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漫步者》枏木

34、第 34 章

　　“……新星际１年５月１７日，Ｅ星。
　　先讲件坏事，中午时那些人把她和Ｖ一起叫去单独开了视频会议。跟任务无关，有关不会单独叫他俩，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要说什么，再加上他们俩脸色都很差，不难猜出内容。今天是Ｖ的生日，我真的不明白那些人到底在想什么，非得在今天找他们。我和Ｙ的工作与她和Ｖ不同，我甚至无法及时找机会去跟他们聊聊。
　　再说好事。
　　生日惊喜非常成功，她、我还有Ｙ一起策划了一个星期，再加上一小点技术的支持。今天Ｖ看见荧光水母将‘冰雕’照亮时眼眶都湿了，他给了我们每人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们卡着点完成了这一切，感谢Ｖ是在早上出生的，稍微再晚一些我们就要被工作缠身无暇顾及惊喜活动了。我们留下一张合照，是在我们打闹时她手抖照下的，除了我们过于肆意的笑脸以外，还有糊掉的周身线条。但我们都很喜欢，它让我们想到了计划刚开始时，在一切的最初，我们是怎样慢慢熟络慢慢成为一家人。
　　我们可能真的上岁数了，我们现在在休息时最爱聊的就是回忆，在地球、在探索过的星球上，还好我们有足够的记忆储备，足够我们聊很久。像是时空胶囊，鼓鼓囊囊的时空胶囊，我惊觉时间过了那么久，我们都眼角甚至都长出了皱纹。
　　我最终还是找到Ｖ和她聊了聊，我们聊了很久，后来Ｙ也来了，还带来了一些酒，我们就瞒着其他人违禁放肆了一把。但愿屏蔽装置真的起作用，我们都骂了一些很不好的话。不过很舒爽，我感觉郁闷都消散了许多。我们最后决定见机行事，先以任务太忙的理由含混过去，实在不行再彻底抵制那些人的想法。
　　在这么漫长的人生旅途中，能碰到同行者的我是幸运的。有他们在，那些阴霾或是苦痛都无法真正使我窒息。我爱他们。”
　　“……新星际１年６月２３日，Ａ星。
　　我们明日启程去Ｘ星进行能源探寻并转移的任务，任务大概会持续一星期。我们三天前才回到Ａ星，在被疯狂采访后没怎么休息又要去工作。我只有早上这会儿有空记两笔，待会儿又要去准备，可能下次见又是一周后了。
　　她知道任务之后不太开心，刚才跟我嘟囔了半天，说是我生日惊喜这下都没办法如期进行了。我逗她，我跟她道歉，说我该早出生一天的，她又不好意思了，黏黏糊糊地亲我、冲我撒娇。
　　我可真是拿她没办法。”
　　“……新星际１年６月２５日，Ｘ星。
　　终于有空了，我简单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任务很危险，难度也不低，但这次任务联邦只派出我和Ｖ，而且是我们走之前临时通知的，她和Ｙ当着我们的面被他们派来的人带走，说是又要事去约谈。今日Ｙ偷偷给我发了讯息，他告诉我她昨天接受采访的状态很糟糕，还说了‘海在哭’。我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我说怎么突然让我们去最危险的Ｘ星取资源，按照计划我们最早也是在三个月后做去Ｘ星的准备，原来是拿我们来逼迫她做提线玩偶。但我拨不通她的电话，也无法给她拥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做任务时心乱如麻，要不是Ｖ拉住我我差一点就直接操作失误把参宿号炸碎。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拿任务当儿戏吗？
　　Ｖ告诉我不用考虑他，他肯定会配合我们俩，但我怎么能让这样具有浓重欺骗意味的任务凭空砸在他的头上？还有她，她为什么要被这样伤害刁难，为什么？
　　这么重要的时刻他们都不肯歇一歇吗？！真是一群臭虫，人民在他们眼里估计也只是可以利用的死物罢了，这群人不配做新星际的统领者。”
　　“……新星际１年６月３０日，Ａ星。
　　我们妥协了。
　　他们后天、哦不，明天要去公开恋情，今天在紧急对词。我清醒地看着那些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回忆被剖出我的身体，装进别人的稿子里，成为她和他的故事。我在一旁逼着自己跟他们一起完成这个过程，并笑着告诉他们我没有关系。我甚至还揶揄他们的演技真好。
　　我没有流泪。
　　现在是凌晨３点２６分，我睡不着。但是明天我没事做，所以没关系，我可以喝个烂醉然后睡一天。”
　　“……新星际１年１２月１３日，Ａ星。
　　还有半个多月是新年，也是新星际移民一周年，我们难得放假回到Ａ星休息。说是休息，其实还是得有两天要曝光在大众面前。我们这几天要接受一些采访，有些是关于我们工作进度的，有些则是关于……他们的。人们似乎对英雄的个人生活也很感兴趣，据说他们这对儿‘英雄情侣’何时结婚已经成了大热话题，全星际都在讨论。
　　我刻意在他们回答时放空了自己。
　　我其实不该这样脆弱，她是爱我的，我知道，每次任务结束，在舰船里她总会拉着我的手给予我拥抱和亲吻。我知道，她讲的那些故事都是我们的故事，她想结婚的人是我，她软乎乎的撒娇也只属于我。
　　我知道我不该笑的这样勉强，我知道我该适时地露出‘朋友’那种揶揄的笑。
　　我知道，但我就是做不到。
　　这半年我只简短记录任务，几乎对我们的事绝口不提就是因为我做不到。我的心总是在痛，我知道它不该痛，我知道，但也只是知道，它还是依旧疼痛。她对我多了好多愧疚，我在她的吻里尝出了卑微，我的心几乎疼得要让我疯掉。她应当肩负火焰与金光，应当可爱开朗幼稚，而不是这样……这样小心翼翼地讨好。
　　这样的生活到底还要持续多久？什么时候我们的爱不再是枷锁？”
　　云星吸了吸鼻子，正打算翻页，一张纸突然从耳后递来。她顺手接过，把眼泪擦干净，鼻音浓重：“你洗完了？”
　　楚天狼从后面抬腿迈过凳子，拿起放在云星身边的终端，代替它自己坐在了云星身边：“洗完了。你头还疼吗？”
　　云星摇摇头，锁了电子日记的屏，又吸了吸鼻子：“你联系上尼诺了吗？”
　　“拿纸擤一下，”楚天狼下巴一抬，把终端给云星看，“联系上了，但他话有点多，我记不太下来。”
　　云星攥着纸，顽强地忽视了楚天狼让她擤鼻涕的话，凑过去盯着终端：“……这话也太多了。瓦莉安没回答你吗？”
　　“她说尼诺已经回答了就不说了，”楚天狼举着终端，盯着云星眼下睫毛的阴影，“尼诺让咱们歇够了再去找张舰长，说是有事找咱们。”
　　“我赌‘歇够了再去’是瓦莉安说的，”云星撇撇嘴，又吸了下鼻子，抬眼看楚天狼有了血色的嘴唇，“你再去检查一下，等你头不痛了咱们再去。”
　　楚天狼顺从地站起来，转身之前没忘记把刚才拿到的纸全塞进云星手里：“记得擤鼻涕。”
　　云星耳朵瞬间红透。她恼羞成怒地盯着楚天狼的背影，恶狠狠地喊了句“知道了”，在全能修复舱关闭前一秒还加了个响亮的“哼”，这才满意地转身，拿起纸巾擤干净了鼻涕。
　　啊，这美妙的消毒水味。
　　总控室的大门感应而开，瓦莉安率先抬起头，看见走进来的云星和楚天狼，提醒皱眉紧盯电子屏的张默：“舰长，他们两个来了。”
　　张默视线终于离开电子屏，她看着云星和楚天狼：“怎么样？”
　　“没事了，”云星瞥见电子屏上密密麻麻重叠的窗口，有些好奇，“是出什么事了吗？您……很忙的样子。”
　　“啊，”张默短暂扫了眼电子屏，冲云星笑笑，“日常工作，这几天的有些多。吓到了？”
　　云星犹豫着点了头。
　　张默被逗笑，抬手示意他俩坐下：“先坐下，给你们俩说点事。”
　　瓦莉安帮他俩调出座椅，随后继续和古萝在小工作台前工作。张默等他俩坐好，把两项任务分别传到他们面前的电子屏上：“两项任务。一个是修理南河号，一个是帮忙探测，既然你们都已经恢复，这两项任务就交给你们去完成。具体看资料，不懂的可以问我和徐旭。”
　　电子屏的内容被快速阅览，张默打开工控室和设备舱之间的门：“加油工作，但要记得劳逸结合，但凡身体出问题就立刻去休息。尤其是楚天狼。”
　　楚天狼乖乖点头，收起电子屏站起身：“我知道了，您放心。”
　　云星还没站起来在设备舱对着电子屏发愁的尼诺和徐旭就看见了楚天狼，尼诺眼睛一亮：“天狼你醒啦！云星你也是！”
　　楚天狼哭笑不得：“是，我俩都醒了。我来帮你们，云星去修南河号。”
　　“快来快来，”尼诺冲他招手，顺便给云星让出一条路，催促她快点离开，“你快点儿，我们工作居多无比。你怎么走这么慢？”
　　云星甩他一个白眼：“我这是人类正常走路速度。”
　　“那你走快点儿啊！哎对对对天狼你坐这儿。”
　　“尼诺我真的劝你善良——”
　　“工作，”楚天狼屁股还没挨着椅面就又得站直，一手拍一个“幼儿园生”的肩，“工作最重要，别忘了。”
　　瓦莉安默默摇头叹气，背对着他们把舱门关闭，隔绝了吵闹的那边。
　　没人注意到，尼诺的电子屏上角落蹦出来的黄黑色三角叹号。它闪烁几下，停在了屏幕的角落不动了。
　　不算很遥远的Ｅ星，一条巨流冲向海底的研究所大门曾被南河号撞击过的地方。“咔嚓”，两条背道而驰的裂痕突兀出现在透明的玻璃上，并不起眼，但若是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它正在向外缓慢地延伸。
　　无数乱流来来去去，几条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研究所，伺机而动。
　　“咚”的一声，又一条乱流撞上了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