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生死劫》天翊妈妈

10、第九章

　　十多年前，仙道的养父将他从戏班带到了家里，走进家门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养父早已有个儿子，那便是仙道礼！
　　他见到仙道礼的那天，仙道礼正昏睡在床上，从佣人老妈子的口中，他听出仙道礼昏迷不醒是因为患了一种怪病，持续高烧，一直不退，中西医皆是束手无策，万般无奈下，养父请来了巫师，巫师作法后，说是高烧持续不退皆因仙道礼体内有孽障，这孽障找不到合适的载体，所以就一直赖在仙道礼的身上，一日不除，仙道礼便一日不醒，现在要除去这孽障，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找个同龄的孩子来作替死鬼！

　　可恨养父心狠手辣，听信巫师，祸及他人！
　　可怜仙道年幼无助，明知未来凶多吉少，却也无可奈何
　　可叹藤真单纯无知，以为给了仙道美好憧憬，却怎知那万丈深渊！

　　就这样，仙道被养父勒令每天伺候在大哥身边，寸步不离。好在上天垂怜，大哥的烧竟然在他到来之后，奇迹般的退了！
　　就这样，仙道捡回了一条小命，可是养父根本没有当他养子来看待。之后的日子里，只要稍有不如心意的地方，就会一顿打骂，至于吃穿用度，皆是一切从简，供书教学更是一律免谈。
　　好在仙道是个懂事好学的孩子，养父找了私塾先生来家里辅导大哥时，他总是躲在墙角下偷听，又因为他记性好，所以总能一遍就记住，回头等大哥外出时，他便偷偷去看书，逐字逐句的对，日子久了，倒是也学会了不少字。
　　时光荏苒，转眼的功夫，十几年过去了，因为长相俊逸，身姿英挺，仙道已是翩翩少年一个。一次偶然的机会，更是让他遇见了命中的贵人——相田弥生！
　　说来也巧，那时的相田弥生刚刚留学回来，在一家报社做编辑，第一天上班便巧遇了偷摸跑出家里，前来投稿的仙道，两人一见钟情，再见便已是相互欣赏。
　　仙道看得出相田弥生钟情于他，于是悄悄滋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通过相田弥生，跻身上流社会，脱离养父的枷锁！
　　果然，他成功了，没过多久，他和弥生的婚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养父纵使再不同意，也没法子，只得应承了下来，可是却不幸发生了婚礼当天，仙道礼摔倒的事……

　　“所以那次在南馆遇见你，我也不敢和你打招呼。”仙道叹了一口气，对藤真说道。
　　是的，那时的仙道每天都过得如坐针毡，一方面他要极尽全力攀附相田弥生，一方面他又害怕自己不太光彩的背景招致弥生父亲的嫌弃，所以，当他在南馆门口见到藤真时，他吓得立刻转身拉走弥生，生怕藤真上前与他对话。
　　而藤真呢？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过往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计较，这一刻，他只求他平安，他安慰道：“我理解。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声音里的哽咽终究出卖了他这一刻强装的平静。
　　“不关你的事，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可是我却对相田弥生……”仙道欲言又止。
　　藤真接上他的话，说道：“你的家是地狱，他们不让你读书，不让你出人头地，就是为了打压你，控制你，所以你想通过相田弥生跻身上流社会，也是人之常情。”说完，藤真微微扬起头，强迫眼眶里的泪水倒流回去，而这一切，却深深刺痛了仙道的心，他说：“仙道礼想要猥亵于你，他根本就是死有余辜！”
　　接着，仙道将他如何杀了他大哥的过程一一道来：
　　他说，那天，他本没有杀死他大哥的打算，可是因为他大哥猥亵藤真的事，让他很恼火，和他大哥争论了几句，结果，自然是他大哥凶过他，并威胁道：你本就是我的替死鬼，我一天不站起来，你就别指望爸爸会同意你结婚！
　　仙道恼了，一甩门，便离开了。
　　是夜，他又一次来到医院，原本是想求他大哥放他一马，放他出去自生自灭，却怎知，恰好遇到他大哥坐着轮椅待在楼梯口，那一瞬间，一个恐怖的想法出现在仙道的脑海里，他一步步向他大哥逼近。
　　这时，他大哥回身看到了他，立刻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辱骂：要死啊，楞着干嘛，赶紧送我回房间，真是死人，看到我还不来扶我……
　　喋喋不休的辱骂声终究击溃了仙道心中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上前做了一个他做梦都没想到的动作，他上前拉住轮椅把手，用力一掀，直接将仙道礼甩了出去，却在这时，被路过的护士河合麻理撞个正着，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一系列故事……

　　“我一直说河合麻理在说谎，其实说谎的是我，我不敢告诉弥生真相，更不敢告诉你真相，因为我怕你会不再管我……”说到这里，仙道的声音变得更轻了，他凝视着藤真，期待着他的反应。
　　可是藤真只是楞在那边，久久没有一丝回应，倒是一旁的流川和晴子，皆是唏嘘不已……

　　这一晚，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藤真睡在床上，左思右想，就是没法说服自己仙道是真凶的事实，迷蒙中，他仿佛看到了仙道一把推他大哥下楼的情景，以及仙道面露狰狞的样子，猛的一惊，才发现是个梦，可是窗外的日头却告诉他，此时早已是日上三竿了！
　　藤真立刻坐了起来，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双腿无力，头晕眼花，他估摸着也许是最近太过劳累，外加仙道的案子让他心力交瘁所致，可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他已经救不了仙道了，在这弥足珍贵的日子里，能多看仙道一眼也是好的。于是藤真强忍着不适，打开房门，却在门口遇见了流川，还未开口，就是一阵眩晕，一时站不稳，竟是跌进了流川的怀抱。
　　流川一愣，霎时，一股淡淡的兰草味充斥着他的鼻尖……

　　再说监狱这边，仙道离死期只剩下最后一个星期了，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已结束，且不说他是自作自受，就算是冤枉的，也已经回天乏术，他找不到自救的办法了。
　　他面如枯槁，行为木讷，在鱼住和福田的押送下，如同一副行尸走肉。
　　三人来到医务室，池上医生为仙道解开纱布，处理伤口后，又递给他一颗药，说是消炎药，吃了就不会发炎了。
　　仙道不疑有他，一口吞了下去。

　　离开医务室，狱警押送着仙道往回走，仙道以为是回牢房，没想到狱警福田说道：“去教室！”
　　仙道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人都快死了，还去教室做什么？”
　　这时，鱼住冷冷的回答他：“你死了就你做主，你一天没死，就轮不到你做主，问那么多干什么，走！”
　　就这样，三人来到了教室门口，福田打开教室门，鱼住一把将仙道推了进去，然后关上了教室门。
　　仙道不明所以，正要问他们想干什么时，只听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彰！”
　　仙道回头，惊讶的发现，站在教室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未婚妻相田弥生！
　　而相田弥生呢，她眼泛泪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扑进仙道怀里，紧紧拥抱了他……

　　原来仙道出事后，弥生的妈妈就骗她，说她爸爸在大马生了病，要她赶紧一同前往，可是当弥生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她爸爸根本没生病，而与此同时，她妈妈却收走了她的护照签证，并让国内的田岗茂一登报启事，相田弥生与仙道彰解除婚约。
　　如此这般，弥生自然是又气又急，可是她一个女孩子家又没别的本事，只能静待时机。
　　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个蛇头，说是可以帮助她偷渡入关，于是她二话不说，带了几件随身衣物就踏上奔赴爱郎的道路！
　　好在一切比较顺利，让她得以在这个早晨再次见到了仙道！

　　弥生抱着仙道，仙道搂着弥生，两人皆是痛哭一场，末了弥生从自己脖颈间取下一块玉佩，对仙道说：“拿着，相信我，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相信我，虽然那天我们没有行礼，但是你是我唯一的男人，是我一早就认定的丈夫……”
　　仙道握着那一枚玉佩，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像被温热的玉佩灼烧一般，最后，他什么也说不出，只是再一次紧紧搂住了弥生……

　　由于弥生的再次出现，仙道的伙食便又从稀饭榨菜一跃成了牛排大餐，看得岸本和金平皆是眼红不已，却被南烈当头棒喝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吃再好也没几顿了！”
　　南烈刚说完，岸本立刻开口道：“南哥，你说那女人怎么又回来了。”
　　南烈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说道：“有钱人，拿钱给狱警是给，拿钱给乞丐也是给，就当给自己良心一点安慰咯。难道真为他死啊！”
　　这时，堂本端着饭盆坐了下来，于是金平调侃道：“大叔，你不是最会看相吗？给仙道看看啊。”
　　堂本瞥了一眼，依旧不冷不热的说道：“有没有富贵命我不知道，不过我最讨厌做好人！”
　　一番不堪入耳的对话此起彼伏，却并没有击垮仙道的意志，他依旧一手拿刀切牛排，一手拿叉送到嘴边，只是这时，他的手竟莫名其妙的抖动起来，接着，他坐不稳，倒地，再来就是不停的抽出，最后竟是晕倒在了监狱食堂！

　　说来也是无奈，藤真早上明知自己高烧不退，还要来监狱看仙道，流川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可是在食堂忙了没多久，他就因为体力不支再次晕倒了，此刻吃了药，倒是醒了。流川上前亲昵地试了试他的额头，然后扶他坐起身来。
　　“刚才你睡着时，我让池上医生替你检查了一些身体。”
　　“没那么严重吧。”
　　“怎么不严重，病向浅中医，你现在有力气了吗？不如我送你回家？”
　　面对流川少有的热情，藤真忽然感到有些不适应，他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去看看仙道。”
　　流川微微皱了皱眉头，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说道：“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刚吃过饭，你要看他，只能等到明天放风的时候了。”
　　然而话音未落，却见福田和鱼住架着半死不活的仙道走了进来！
　　藤真惊得想要上前，却被流川一把摁住，然后迫使他躺好，自己则上前问鱼住：“仙道彰怎么了？”
　　鱼住回答：“吃饭时，抽筋了。已经带他看过医生，打过针了，所以送到病房来。”
　　流川不疑有他，看着他们一行人安顿好仙道后，走到同行的池上面前问道：“他没什么大碍吧。”
　　池上淡定的回答道：“没事，他只是吃错了东西，安全起见，我让他留在这里再观察几天。”
　　得了这样的承诺，流川和藤真才渐渐放下心来……

　　也许正如池上所说，仙道是吃错了东西才抽筋的，所以第二天，他便又回到了牢房，只是回牢房的途中恰好遇到一场大雨。这个季节就是这样，冷热交替，所以经常秋雨连绵，容易感染伤寒，更容易让人心寒。
　　仙道回到牢房，坐在铁丝床上一动不动，这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是狱警福田。
　　福田递给他一张纸一支笔，说道：“最后一顿想吃什么，写下来吧。”
　　仙道一惊，立刻说道：“还有四天行刑，怎么那么早就来问我？”
　　福田回他：“哪儿有四天，是三天。”
　　“是四天！”
　　“三天！”
　　“四天！”
　　福田拗不过他，干脆算给他听：“你是四号早上行刑，今天一号，可不就是三天！”
　　仙道一愣，明白是自己算错了，他瘫坐在了原地，双眼死死的盯着铁窗外，不停往下滴的雨水……
　　这一天，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下干净了，天空才又明亮了起来。

　　三天。三天？三天！
　　仙道明白，自己必须在这仅有的三天里找到办法逃出去！既然找不到替死鬼了，那就强行越狱吧。抓住无非也就是枪毙。
　　这么一想，仙道顿时想通了。
　　于是次日，他趁着一向惜字如金的堂本竟然和好事之徒岸本吵起来的档口，他前后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盯着他，又见所有人都在劝架，再回头，看见通往监狱外面的门因为送菜工人的疏忽，此时正好打开着。
　　于是，他立刻丢下扫帚，偷偷摸摸往后面走去，然后攀上高台，跨过栏杆，正要冲出去，这时，他身后响起一阵对话，他害怕得立刻躲到一边，只听那两人在说：
　　“你给我的药，药力过猛，他吃了之后就一直抽筋。”
　　“他吃了几天。”
　　“三天，三天就抽筋了，副作用太大。”
　　“是这个人身体不好，还有另一个吗？”
　　“现在死囚就一个。”
　　“那就找活的咯。”
　　“不行。”
　　“你不像是那么有良心的，不过没关系，你不做，有的是千千万万没良心的人会做。”
　　“哎，你不知道，死囚吃错药，反正都要死的，查不出来，活的就不一样了，万一有什么后遗症，不好收场啊，你放心，年关将至，到时候又有一批人打家劫舍的进来，那时就有死囚了。”
　　一番对话听得仙道是怒火中烧，唏嘘不已，原来这个杀千刀的池上竟然拿自己试药，真是太过分了。可是此时不是考虑池上过分不过分的时候，他侧过脸看向那扇开着的小门，还开着，他顾不得了，就要上前，这时送食材的工人出来了，仙道害怕转身就要躲，却正好撞上了那个该死的池上！

　　池上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质问道：“你想越狱啊！”
　　仙道也不甘示弱，甩开他的胳膊说道：“你个混蛋，敢拿我试药！我一定告发你。”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鱼住从后面跑了过来，质问仙道在干嘛。
　　池上心虚，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握住仙道的下巴，对鱼住说道：“他又抽筋了，我带他去医务室。”
　　鱼住不疑有他，说了句：“麻烦你了。”便转身离开了……

　　两人推推搡搡来到医务室，池上一把将门关上，好言安慰道：“我也只是想为医学事业尽点微薄之力，你换个角度想，你是死囚，反正都要死，为什么不能为他人做点贡献呢？”
　　老实说，这种话骗骗小孩儿也就算了，骗仙道，门儿都没有，他立刻咒骂：“你是不是当我傻啊！你收了法国人的钱，你当我不知道？！你这种人，出卖自己的同胞做白老鼠，枉为人！”说完，仙道就要夺门而出。
　　池上眼看无从抵赖，一把拽住他，让他坐在椅子上，承诺道：“我是医生，我有特权的，只要你不把这事儿说出去，我可以帮你的。”
　　仙道一听，嘲笑道：“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不用死啊！”
　　池上撇撇嘴，犹豫了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说道：“要是换作以前呢，我可以用死囚做替死鬼，替你顶罪，代你枪毙，可是现在修改了法例，行刑前后，囚犯都会被拍照纪录，所以现在要找个替死鬼很难……除非，你可以找到一个人为你去顶罪。”
　　池上的一番话说了等于没说，仙道白了他一眼，冷笑道：“也就是帮不了我咯。”
　　池上以沉默回应了他。
　　于是仙道又准备起身走人，这时，无意间瞥见桌上的病例报告，是藤真的，他随口问道：“这人什么病？”
　　池上告诉他，这个藤真健司只是累过了头，没什么病，很健康，你不可能找他做替死鬼的，末了，池上凑上前又劝说道：“你和我同归于尽也没用，倒是你有什么心愿，我尽力替你完成……”
　　未等池上说完，仙道眼珠一转，说道：“有！”
　　“什么事？”
　　“草菅人命，你最擅长的！”
　　池上犹豫了。
　　于是仙道立刻掏出弥生送他的那块玉佩，放到了池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