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记忆回溯 ...
-
邹笑煜乍一听“妄枯山”三字，心头微讶，来不及细想，却听那男孩解释:“孩儿前些日子遇见一位少年，他告诉孩儿他所住的妄枯山，乃是个极为优雅清净之地，比之我们府中的园园落落景致更美，孩儿想着总该去看看才知差别的。”
男人听得真切，虽不曾看清他的模样，邹笑煜却能感觉出他正微微笑着问:“这么说来，你是结交了一位隐士高人？他可曾说明他的身份？”
男孩略一思索，应道:“高人却谈不上，他与孩儿同岁，名唤鹭风。他武艺超群，不像等闲门派出身。只是除了他的名字以外，旁的却不得而知了。”
“孩儿记得您曾提过，与我邹家交好的那位莫前辈武功盖世，而蔚姐姐随着他隐退江湖四海为家，近两年来才有传言，他们曾在妄枯山定居。孩儿猜测鹭风应是与莫前辈有关联之人，故而想请爹爹带孩儿前去一探究竟。”
男人爽朗笑音传来，令邹笑煜与那男孩均是愣在当场。他笑得甚是开怀，许久才发话:“说来说去，你是想去探望你蔚姐姐，是也不是？”
男孩被他戳穿心事，脸微微泛红，口中却狡辩:“孩儿只是好奇鹭风与莫前辈他们的关系，不单是为了见蔚姐姐。”
“煜儿，为父并非想阻你前去，只是此去妄枯山路途颇远，莫前辈他们又时常外出游历，鲜少在妄枯山久居，你到了那边也未必就能遇见他们。再加上你少时因偷跑出去差点丢了，让你娘她们担心过甚，我也不敢贸然放你前行。”男子温言相告，顺手抚了抚儿子的发顶。
男孩略显失落，哀求般问:“如今孩儿已满十岁，早已不算年幼，爹爹你便带我去吧。我与蔚姐姐分开这么久，再不去与她相见，恐怕她就要记不得我了！”
男子沉默了片刻，像是被他说动了:“也罢。待为父身体再好些，我先与莫前辈递一张拜贴，再带你去一趟妄枯山。”
男孩欢喜不尽:“爹爹，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您可不能反悔呀！”
“那是自然。煜儿，从前你当璃丫头是姐姐，想留她作个玩伴，对她百般不舍我倒能理解。如今多年过去，你俩天各一方，为何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呀？”男子好奇般询问儿子的心思。
男孩不假思索般答道:“孩儿立誓长大后非蔚姐姐不娶，自然要多多关注未来媳妇喽！”
男子显然被他的孩童顽话给逗乐了:“煜儿，你小小年纪到底知不知晓娶妻是何意啊？”
“娶妻？不就是两人永远也不分离么？孩儿心里喜欢蔚姐姐，就想和她一直在一起，那自然就要娶她喽！”男孩理所当然地解释自己的心意。
男子点了点头，忍俊不禁:“那为父倒盼你有朝一日忆起如今的话来，别不认账才是。”
邹笑煜满面羞臊地听完父子俩的对话，听到此刻他若是还不清楚眼前之人是何人，那他就真的太迟钝了。
这对正在谈话的父子分明就是幼时的邹笑煜与父亲邹琼，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与父亲有过这番交谈。
因邹笑煜的心境陡然变化，那男子的面目也瞬间变得清晰可辨了，只见他形容俊逸不凡，眼神温和如初，正是邹琼的模样，邹笑煜怀念般口中轻唤：“爹爹……”
此时，小邹笑煜却冲着邹琼笑得开怀，连连摇晃他的手臂，模样乖巧可爱只是语气却异常坚定：“孩儿心意已决，既然立下此誓，便绝不会抵赖的！”
邹琼却仍想逗他，面露难色，犹豫着发问：“可如此一来，你尹家妹妹那边该如何交代呀？你俩青梅竹马，感情一向是极好的。”
“为何要向晓珂妹妹做交代？我娶蔚姐姐为妻与她并无关联，何况我一直只当她是小妹妹，平日里多加照顾罢了。”小邹笑煜不明所以地答话。
邹琼这才叹息一声：“你这孩子倒是随我，知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想来你与璃丫头也算是有缘分的，只是结亲毕竟是件大事，却还得问过她的意思。”
小邹笑煜这才雀跃万分：“正是因为此节，孩儿才要去找她，得让她忆起这桐汐城中还有一个我呀！”
听着儿时的言论，邹笑煜在一旁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原来之前奶奶提起的童年趣事是确有其事的，自己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
正当邹笑煜努力回想着究竟是何时将此事忘却的，却听小邹笑煜急切地问：“爹爹，您怎么啦？”
邹笑煜回神看去，却见邹琼神色古怪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内，细看他面容，像是在隐忍着痛苦难耐之色。
邹笑煜的心紧了紧，他眼看着邹琼摸了摸小邹笑煜的头发，勉强吐出一句：“不碍事，煜儿莫急。”
可他的神情却越发痛楚，额头不断地冒出汗珠，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小邹笑煜毕竟年幼，此时也只能手足无措地拉住邹琼的手，安慰：“爹爹是不是累了，孩儿扶您进去歇息吧。”
想来邹琼也有此意，便在他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还未迈出一步，便觉剧痛攻心，跌坐回原位，一手握紧椅子边缘，一手握住小邹笑煜伸出的左手手腕。
小邹笑煜吃痛般轻呼，可想而知邹琼的手劲之大，可他却未曾抱怨，反而担忧更甚。
“爹爹，您是哪里难受吗？”小邹笑煜问道。
邹琼脸色煞白，眉间渐渐显现出一抹浓郁的紫黑之气，难以忍受的疼痛席卷他的全身，他不得不咬紧了下唇以防自己痛呼出声。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令邹笑煜心头疑虑更重，还未等他细想出所以然，邹琼已缓过劲来，断断续续地对着小邹笑煜交代：“煜儿……去……去找你娘……”
他虽说口中让儿子去找妻子刘思宜，手却又拉住了儿子，像是改变了主意。
小邹笑煜凑近了想听邹琼的嘱咐，却被邹琼口中喷涌而出的血水溅了满脸，腥臭的血气冲入小邹笑煜的鼻间，让他有一瞬间的眩晕。
邹琼吐出血水，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想为儿子拭去脏血，却在即将触及他面庞时止住了动作，像是交代后事般：“煜儿……盒子……收好……”
小邹笑煜急问：“爹爹！什么盒子？”
一旁的邹笑煜也十分在意父亲的话，这是他几年来未曾想起的话，此时竟深刻地印刻在脑中。
邹琼却未曾解释，口中不断涌出更多的血，鲜血染湿他的衣襟，将他的脸色衬托得更为凄然痛苦。
“爹爹，您坚持住，他们已经去找医师了，您不会有事的！”小邹笑煜安抚着邹琼，虽然他知晓父亲此时的状态十分不好，他仍旧不愿相信方才还在与自己谈笑风生的父亲会突然出事。
邹琼依恋般望着儿子，却又似有未尽之言极为不甘地瞪大双目，片刻便没了声息，双手无力地垂落身侧，身子也斜歪在椅背上。
“爹……爹爹？”
小邹笑煜难以置信地摇了摇邹琼的身子，却未得到任何回应，在这沉重打击之下，终于支撑不住，心神俱震般昏倒在地。
邹笑煜顿觉心胸间溢满疼痛苦楚，如此惊骇至极的往事，他却到如今才忆起，一时间悲苦交加，头痛欲裂。
小邹笑煜与邹琼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眼前，邹笑煜站立不稳双膝跪地，他两手握拳不住地锤打头部，惨烈地嘶喊着：“啊啊！！！！”
泪水滑落他的脸庞，他已分不清身处梦境还是现实，恐惧与哀怨渐渐将他的心神淹没，无尽的黑暗向邹笑煜包围而来。
就在他即将被黑暗侵袭吞噬的关头，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小愚！小愚，你快醒醒！！”
这一声让邹笑煜神魂归体，灵台顿时清明了不少，他脑中突然闪过《万象诀》中的口诀词句，在心胸间默默运转起前些日子的所感所学来，许久，周遭的黑暗渐渐褪去，一道白色的光芒笼罩着他。
邹笑煜缓缓睁眼，眼前竟是蔚璃担忧焦虑的脸，她前所未有的慌乱神情让他心里一松，转而环顾四周，发现裴誉与兰玥嬛也正紧张地看着他。
“方才发生了什么？”
邹笑煜缓缓坐起来，神色迷茫般发问。
“你吓死我们了！小煜，你方才就像中邪一般，拼命捶打自己的脑袋！”兰玥嬛眼角泛红，隐隐有些泪光。
“小煜，你是不是被寨主的事刺激到了？没关系，有表哥在，没人敢冤枉你！”裴誉对着邹笑煜安慰，顺便把方才的事情与他说了。
得知自己被几位稗音族长老扣留，要给出一个交代之时，邹笑煜却并未显露出焦急，反而忆起寨主临死前的种种迹象，脑中的一些片段终于有了串联。
蔚璃已察觉出他的异样，略加思索片刻才发问：“小愚，关于寨主的毒，你可是有眉目了？”
邹笑煜眼神闪烁片刻，抬头望着蔚璃，只不过昏迷一场，他却似乎与她久别重逢般思念。
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突兀，邹笑煜忙掩饰般垂下眼帘，回答她方才的问话：“我想我曾见过此毒的功效。”
裴誉与兰玥嬛对视一眼，均是不解。
蔚璃被他盯得不自在，本来避开了他的目光，听闻邹笑煜的话，又蓦然回望他，眼中满是讶异。
“方才你行为古怪，又说见识过此毒，莫非……你是想起什么来了？！”
这下子裴誉与兰玥嬛更加迷惑了，心里均想这夫妇俩打的什么哑谜？
邹笑煜脑中峰回路转，急忙追问：“难道我不该想起来吗？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竟然忘了五年。一定是奶奶她们瞒着我，是也不是？！”
蔚璃被他急切想得到真相的灼灼目光给震了震，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邹笑煜见她欲言又止，心知其中必有内情，只觉受了蒙蔽般委屈又悲愤。
“她们肯与你交代清楚，却对我苦苦相瞒，莫非我就这般无用，不能担当大任？！”
他心有不甘般握拳狠狠砸向身下的床板，撞击出一声声闷响，仿若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裴誉望着忽然转变性子的邹笑煜，他从未见过自家表弟如此模样，即便是舅舅病逝之后，年少失怙的邹笑煜也未曾变得烦躁忧郁。
乐天开朗与洒脱，一向是旁人对他的深刻印象，然而此刻邹笑煜的失控与悲恸之态却超乎了在场几人的想象，令人动容。
“小煜，你快说清楚，你究竟是想起什么来了？”裴誉忙伸手制止他的自虐行为。
邹笑煜停了动作，凄然一笑：“我想起来，原来我爹根本不是生病而亡！他是中毒身亡，中了一种与祁云寨寨主一样的奇毒，他是被人害死的！我却把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实在是枉为人子！！”
兰玥嬛与裴誉震惊不已，唯有蔚璃，仿佛早就知晓此事，面露不忍与伤情。
裴誉忙追问：“你是如何忘了此事，如今为何又想起来了？”
蔚璃叹了口气：“想来他应是目睹了寨主毒发身亡的场景，联想到了当年之事。”
“小愚，奶奶也是在我来桐汐城之前才与我提了此事。当年你爹得了怪病，遍访名医却未能诊断出病因，直至后来他骤然离世，你受了极大刺激，昏迷数日后竟忘了许多事。奶奶她们怕你伤怀，便瞒下了所有，只对外称你爹是病逝。”
蔚璃怕邹笑煜过分自责，只得将真相告知，果然使他暂缓情绪，转而向她打听更多。
“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早告知我？我爹当年究竟是如何中毒，你可听奶奶提过？”
蔚璃摇了摇头：“奶奶未曾详述，恐怕得回桐汐才能知晓。你既然想起来了，不如讲来听听，或许会有细枝末节可供参考。”
裴誉与兰玥嬛对视一眼，压下心头疑虑，一同听邹笑煜追忆当年旧事。
“事情就是这样，我爹毒发之时与今夜寨主的模样极为相似，那毒十分诡异，先前完全不显毒效，只在死前才显露端倪。我猜测，他们所中之毒同出一源，都与孟毅昇脱不了干系。”
邹笑煜难得沉着稳重地分析事情，倒让他稚嫩的脸庞显出坚毅光彩。
作者有话要说： 邹笑煜：我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蔚 璃：现在记起来也不晚呀。
邹笑煜：正是因为我忘了去找你，才让别人趁虚而入的！欲哭无泪～
作者菌：我才是忘了保存稿子，要重新码字的可怜人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