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漫步者》枏木

35、第 35 章

　　南河号被机器拖进收纳舱一角的工作区，腾空架起在云星的面前。她带着修理镜，弯下腰去查看南河号受伤的那两个地方。修理镜定位南河号损坏处，自动透视放大，方便云星仔细查看内部。左侧那个浅伤对内部毫无影响，仅仅是外壳受损，几分钟就能修好；尾翼的损坏显然更严重，外壳下凹较深，压迫到发动装置外层，但也不是什么重伤，一个小时云星就能修好南河号加顺手给它升个级。
　　云星坐在调整好高度的修理椅上，感叹护卫舰设施齐全时还没忘调出日记的语音进行播放。她带好护具，工具对准了南河号左侧的浅伤，没忘记给小队其他三人汇报下任务进度：“我开始修了，一个小时后见。”
　　三人几乎是同时回答了她，她笑笑，暂时关闭了公共频道，打开急用的消息提醒。工具修补的声音中，安静的耳机里传出了日记语音的声音，给单调的工作加了点意思。
　　“……新星际１年１２月３０日，Ａ星。
　　窗外的阳光不错，比起没有休息日的市区，我们的住处节奏慢了不少。这半年我们四个的周围陆续搬来了几个人不错的邻居，有两位女士还是曾和我们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她们住在Ｖ和Ｙ的正对面，还有一位年纪不大的小男孩，年少有为，住在那两位女士家背后的新街。几天前的乔迁宴时我们四个和他们聚了聚，互相认识了解了不少。我和他们几个人交换了终端号码，这几天我们又聊了聊，他们三个都很有意思，尤其是那个小男孩Ｚ，他很成熟，完全不像还没到二十岁的孩子。我们商量着哪天再一起聚一聚，在我家或者是Ｙ家。
　　顺口一说，Ｙ似乎对Ａ女士有些意思。今早我出门修建草坪时看见Ｙ拎着工具跟在Ａ的身后，乖乖让她改造他的院子——包括种草、种花、修砌石砖和篱笆。我真是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纯科技主义者居然要用真实的草木代替投影，甚至还选用了需要经常打理的植物。怎么说，爱情的力量吧。
　　刚才Ｖ试着在家自己做了烧烤，邀请我们过去尝尝。这是他这周连续第七天做烧烤了，那可怜的烧烤架被他整整折磨了七天，我带着清洁工具过去时都忍不住为它祈祷。Ｙ跑出去和Ａ去了市区某个高档餐厅吃饭——或者说约会，他解释了一大堆，但我没看。说来惭愧，但我急着出门，就没仔细看他都发了什么。我又可以和她一起度过一天，感受阳光扫过靠在一起的我们，美好都不足以来形容。
　　我知道Ｖ不擅长做饭却天天开烧烤派对是为了什么，他真是个冒傻气的好哥们。我抱了他，他拍了拍我的后背，我又想哭了。我借口说他做的烧烤太熏了，把眼眶里的泪水揉散了。她看见了，捏了捏我的手，我差一点直接丢人的哭出来。
　　我真是太幸运了，可以遇到这样的朋友、家人还有她。”
　　“你真的没事了？”
　　楚天狼扭过头，看见长颈鹿探脖似凑过来小声问他的尼诺，没忍住笑起来，也用气音小声回他：“我真的没事了。”
　　尼诺撇撇嘴：“太吓人了你们两个，尤其是你，你半道儿就没声儿了我还以为你昏过去了。”
　　“我还以为你以为我过去了呢。”楚天狼侃道。
　　“你放什么屁呢！”尼诺差点没直接蹦起来，急头白脸地拍他的椅子，“瞎说什么呢，快呸呸呸，你快点儿的！别逼我告诉云星啊——”
　　“告诉她什么……好了你别瞪了，我知道了，”楚天狼认输，拍拍自己的嘴唇，“呸呸呸。”
　　尼诺瞪着他一点点挪回去，给了他一个白眼后才又专注于了电子屏，嘴里还不忘嘀嘀咕咕：“你幸好对面是我，要是坐在这里的是云星，我告诉你小伙子，你麻烦大了就。”
　　“好好好，注意音量，”楚天狼提醒着，小心瞥了一眼背后专注工作的徐旭，抓着电子屏准备着探测器的发射，“这个你和徐旭哥弄好了吗？”
　　“昂，”尼诺看过去，“你醒之前弄的，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就差一点，正好你来了，这不收尾工作就交给你了。”
　　楚天狼熟练地操作电子屏：“我马上就弄完了，大概……十五分钟？马上就可以发射了。”
　　“那我现在岂不是没活干了？”尼诺往后重重一靠，舒服得发出叹息，“真够舒服的，这椅子哪儿有卖的啊？我真的想整一把搁家里，真的舒服。哎你说云星能做出来吗？我觉得够呛。”
　　楚天狼头都不抬：“做不做得出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瓦莉安如果知道你想蹭云星的免费劳动力，会把你给做了。”
　　“我靠，说得怪渗人的，她可能真会这么干，”尼诺往后拼命地伸脖子去看舱门，“这门隔音没问题吧？”
　　“放心，没问题。”
　　有声音突然从他们背后响起，尼诺吓得差点后仰过去，楚天狼摁住他，回头看向站起来的徐旭，发现他们中间那层蓝色薄膜消失了：“嗯？那层膜……”
　　“嗯？”徐旭愣了一下，笑着摆手，“哦，还以为你说什么呢，工作用隔离墙，方便简洁，工作台旁边有按钮，摁一下就出来了，可以自定义大小形状和功能。挺好使的，舰长那边估计也在工作时打开了，再加上这个舱门隔音一绝，所以那边啥都听不见。你俩刚才说小话来着？”
　　楚天狼点点头。尼诺缓过来了，仰头看着徐旭：“哥你去哪儿啊？”
　　“去弄点吃的，再来点咖啡，”徐旭问他，“你俩饿不饿？”
　　“饿饿饿，我饿，哥咱一起去呗，”尼诺积极起立，冲楚天狼挥挥手，跟着徐旭，“哥咱走吧。”
　　“那他……”徐旭看着楚天狼，神情犹豫。
　　楚天狼笑笑：“我没事。”
　　舱门开启，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徐旭被尼诺拱出了设备舱。他还想说什么，但尼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又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没忍住和尼诺聊了起来，顺势就忘记了孤独工作着的楚天狼。
　　楚天狼乐得清静，靠在椅子上，调整电子屏大小和角度，舒舒服服地半躺着工作。
　　尼诺说得对，这椅子真挺舒服的。
　　他随手躺着拍了张旁边椅子的全貌，转手发给云星。想着这么半天她也没来找自己聊天大概是她又在听日记语音，就没给她打电话通讯，而是发简讯：这椅子特别舒服，待会儿过来记得试试。
　　发送完他盯着终端发了两秒的呆。他想到昨天在海底基地里那个对视和机械女声念的日记内容，还有自己若无其事掩饰过的真心话。说语音播放没有感情是假的，那一瞬间喷薄而出的感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或许云星也知道，或许她感受到了他视线里的炙热。
　　但话又说回来，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目光直白地盯着云星，但她就像是个木头，对此毫无察觉。楚天狼忍不住叹气，看着电子屏，神又不自觉地跑出老远。
　　褚落南的日记或许让她开了窍呢？
　　她好像目光里也有别的东西……吧？
　　要说吗？啥时候说啊？怎么说呢？
　　楚天狼挫败地吐气，甩甩头把杂乱思绪甩出去，决定专心工作，这些等到时候再说，毕竟他们现在还没脱离危险，等安全以后什么时候说都行，他还有无数个新星际日可以思考这些问题。
　　希望她那边顺利。
　　“……新星际２年２月４日，Ｅ星。
　　今天是新年任务开始的第２８天，还是今年的除夕。幸运的是这次我们四个没再兵分两路，我们都在Ｅ星的海底养殖基地里。看着外面的荧光水母群开始慢慢扩大，真的有种难言的情感，莫名会有鼻酸的冲动。
　　研究员们下了饺子，我们一起吃了年夜饭，还接受了来自Ａ星的视频采访。我们习惯性地站得很近，Ｙ在背后拍了拍我我才反应过来，想要离远一点的时候却被她拉住了手腕。她看着镜头，一脸坦荡的笑意说‘很高兴这次能和我爱的人一起过年，大家也要记得在今天给你们爱的人一个拥抱和一句祝福’，那一刻我的呼吸差点停止了，直到Ｖ快速补了一句‘和我爱的同伴们还有亲爱的同事们一起过年我也很高兴，大家新春快乐’我才喘上气来。
　　Ｙ搭上我的肩，把我推向她时我才反应过来，Ｙ之前拍我是因为我站得太偏了，要过去一点，不然他会出镜。
　　怎么说呢，恋爱使人在意镜头，算是好事吧。
　　我们十指相扣着倒数完毕，在新春第一个给了对方拥抱。她悄悄在我耳边对我说了我爱你，幸好视频采访只有那么几分种，不然我通红的耳朵和脖子肯定会暴露什么。
　　新的一年，我依旧会同世人一起，爱着我的信仰和生命。
　　我依旧会爱我的女孩，我依旧会爱她。”
　　南河号的机身被云星慢慢抚过，凹陷修复，融化的外漆在修复处扭曲模糊，它恢复了一半的原貌。云星摘下手套，手指在修复处反复摩挲，坐在原地短暂地出了个神。
　　金色偏光漆融进深蓝纯白的底色，像是宇宙中意外坠落的上帝眼泪，仔细去看，有种粗糙又精巧的美感。多看两眼，云星甚至产生了不舍得把它改回去的想法。
　　这是她和爸妈亲手涂上的漆，即使化了，也还是亲自由爸妈涂上的，她不舍得把它盖上再按照从前那样自己一个人去复刻。
　　只是换了种存在形式陪在自己身边而已。
　　她看了眼旁边修补工具区的各色外漆单色，伸出手的方向一转，抓住了被她放在一旁的终端。外漆单色被她一挥手控制的机器人盖住收起，终端上的消息跳出，置顶的那条是楚天狼给她发的椅子。
　　时间显示在５分钟前，云星发过去一个问号：我过去了人家也不会让我坐啊。
　　语音电话在她即将二度放下终端的时候骤然响起，警报声在只有她一人的收纳舱响起，有些瘆人。她打了个寒颤，迅速接起电话：“干啥？”
　　“问你工作完事了没，”楚天狼在椅子上睁开眼睛，确认舱门紧闭正常也不像是会有人提前回来的样子，“现在我这边儿没人，你快点儿来，坐个十分二十分钟都没问题。”
　　云星惊了，迅速起身，护具都没全摘下来就往设备舱跑：“我来了。我刚完事，待会儿还得升级一下。”
　　“要多久？”
　　“顺手的事，不麻烦，”云星抽空在观察舱的透明过道看了几眼外面，“我看见我哥他们了。三个人，还有副舰长，好像在弄通道和参宿Ⅴ的稳定工作。”
　　“舰长他们队都在弄这个吧，尼诺和我说徐旭哥也在做这方面的工作，”楚天狼打开了云星方向的舱门，看着她狂奔而来，“哎哎哎小心小心……算了。怎么这么期待，跑得真够快的。”
　　“你不说舒服吗？”云星眼睛冒绿光，奔着楚天狼旁边的那个就要坐，没想到被楚天狼一把扯住不让坐。
　　云星疑惑地看过去，楚天狼站起来，把自己的让给她：“坐这个，这个舒服。”
　　“这不都一样吗？”云星懵了，反复对比楚天狼的和刚才她要坐的那个。
　　“尼诺走好一会儿了，”楚天狼挪到那个椅子上，“这椅子越坐越舒服，我那把坐的我腿都麻了也没起来过，从开始坐到现在。”
　　语音早就被暂停，云星在这把椅子上后靠闭眼，深深地呼吸：“这里没有飞船味。”
　　楚天狼斜靠在那把椅子上，盯着云星侧脸有些翘的鼻尖笑笑：“有电脑味？”
　　“有股电子设备的味道，”云星小狗似的嗅，“还有点医务室那种消毒水和药水混在一起的味道。”
　　“真的是小狗崽啊你？”楚天狼乐了，“回去闻闻我那屋有没有奶糖味，本来打算生日给你，但日期填错了，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就只好等到了之后当普通礼物给你。现在大概都到了快一个半月了，搁我那屋一直没动过窝。”
　　“嗬！你怎么还填错地址了？那可不一股奶糖味吗，得多香啊，”云星气死了，馋得直咽口水，“我严重缺糖，我太想吃奶糖了，想直接吃三斤的。”
　　“吃。”楚天狼哄她。
　　“你给我买？”
　　“我给你买。”
　　“那要五斤的。”
　　“好。”
　　云星这时别扭起来：“算了，还是两斤半吧，吃多长痘。”
　　“多少都成，”楚天狼眼睛都笑眯起来，“给你买。”
　　云星翘起嘴角，得寸进尺：“什么都给买吗？”
　　楚天狼乐得惯她，语气像跟小朋友说话：“什么都给。你还想要什么？”
　　日记在云星的脑袋里头转了一圈，告白两个字差点就被她直接说出口。她顿住缓了一下，想起那顿年夜饭，突然记起之前四个人一起包的饺子，露馅的破肚的、歪七扭八的毫不对称的、还有下过了黏在一起的那一大坨，忍不住笑出声：“想要吃饺子。要你包的，最好看的那个，褶还有花边的那个。”
　　“有钱的那个？”
　　“嗯，”云星想了一下，“差点都忘了，你记得好牢。”
　　楚天狼笑笑没回答，点着头应下：“给你做。”
　　然后再给你放一枚干干净净的钱币，知道你会选最好看的去吃，就让你再幸运一次，再开心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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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云真的是团宠，瓦莉安惯她楚天狼惯她尼诺也惯她怕她无聊主动来撩嘴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