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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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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一声声沉闷的鼓声像是夏日里天边卷着乌云而来的闷雷一般,每一个鼓点都重重的敲在尚未熟睡的人的耳中,也将这沉睡中的丹阳城自熹微的晨光里唤醒。
才刚过卯时,衙门前的鸣冤鼓便被人敲响了。
衙差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出来的时候,就瞧见阮铭诚正左右开弓,没命似的将手中的木锤狠狠的敲向鼓面,一下又一下。
阮铭诚此刻的心里只恨不得将贾大舫给生吞活剥了,眼前的鸣冤鼓只是平白做了回替死鬼罢了。
昨儿夜里他依着周问凝的交代在贾府门外等了小半个时辰,见阮安澜一直没出来,心里便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于是便在贾府的门外闹开了。
贾大舫只耷拉着眼皮说了一句:阮安澜一早就走了,回头便吩咐小厮关上了大门。
阮铭诚哪里肯依,将贾府的大门敲的震天响,小厮们怕扰着了自家主子,不等贾大舫吩咐,几个身强力壮的便不由分说的就将阮铭诚架到一旁的角落里,拳脚便如雨点般招呼在了他的身上。
可怜阮铭诚一介书生,况又没吃晚饭,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末了只带着一身的伤回家去了。
只抱希望说阮安澜悄悄的回家了,谁知一进门就看到油灯下正在做针线的妻子,一颗心顿时就像掉进了数九寒冬的冰水里。
周问凝一见他脸上带伤,嘴角还有血迹,又见阮铭诚整个人木木的,像是丢了魂一般,眼泪扑簌簌的就往下落。她自知眼下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强忍着悲痛,将眼角的泪擦干,转身将笔墨拿了过来。
“咱们澜儿若是没出事便好,若是出了事,哪怕就算拼着我的命,我也要让这姓贾的血债血偿。”
她用颤抖的手写好了诉状,又吩咐阮铭诚等天一亮便去击鼓鸣冤。她心里也清楚此举定没用的,但是她偏要往大了闹,也好让所有人瞧瞧贾大舫是如何行凶作恶的。
跟着又给娘家写了封信,末了犹嫌不够,将京中但凡能动用的关系都想了一遍,最后想到了女儿枕下的那个绣着“萧”字的香囊,也给萧家写了一封求救信。
“阮铭诚,你这一大早的在这闹什么呢?走,走,走......一大早的扰人清梦,还读书人呢......”衙差嫌恶似的夺过他手里的鼓槌,嘴里也骂骂咧咧的。
“我要状告贾大舫,我要让他还我女儿......”阮铭诚一夜未曾合眼,眼下双眼赤红,头发散乱,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已然疯魔了一般。
丹阳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阮铭诚是出了名的穷讲究,爱以读书人自居,虽说是戴罪之身,但身上却永远拾掇的干净整齐,今日这般的情状,着实有些异常。
那衙役倒也没再说什么,扭头就去找贾大舫了。
贾大舫昨夜高兴,难得宿在了柳氏这儿,睡梦正酣,就被外头的鼓声给吵醒了,才将鼓声消停了,好容易眯了会儿,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闹醒了。
“谁啊?”声音里满是不悦。
在门外传话的衙役半弓着身子,哭丧着脸道:“大人,那阮铭诚疯了,一大早的在那敲鸣冤鼓,说是要状告大人,让大人您陪他女儿呢。”
贾大舫坐起了身子,道:“你把那老东西叫进衙门里候着,就说我一会儿就到。”
柳氏闻言忙给他更衣,“老爷何必对他那么客气,昨夜闹了大半宿,今儿一早又闹,我看老爷您就是太拿他当个人了。”
贾大舫半眯着眼睛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再怎么说他也是京城里来的,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者马上都要成为亲家了,多少还是得给他点脸面的。”
走到门口,又折身叮嘱了一句,道:“我这会子先过去,你一会儿赶紧收拾了,带着文皓和阮家那丫头一道过来。”
满是横肉的大饼脸上尽是得意之色,眼下生米都已然煮成熟饭了,且素日里阮铭诚又是个最重名声的,他倒要看看,出了这事,阮铭诚还怎么好意思闹?要是换了他有这么个未婚便失了贞洁的女儿,还不得关起大门再也不见人了,哪里还敢这么到处吵嚷的。
越想就愈发得意,脚下步伐都似乎轻快了许多。
柳氏穿戴好后便着急忙慌的到了贾文皓处,见丫鬟如常就推门而入,直接打开了那丫鬟的手,自己抬手敲了敲门,“小年轻的脸皮子都薄,更何况是我们家皓儿呢,这样贸贸然进去,只怕一会儿他又得闹呢。”
说着又贴着门缝,往里轻声喊道:“皓儿,皓儿,该起床了。”
半晌没听到里头的动静,这才推门而入,绕过屏风便瞧见床上的被子凌乱的堆在床上,被子一角坠在地上,只沉着脸将被子翻来覆去倒腾了几遍,道:“人呢?人哪儿去了?”
“娘,我在这儿呢。”就在柳氏厉声呵斥着丫鬟让她去喊人的时候,一道幽幽的声音从桌子底下传来出来。
贾文皓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时候,柳氏可算是松了口气,忙上前检查儿子身上有没有受伤,见儿子无虞,指着床上凌乱的被子问道:“好端端的怎么钻到桌子底下去睡觉了?那个死丫头呢?”
贾文皓还在犯迷糊,四下张望着道:“咦,对哦,澜澜呢?”说着又皱着眉头挠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浑身颤抖着身子直往柳氏的怀里钻,嘴里喊着,“有鬼,有鬼啊.....”
柳氏安慰着怀中的儿子,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啊?定是昨儿你太累了,一时看花了眼也未可知呢。”见怀中的贾文皓似是好了些,才试探着问道:“你昨晚跟阮家那丫头可有怎么样了啊?”
贾文皓咬着手指,回忆道,“我想跟澜澜一起睡觉的,可是我身上好热啊,我就想脱了衣服的,可是......”转而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搂住柳氏,颤抖着声音道:“娘,你骗我,我分明瞧见那个鬼了,长的可吓人了,眼睛有牛眼睛那么大,嘴唇鲜红的,他力气可大了,一下子就把我扔到桌子底下去了......”
......
阮安澜是被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鼓声给吵醒的,一睁开眼才发现头昏沉沉的,浑身也没力气,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掀开了被子,发现衣服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重又躺了回去,闻着锦被上淡淡的香味,才觉得精神舒缓了些。
“这会子才来担心失不失身的问题,是不是太晚了些?”守在一旁的萧元正将她先前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只戏谑的问了一句。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阮安澜吓了一跳,忙往被子里躲,隔了会儿才慢慢的将被子掀开一角,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细长眸子来,探寻似的看向萧元正,见萧元正笑的邪魅,复又钻到了被子里。
萧元正不禁莞尔,昨儿晚上也不知道是谁临危不惧,对着贾大舫那编的话都是一套一套的,听的彼时躲在暗处的他,几乎都要以为是真的了,怎么这会子倒害羞起来了?
“难不成你还真的想赖在我的床上一辈子也不起来了?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不知你父母......”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床上的人儿“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昨儿夜里她一夜未归,爹娘肯定担心坏了。阮安澜也顾不得心里那点羞怯,穿好鞋子之后,走到萧元正跟前站定,垂着脑袋低声道谢,“谢谢你昨晚救了我。我得先回家了,否则我爹娘会担心的。”
前两次的拥抱来的短暂而又出人意外,还没等他好好体味一番,佳人早就跑的没影了。如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那一抹娇俏的身影,萧元正喉头一动,长臂一伸,便将阮安澜搂进了怀里,沉声道:“如今天还未大亮,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不安全,我送你!”
阮安澜轻轻的挣扎了几下,奈何萧元正抱得紧,只得作罢,柔声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这丹阳城我比你熟悉的......”
萧元正不想听她解释,拉着她的手便往外走,女子的手很小,很软,柔弱无骨。
萧元正的步子很大,阮安澜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得上,只委屈巴巴的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小声嘟囔着道:“腿长了不起啊。”
一路无话,从他掌心里传来的温度,让阮安澜都觉着这春日里的早晨似乎也不像平日里那么带着点淡淡的寒意。
......
周问凝一个人呆呆的倚着门框站着,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的过往,眼前的一切皆都是暗的,模糊的,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她才陡然回过神来。
“娘!”
阮安澜从未见过她如此哀戚而绝望的样子,只一眼便再也忍不住扑倒母亲的怀里哭了起来。
“哐当......”
周问凝紧握在右手上的菜刀,在实实在在的感受到怀里的阮安澜后,掉落在地。只哽咽着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昨晚你一夜未归,我跟你爹担心的一夜都没睡,我们都以为,贾大舫那个畜生把你给害了,你爹去衙门找他报仇了,我......”
阮安澜心里咯噔一下,他爹就是个文弱书生,哪里会跟人吵架,再说了那贾大舫是何样的人,忙交代了一句,转身便往外跑去,忽见到篱笆墙外站着的萧元正,脸顿时就一阵滚烫,脚下步子也缓了。
“你能陪我去趟衙门吗?我爹他......”
她微微的仰着头,眼睛清清亮亮的,像是夏日里荷叶上滚着的露珠,清冽而甘甜。
萧元正只“嗯”了一声,暗道他若是不跟去,这丫头指不定能闹出什么事来呢?说不定为了救她爹,到时候脱口而出便说怀了他的孩子,他这一世的清白岂不是白白的就给毁了吗?
周问凝这才注意到门外站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人,皱着眉头正准备问上几句。阮安澜见状,忙拽着萧元正往巷口走去,离的远了些才回头道:“娘,这位是萧将军,有他陪着我去找爹,一定会没事的,您就安心在家等我们回来吧。”
到底是女生外向,这还没怎么着呢,就维护上了?周问凝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女儿平安归来,她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下了。再者眼下有萧家那小子跟着,阮铭诚定也会无恙的。
只长长的舒了口气,便去了厨房。
这头贾大舫原本对盛怒之下的阮铭诚还耐着性子,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不愿和他撕破脸。这要是换了其他人胆敢一大早在这敲鸣冤鼓扰人清梦的,管你有没有冤情,先打上三十大板再说。
只是这耐性在看到柳氏跟贾文皓到来的时候,彻底的没了。
阮铭诚心如刀绞,睚眦欲裂的拽着贾大舫的衣袖,喝道:“我不管,我家澜儿就是在你府里丢的,你陪我女儿,你赔我女儿......”
偷鸡不成蚀把米。眼下甭说是孙子了,连儿媳妇都莫名其妙没了,贾大舫哪里还有心思跟阮铭诚在这拉拉扯扯,抬腿便是一脚,踹向了阮铭诚的心口,又对着衙役们吼道:“来人啊,把他给我轰出去!”
阮安澜和萧元正匆忙赶来的时候,恰巧看到这一幕,急的她只哭着喊着就要扑上去救人。
萧元正单手将她搂在怀里,沉声道:“你踢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