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漫步者》枏木

33、第 33 章

　　南河号打开照明灯，蓝黑色的乱流清晰被捕捉，来自不同方向的乱流们或大或小，打着转冲向南河号。不断有被乱流裹挟带来的荧光水母脱离队伍，直直撞上护卫盾，再被浪流冲掉，只剩一道道浅得几乎不可见的金色光痕在护卫盾上。
　　楚天狼将电子屏上的东西都转移到头盔上，路线变化及环境监测都在不断刷新，他一边注意护卫盾和精神保护网，一边给精神网里的云星导航。云星沉在精神网里，与南河号化为一体，在楚天狼的导航下提前悉知前行路线，更准确地驾驶南河号快速地从乱流险境中脱身。
　　南河号逆时针旋转了一圈，从三方乱流合并的那个缝隙中穿过，护卫盾紧贴侧翼边缘，险险避开乱流没被卷进去。
　　尼诺的胃同外边的乱流一同翻滚起来。他艰难地吞口水，压下反胃的不适，盯着头盔上层层相叠的窗口不断手动实施路线预判和环境监测。为了减少电耗，他不错眼地盯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小字已经很久了，每一次颠簸他都能感觉到晕机药的药效在流失。
　　瓦莉安为了能及时拿药，右手一直没被固定起来。她盯着头盔上显示着其余三人的各项指数和身体状况，右手伸向医药袋，掏出了一支晕机气雾剂转头看向尼诺：“尼诺，别动！”
　　云星拉着南河号右翼朝上侧立起来，对着两条齐头并进的乱流直直闯过去，腹背擦着水流边而过，护卫盾硬撑着抵开乱流，在强压下“咔嚓”裂开。
　　楚天狼把闷哼憋在嗓子里，罩着云星的精神保护网力不从心地变薄。接下来的路段乱流过多，全部躲避开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撞击迟早会到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不顾额角刺痛强行修复了护卫盾，并又一次加厚。
　　瓦莉安终于对准了尼诺的头盔接口，将气雾剂推进。尼诺鼻翼翕动，活过来一样快速喘息，盯着屏幕不错眼：“十三条可走路线，每一条都会至少有一次撞击，天狼——”
　　“没事，”楚天狼没把这句话传进精神网，他看着舰外世界颠倒翻转，“她会走第４条路。”
　　路线预估图上，四号线路应声而亮。在无数条白线代表的乱流中，荧光绿线弯弯绕绕地冲向海面，那是南河号即将走过的路。两次与白线的重合会让南河号的左侧和尾翼不同程度的受损，十三条可走路线造成的损伤中，只有第四号这条路造成的伤最无伤大雅。
　　成群的乱流终于出现在了云星的眼前，不同巨大而分散的前几个乱流，乱流阵的乱流密集而小巧不少，乱七八糟地扭绕在一起。她看见楚天狼传送进来的路线预估图上显眼的两次撞击，“啧”了一声：“把精神保护网收了。”
　　楚天狼一愣：“待会儿南河号会受伤……”你也会因此受伤。
　　“收了，”云星不耐烦听他解释，“你精神状态没比我好多少。”
　　楚天狼犹豫再三，察觉到云星的精神力在推搡保护网：“好，收了收了。你专心。”撞击提示在楚天狼眼前跳出，他收敛情绪，精神高度集中，准备应对１０秒后的这次撞击。
　　南河号从几条绳结般的乱流中钻出，又迎来下一波打结缠绕的乱流。像是粗针从毛衣毛线缝隙中穿梭，南河号艰难地避开小却杂乱的乱流，顺着预估路线前行，眼看着与白线重叠的那处就要来临。
　　“咚！”
　　南河号左侧被乱流击中，护卫盾直接被撞凹下去，磕在南河号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坑。被力场盾分散了大部分力的乱流还是让南河号往右偏离了轨道几米的距离，它在深海急拐弯，绕开又一个乱流侧身前飞，重回到原路上。
　　一颠一震让被固定带固定住的四人都肋骨发痛，由肋骨开始的疼痛很快顺着脊椎蔓延至全身。瓦莉安和尼诺低声咳嗽起来，固定带给肺部的压迫戛然而止，人体很难瞬间接受。但在咳嗽中，两人也没停止工作，瓦莉安缩着因为乱流而狠狠撞到座椅的右手，看着楚天狼的情况直皱眉，扭头问尼诺：“能不能避开尾翼的那次撞击？”
　　尼诺咳嗽着摇头，捯着气儿半天没说出话来。
　　撞击的乱流相比之前确实不大，但本身并不小，直径大概有三分之二个南河号那么宽，它不带缓冲地撞击在护卫盾上，护卫盾没直接碎裂纯是楚天狼拿精神力撑住了。这一下拿精神力抗下让楚天狼几乎生理性陷入昏迷，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脑内像是血管炸裂一片那样疼痛。他庆幸自己刚才没打速原剂，不然两次撞击，待会儿能不能抗下尾翼的撞击都不一定。
　　他把手上拿着的速原剂插到头盔上，深而快地呼吸，尽量缩短恢复时间。身侧的云星看上去精神还好，幸好他挡下了大部分力，没让南河号受到重创。
　　白线扎眼地挡在去路上。南河号尾翼喷出无数泡沫，被翻滚的乱流们冲破吞噬，最后连残影都被撕碎，无迹可寻。云星对外界的敏感度提到了最高，擦着南河号而过的水流让她警惕，一点点剐蹭都能引起她的注意。
　　水流开始交缠，她紧盯前方。那是最后一层破渔网般的乱流层，其中一条乱流会撞在南河号尾翼。
　　“撞击预警——”
　　护卫盾在南河号尾翼拉长，变成最分散力的模样。“渔网”随着南河号的前进越发收紧，护卫盾被不断地挤压剐蹭，伤痕累累。
　　倒数数到尽头，乱流一口咬上南河号的尾翼，护卫盾“咔嚓”一声碎出大片的花纹，却被金丝线般的精神力死死黏在一起没有分家。乱流没有停下，护卫盾被压到尾翼右侧上，尾翼在摁压下冒出火花，坚硬无比的外壳被摁凹下一大块。
　　云星的精神力在高敏感度下感受到了放大了的剧烈痛苦，她咬着牙控制南河号回归原航线，犟着一股劲，甩掉一直追着南河号的乱流，向透出光柱的海面冲去。
　　海面大浪汹涌澎湃，冲着到达海面的南河号狠狠砸下。白色泡沫溅起，风被染上咸涩。高浪在半空停驻半秒，又哗啦啦地落下，像是下了一场局部阵雨，把视野浇得模糊不清。
　　下一秒，南河号从中闯出，尾翼拖出长光，驶向云雾厚重的大气。
　　水珠从护卫盾上竖直滑落，云雾散去，视野重新变得清晰，南河号成功脱离了Ｅ星。
　　“去修复舱，快，”瓦莉安迅速解开固定带，在南河号停稳的瞬间就站起身来，“尼诺，帮我一把，把他俩扶过去。”
　　“探测器还没发射……”楚天狼没站起来。
　　“你还管什么探测器，”云星抬手解开他的固定带，看着他的脸色皱脸，“你瞒着我干了什么？南河号比想象中受伤要轻太多了。”
　　“没什么，”楚天狼笑了一下安抚她，“那说明你驾驶技术好啊云舰长。”
　　“别打岔，”云星把他扶起来，交给尼诺，“能走吗还？”
　　“我干脆背你得了，”尼诺没等楚天狼说话就半蹲下去，让他趴在自己背上，被压得一抖，“我怎么感觉你沉了？”
　　“我扶你？”瓦莉安抓着云星的胳膊问道。
　　云星没拒绝，她的头还在一阵一阵的疼痛。离开收纳舱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南河号如她所料想的那样几乎看不出明显的伤痕。楚天狼趴在尼诺背上，长长的头帘挡住他的眉眼，只能看见他发白的唇判断他的状态。
　　云星的心狠狠一揪，不敢再看他。
　　“没事儿，”瓦莉安小声安慰她，“进了修复舱一会儿就没事了。你知道的。”
　　云星咬住下唇，半晌才点了下低垂的头。
　　修复舱亮起“使用中”的绿灯，瓦莉安在凳子上坐下，闭着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尼诺在她身边蹲下，盯着地面嘟囔：“吓死我了。”
　　瓦莉安没睁开眼睛：“你还恶心吗？”
　　“不恶心了。其实原本还有点，但被吓回去了，”尼诺原地坐下，下巴抵在膝盖上，“我好像头一次看见天狼虚弱成这样。刚才半路我差点以为他晕过去了，吓坏我了。”
　　瓦莉安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次基本都是天狼扛下来的，小云后半段基本精神力都没有受损，她的修复时间也没有天狼的长。”
　　尼诺还在打蔫，蜷坐在瓦莉安脚边，看着可怜兮兮的。瓦莉安笑了笑，又伸手去揉他乱七八糟的头发：“好啦，他俩会没事的，相信一下新星际医学的力量好吗？”
　　尼诺点点头，下巴磕在自己膝盖上有些疼，于是他往后一靠，倚在墙上揉下巴：“哦对，我突然想起来，南河号得充电和修复，探测任务也得换个人来。”
　　“还有任务得先告诉一下张舰长，”瓦莉安撑着大腿站起来，“走吧，一起去找张舰长。”
　　“你难受吗？”尼诺没站起来，只是抬眼看她，“你没给你自己检查呢还。”
　　瓦莉安愣了一下：“……没事，我有数。”
　　“检查一下，”尼诺坚持道，“反正我不管，你不检查我就不站起来。快点检查，不要浪费时间。”
　　瓦莉安被他没骨头一瘫的样子逗笑，投降似的举手：“知道了。”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尼诺怀疑人生，四处查看周围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这种时候你不是都瞪我然后说我飘了吗？”
　　瓦莉安无奈地叹气，给了他一个白眼，把自己的身体状况数据给尼诺看：“检查完了。”
　　“这才对嘛，”尼诺一骨碌站起来，“你下回不要突然说话那么温柔，吓到我了。”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瓦莉安跟上他往门口走。
　　“啥啊？”尼诺回过头，头上被敲了个爆栗，“啊！”
　　瓦莉安无视他的惨叫，继续往前头也不回地走，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你我还是打得过的。”
　　“呜呜呜，”尼诺追上去装哭，“怎么这样，瓦莉安金娜你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
　　“闭嘴。”
　　“得令。我错了我错了别敲了！疼！！”