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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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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画龙画虎难画骨”,又怎么比得上“知人知面不知心”更叫人恐怖!
中午,池上走进食堂,找到藤真,说他忙晚了,想让藤真给他煮碗面。
藤真向来热心,二话不说便应承下来,随后去厨房忙活了。
池上见他离开了,立刻掏出兜里的药粉,倒进藤真的水杯,就这样,藤真下午因为腹痛难忍而来到了池上的医务室。
池上煞有介事的为他检查了一番,末了对他说道:“几天前,你在干活时晕倒,如今又腹痛难忍,再加上你面色惨白,气虚血弱,我怀疑你……”
说到这里,池上故意停顿了一下。
这一停顿,让藤真不禁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颤颤巍巍的示意池上,但说无妨。
于是池上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怀疑你有癌症!”
“癌症?”
池上点了点头,随后带着藤真来到监狱的X光片室……
正当池上这边依计行事时,仙道却烦躁得在操场铁丝网边踱来踱去,他猜藤真应该已经上当了,接着,他应该会去圣母面前祈祷。
出于这样的猜测,仙道疾步来到鱼住面前,申请去教堂祈祷。
鱼住收了弥生的钱,对仙道自然比之前和气得多,他二话没说,就带着他去了教堂。
两人走到教堂门口,仙道提出想要一个人祈祷,请鱼住在外等候。
鱼住也不做他想便答应了。
就这样,仙道独自走进教堂。
偌大的教堂里寂静无声,令仙道的脚步声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响亮,终于,这脚步声引起了跪在圣母面前藤真的注意。
藤真回眸,一瞬间激动万分,他站起身,一把拥住了仙道,说道:“见到你真好。”
仙道顾作惊讶,问道:“你帮我找到替死鬼了?”
藤真松开了双臂,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我找不到。”
仙道的眼眶立刻红了起来,他苦苦哀求:“健司,我只剩两天了,上次你答应过我的。”
“可是……”
“可是什么啊,一个不行就换另一个咯,想自杀的不肯,就找那些有绝症的咯,反正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早晚都是一死。一定有人答应的。”
藤真陷入了沉思,是啊,有些人注定是要死的,倒不如……
藤真撇下仙道,一步步向出口走去,他觉得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一样重,让他举步维艰。在这短短的几步路中,他想了很多很多,他想起了他和仙道的童年,想起了仙道的遭遇,想起了他对仙道的感情,他甚至觉得他这一刻的决定将影响到所有人的命运,其中有他的命运,仙道的命运,他弟弟明司的命运以及这么多年守护在他身边的牧绅一的命运……
对于牧绅一,藤真心有愧疚,于是在这一天放工之后,他又一次来到了公董局。只不过不巧的是,要见牧绅一,必须先预约,他没有预约,所以被前台的工作人员拦下了,于是他写下了一张字条,接着他因为惦念自己的弟弟,便去了西山童军训练营……
当牧绅一从秘书那边拿到藤真的字条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字条上也没写别的,藤真只是简单的告诉他,自己会去西山接弟弟。
牧放下字条,下意识瞥了一眼窗外,见外头电闪雷鸣,大雨磅礴,他不禁皱了皱眉头,恰在这时,他的秘书走了进来,告诉他西山那边有泥石流,怕一会儿影响交通,造成堵车,所以想提前下班。
牧点了点头,待秘书离开后,他眉间的担忧不禁又多了几分,他立刻打了电话去藤真家,然而师娘却告诉他两兄弟并未回家。牧当机立断,立马拨通了电话,安排了车辆,他担心健司在回程的途中遭遇困境,他不能坐在办公室里等消息,他要去找他们……
就这样,顶着狂风暴雨,公董局的车子一路驶向西山,可是才到山脚,便被前方拦截,工作人员告诉牧,前方山体滑坡,不能通行。
这下,牧更着急了,身为董事,他不能不顾执法者的劝诫,枉顾他们的饭碗。可是心系健司,他又不能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
于是他二话不说,走下车来,撑起雨伞,徒步朝着山里走去,边走,边呼唤着健司的名字……
同样,另一头的藤真,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拉着弟弟,继续向山下走。此时的明司又饿又冷,自然是走不动了,不停埋怨哥哥,为什么要提前三天把他接回家。健司听着既不忍心,又不能说出实情,无奈只能背起弟弟,继续撑着伞在泥泞的山路上行走,却怎知,脚一滑,竟是向山脚下滑去,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牧”
……
一夜的折腾总算是有惊无险,三人找了间破屋子,然后生了一堆火,牧又拿出提前带着的干粮,喂饱了明司,小孩子便在这安宁的环境里渐渐睡去。
藤真说:“谢谢你,刚才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牧回他:“我是下班前才知道你去了西山,没能帮助到你,对不起。”
对不起吗?有什么对不起的。他贵为公董局的董事,却处处都在为自己着想,这一刻,健司的心中泛起了一阵小小的涟漪,他露出淡淡的笑容,在心中低吟一句:“牧,认识你真好。”
……
只不过,当这一头正吴侬软语之际,那一头却是急得火烧眉毛。已经两天没有见到藤真身影的仙道,匍匐在圣母面前不禁瑟瑟发抖,口中怨怼:“他去哪儿了?我就快行刑了,他去哪儿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皮靴声,仙道立刻直起身子,假装祷告,却发现,来者不是别人,是流川。
未等流川开口,仙道便质问道:“藤真去哪里了?他去哪里了!”
流川回道:“他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了,西郊泥石流,他被困在那里了。”
“西郊?他去西郊干嘛。他是不是不敢面对我?要避开我?”
“不是,他不会避开你。”
“行,你去把他找来,你去帮我把他找来吧。”仙道近乎恳求的语气对流川说道。
流川见他这样,也着实觉得可怜,正想着怎么回答他时,却见狱警福田走了进来,原来,是相田弥生来了,她要见仙道。
就这样,两人又一次在小教室里见了面,只不过这一次,仙道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柔声细语的对待未婚妻,而是摆出一副冷冷的面孔。
弥生知道他是在气自己没有想到办法救他,可是她也不想啊,她已经尽力,她一个女人又能做得出多大的事呢,她说:“对不起。”
仙道回望她一眼,装出一副特别理解,特别释怀,又特别卑微的样子,说道:“我宁愿你没有给我希望。”
说完,他打开教室大门,嚷嚷着要回牢房。
只是这句话却像根刺一样深深扎进弥生的心间……
回到牢房的仙道,两眼无神,目光呆滞,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这时,周围又响起了那段熟悉的旋律,记得上一次唱这首歌,还是在河田行刑前的那天傍晚……
夜色茫茫罩四周
天边新月如钩
回忆往事恍如梦
重寻梦境何处求
……
伴随着狱友凄婉哀怨的歌声,狱警福田给仙道端来了上好的饭菜,有酒有肉有刀叉,本该遭人嫉妒的一顿西餐,此时,却没有收获半点羡慕的眼光,大家都知道,明天就是仙道的死期。
福田放下餐盘,安慰道:“吃了馒头,来生会投一户好人家。”
仙道瞥了一眼那个餐盘,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动作。
福田见他这样,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不逼迫他,这最后一顿,死囚爱吃不吃,他们做狱警的只是尽一下本职工作而已,于是他问道:“你来时的衣物要交给哪个家人,想好了吗?”
“我没有家人。”仙道轻声回道。
福田未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家人。你们烧了吧。”
声音依旧是轻轻的,就像快要死了一般,福田还是没有听清,他有些不耐烦,凑近了又问:“你说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仙道瞅准时机,右手抓起餐盘里的刀,左手勒住福田的脖子,将刀抵在他脖子边,说道:“我不想死!”说完,他挟持着福田往外走。
当然,这么大的动静必然引来大批狱警,带头的就是鱼住。
鱼住本来就讨厌仙道,此刻见他如此猖狂,竟敢挟持狱警,便拿着警棍一步步向他逼近,仙道又要挟持住福田,又要寻找出路,心里本来就慌,脚步就跟着乱了,在突破监狱大门之际,绊了一下,松开了胳膊。
福田顺利逃脱,鱼住也顺利拿下仙道。
就这样,仙道又被锁进了牢房,等待他的,将是漫漫长夜之后的枪声!
自从法租界成立以来,死囚执行枪决时,除了狱警以外,狱长,法国领事,以及摄影师,狱医,教化官都会到场,共同验明正身以及拍照记录。
终于,在死一般的寂静之后,迎来了第一缕光亮,当然,伴随着光亮的还有瓢泼大雨,就好像天公也在为仙道的命运哭泣似的。
仙道在大雨中,被狱警押送到了刑场,与其他死囚相同的是,他依旧在挣扎,与其他死囚不同的是,他是被五花大绑送上刑场的。
这一幕倒是少见,狱长赤木觉得好奇,不禁询问一旁的鱼住:“为什么要绑着他?”
鱼住将仙道如何挟持福田企图越狱的情形诉说了一遍。
之后,狱警将仙道押到指定地点,然后摄影师开始拍照留记录,行刑的三位狱警到位。
随着狱长的一句:“准备”。
三位狱警向步枪内加子弹,然后上膛,举起步枪。
之后,仙道的头被蒙了起来。
那一刻,仙道害怕极了,他眼睁睁看着黑色头套遮蔽住最后一丝光亮,而后狱长喊出口令:“一!”
仙道闭上了眼睛,双腿不听使唤的哆嗦,战战兢兢中迎来了第二次口令:“二!”
再也支撑不住,双腿越来越绵软的同时,仙道的意识渐渐涣散,最后竟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