她。
她又解释道:“就是发生这种变化的时候,有没有其他的不同的事发生?”
小二思索了一会儿,皱着眉道:“有是有,天顺二年刚好是县令上任的那一年。”
“那一年老县令因为身体原因辞了官,没多久咱们现任的县令便来任职了。”
县令?孟春子眸光闪了闪。脑子里立马浮现出那个穿着官服,挺着肚子,笑的和蔼可亲的人。
她今早才见过呢。
“然后呢?”她喝了一口清粥。
小二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他嘴嗫嚅了一下开口说道:“后来就有人说是因为添花添的不够,大春神发怒,所以收成惨淡。”
“然后他们开始提说用妙龄良家女子去祭祀。”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妙龄女子?如何祭祀?”孟春子带着疑问。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就是把那些女子送到八里外的大春神庙去……”
似乎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开始结巴:“然后…然后那些女子就会被大春神捉去……”
孟春子眯了眯眼:“你怎会知晓的如此清楚?”
小二从惊恐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抹了一把脸,望着孟春子说道:“不瞒您说,当年第一个被抓去祭祀的,便是我姐姐。”
“第二天我还跑去看了,别说人影,头发丝儿都没有留下。”
他情绪低迷了下去。
孟春子没想到是这样,她拍了拍小二的肩,又问道:“竟然会有这种奇怪的风俗,都知道人已经不见了,那为何每年都还有人会送女子去?”
“不是送去,是被硬生生捉了去。”
“再说了——”小二冷笑道。
“刀没落在自己身上,人怎么会知道痛。”
原来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想法。
孟春子点点头。
人总抱有侥幸心理,并且始终认为自己是幸运的那个。
她低头思索着,喝着清粥。
半晌,发现小二还坐在那儿,脸微红,纠结的不行。
“还有事吗?”孟春子问。
小二挠了挠脑袋,尴尬的开口:“有件事其实我想说……”
她放下筷子,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你说。”
“客官其实长得十分像我的姐姐,所以见着您就特别亲切……”
怪不得,一见到自己他眼睛都亮了,拉住她问长问短的。
随即他又说:“不过我知道您不是我姐姐,所以您也不需要有困扰…我…我只是…”
孟春子笑了,嘴角弯起来,眼睛里藏着光:“我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他愣了愣,张口道:“阿福。”
孟春子点点头:“好了,阿福,快去吧,掌柜的该生气了。”
阿福一回头,掌柜的在后边盯着他。
他回过头来,快速的说:“您晚上千万别出去。”说罢便起身去招呼客人了。
孟春子仔细的想他说的那句话——晚上别出去。
看来晚上是不得不出去走一趟了。
·
夜色凉如水,习习寒风吹过,依然有些扎骨。
外边的街道已经安静了下来。
客栈的大堂也只剩小二的和掌柜在那儿打盹。
孟春子在楼梯口探了探脑袋,发现阿福在那儿。她犹豫了一会儿,又走回去。
阿福这小孩儿肯定不让她出去。
回到房间,窗户被风吹得吱呀了一声。她走到窗口看了看,这是二楼,也不是很高。
她思忖了一下,将裙子搂起来,然后爬上窗户,跳了下去,还翻滚缓冲了一下。
她拍拍手,又拍拍裙子,喃喃道:“还好手艺没丢。”
下一秒,又搓了搓胳膊,好冷。
街上没有行人,冷清的可怕。
她抬步向某个方向走去。
没记错的话,那里,是县令的府邸。
·
客栈房里坐着一男子,剑眉斜飞入鬓,黑发一丝不苟的用暗红色发簪束在背后。
他拿出一个木制的雕花小镜子,掐了个诀,依然是金光一闪便没了动静。
他微微皱眉。
这丫头今天依然没有联系他。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他思索了片刻,拿起桌上的长剑,开门出去。
大堂里很安静,只有掌柜的和小二在那儿打着盹。
他目不斜视的走下去,开门上街。
两人在他走出去后才被哐当的开门声惊醒。
掌柜的抬眼看门口,门开了,没人。
小二上前,将门关了起来。还奇怪的喃喃道:“这也没风啊……”
街上行人稀少,可以说是没有,空气中泛着凉,甚至每呼吸一下,都看得见白气升起。月亮冷冰冰的挂在天上,毫无生气的发着光。
裴钧走到客栈后边的那片树林的那棵大树下。他将蓬蓬裙女孩儿镜子拿出来,将手指咬破,点了一滴血在镜子上,又点了一滴在自己眉心处,掐了个诀。
镜子就冒出了一抹金光,裴钧身上也是。
神奇的事出现了。
原本掌心大小的镜子立了起来,不断扩大,镜面开始虚幻,又慢慢变清澈,像是波澜不惊的湖水一般。
一阵凉风吹过,镜子上随即出现了波纹。
裴钧握紧长剑,在镜子上贴了一个金色的符箓,随后踏进了镜子。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在他进去后,镜子恢复了原来的大小,因着贴了个金色的符箓,竟然开始慢慢消失,随着符箓变得无影无踪。
凉风又吹过,大树的树枝摇晃了下,仔细看,似乎能发现上边的花苞又膨胀了一点。
原来是棵桃树。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